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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高祖》第九百零四章 虎父虎子
《家父漢高祖》

敦煌郡,陽關。

敦煌郡原先是屬於河西國的,在後來,因為三國之間的摩擦,廟堂將敦煌分出來設立了郡,作為西北三國的緩衝地帶,由廟堂直接管理。

如今擔任敦煌郡守的,也並非是一般人。

敦煌郡守喚作呂通,是一個留著淺胡須的年輕人,他能當上這個關鍵地區的郡守,完全是因為他的才能,與他是呂後的親屬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這位呂通脾氣比較暴躁,他是當初那位犯罪被廢的呂台的兒子,名義上是呂澤的嫡長孫,當初呂台因為犯事被奪了爵位後,本該是讓呂產來繼承呂澤的爵位,但是因為呂產已經有了自己的爵位,故而無法繼承呂澤的爵位。

而呂後不忍心讓兄長的爵位就此斷絕,故而找來了宗族裡有道德的人,讓他們收養了當時還年幼的呂通,讓他們認真的教導呂通,想讓他來繼承兄長的爵位。

呂通在呂家三代子嗣裡,算是最先嶄露頭角的,他以非常優秀的成績從太學畢業,先後擔任過洛陽縣尉,邯鄲令,廣陵郡丞等等...在廟堂單設敦煌郡後,劉長就讓他在敦煌當了郡守。

一來是因為呂通的能力還行,他是學法的,與晁錯是同門,嚴格來說還是晁錯的師弟,有些能力,另外一點就是他的身份,想要鎮住西北這三個傻子,就得找個能讓他們忌憚的,而朝中誰能讓他們忌憚呢?當然就是太后了,呂通年幼失父,而最重要的是,這廝的模樣跟他的大父一模一樣,長的非常像呂澤,因此深得呂後的喜愛。

讓他在這裡看著,那幾個傻子也是不敢輕易招惹他的,若是被他告到呂後那邊去,他們幾個人都得白給。

此刻,西北三王再次聚集在了陽關。

陽關因為處於三國的核心,故而成為了他們三王前來商談要事的地方,通常都是由呂通來進行監督,防止他們忽然打起來。

樓閣內,三王分別跪坐在三個方向,呂通坐在了他們的對面。呂通皺起眉頭,模樣還是挺唬人的。

“今日,我們再次來商談商路的事情,只是有一點,不許謾罵,更不許動手...否則,我可以當場拿人,交予長安來處置...這是太后親自寫信告知我的。”

呂通開頭就搬出了太后的名號,這名號還是很管用的,面前這三個桀驁的家夥頓時就低下了頭。

劉啟,劉祥,劉卬,他們三個未必畏懼皇帝,因為劉長對他們很好,哪怕他們真的犯了事,也不過是打一頓而已,可太后不同啊,太后一但發火,說罷免就罷免,說砍頭就砍頭,那是一點都不含糊,別說他們是太后名義的後代了,就算是她血緣至親,親侄子,犯了事依舊會被她給處置掉,這一點,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故而對呂通的話,他們做不到無視。

劉卬最先開口說道:“您放心吧,我們都是兄弟,怎麽可能因為這點事而動手呢?”

“上次就是北庭王動手最狠吧,連我都挨了您一拳。”呂通不好氣的說道。

劉卬是個鐵莽夫,人高馬大的,發起狠來,這三個人聯手都打不過他,上次就是他率先動手,打的其余幾個人苦不堪言,連呂通都挨了他一拳。

當然,劉卬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他被拿掉了六個縣,直接由廟堂來管理,而且還都是些富裕的縣,這個還是皇帝勸阻的結果,不然太后都準備直接罷免他為庶人的,這讓劉卬心痛不已,太后是專門治這種莽夫的,太后這麽一搞,劉卬果然就老實了很多,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再也看不出原先那張狂的模樣了。

劉祥笑著說道:“這廝現在可是不敢動手了,他要是再動手,這個諸侯王就該變成縣令了...”

劉卬臉色一僵,卻又無法反駁。

劉啟無奈的說道:“其實我們壓根就沒有爭吵的必要,商路的事情,我們都是受益者,這樣鬧下去對我們三國都不是什麽好事。”

“若是你們覺得我西庭國收益太多,我可以退讓,我們要齊心協力,我們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仲父對我們說了什麽,你們都還記得嘛?”

劉卬回憶了起來,不確定的說道:“仲父最後一句話好像是...滾蛋?”

劉祥清了清嗓子,“仲父說將西北之事交予了我們,讓我們齊心協力,一同治理。”

劉卬頓時拍手“對,對,是說過這麽一句!”

看著面前這兄弟三人,呂通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坐鎮大漢西北的就是這麽三個家夥,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回憶,“幾位大王我們還是繼續說一說這次合作的事情吧,這次前往身毒的貿易,最好是你們三人能擬定好,然後再進行這樣效益方才最大....”

三人再次回到了正題上,自然還是由劉啟率先發言。“我們應當統一價格,不能再爭奪了...”

“放屁!!都是因為你!!”

劉印憤怒的說道:“上次我們將絲綢拿去身毒販賣,你這廝一直壓價,弄得我們兩國的絲綢都賣不出去,只有你一家賣的最開心,你運輸成本最低,故而敢壓價,我們呢?我們三國本該是一樣的利益,可你為了多賣東西,居然對我們下手,私自壓價,搞價格戰役,這是做兄弟的能做出來的事情嘛?無論什麽東西,你都賣的比我們便宜,你是想獨自霸佔身毒市場吧??你能吃得消嘛?!”

“我拉的絲綢最後也只能按著你的價格去販賣,你知道我們的運輸成本有多高嘛?!”

劉卬越說越激動,險些就要上去掄拳頭。

呂通若有所思的看著劉啟,其實光從這件事來說,劉啟做的很不厚道,他的腦海裡只有自己的西庭國,完全不考慮兩個兄弟的利益,甚至通過損害他們利益的方式來給自己牟利,用西庭國的角度來說,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合格的君王,西庭國越來越強與他離不開關系,但是從其他方面來說,這人相當的自私,薄情,冷血,兄弟之情在他眼裡也比不上切實的利益。

難怪皇帝一直都沒有讓劉啟來總領西北三國,若是讓他一個人負責,他絕對會通過壓榨其余兩國的方式來增加自己的實力。

此刻,呂通心裡對劉啟已經是非常的忌憚了。

劉啟卻表現得很是委屈,“這都是商賈們的想法,與我有什麽關系呢?都是那領頭的商賈自作主張,我不是已經將他處死了嘛?還要我怎麽辦呢?”

“呵呵,一個商賈就敢下這樣的決定??用完就殺??”“好了。”

劉祥開口叫停了他們,作為三兄弟裡年紀最大的那一個,劉祥一直都是不願意爭吵的,也一直都在當和事佬,主要是那兩兄弟鬧得有些狠,他也壓不住。

劉祥深深的看了劉啟一眼,隨即說道:“既然啟說是那些商賈們自作主張,那就算是商賈們的過錯吧...我們一同長大,乃是至親兄弟,不該因為這點事而影響了彼此的感情...”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了。

呂通說道:“廟堂也是這個意思..你們不該彼此去爭,市場那麽大,何必要坑害自己人呢?”

“提前統一價格,說好一切問題,然後再前往身毒吧...莫要再出現先前的問題了幾個諸侯王對視了幾眼,隨即也答應了這個要求。

眾人再次談論了起來,這次,劉啟卻表現的相當寬容,不再追逐利益,甚至提出了要犧牲本國的利益來彌補商賈們原先的行為,這總算讓劉卬和劉祥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就連劉卬,此刻都覺得原先的事情可能真的是商賈所為,看向劉啟的眼神裡甚至帶了些愧疚,他傻笑著說道:“先前是我太急躁,對你動了手,你可莫要怪罪啊。”

劉啟搖著頭,輕笑著說道:“無礙,我們自幼一同長大,許久不曾鬥毆,還挺令人懷念的。”

眾人大笑了起來。

氛圍頓時變得融洽了起來。

可在呂通的眼裡,事情卻不是這樣的,他只看到拿到了足夠利益的劉啟,只是用了幾句話,就將兩個兄弟哄得團團轉,讓他們再次相信自己.....他看向劉啟的眼神變得更加忌憚,這裡的事情,是一定要告知太后的,這個西庭王,有些可怕,這兩位諸侯王在他面前猶如稚子一般,完全沒有任何的抵抗力啊。

眾人很快就談妥了諸多的合作,劉啟也沒有再爭奪什麽,到這個時候,兄弟幾個反而是謙讓了起來,互相讓利。

既然談妥了,這酒當然也是要吃的。幾個人一同吃酒,玩的不亦樂乎。

劉啟醉醺醺的說道:“早就該這樣嘛,我們可都是大漢的諸侯王,怎麽能因為一點點的小事就如此暴躁呢?我們要互相理解,心平氣和的來辦事,我當初前來西北的時候,仲父就曾對我說,最欣賞我這種冷靜,喜歡我的這種慎重...”

劉啟正吹著牛,忽然有近侍走上前,欲言又止。

劉啟乾脆讓眾人說著,自己則是起身來到了近侍的身邊,“仁,出了什麽事?”

周仁皺著眉頭急忙說道:“廟堂派了使者前來,說是要召郅都返回長安了...禮部出現了空缺,要讓他來擔任。”

“什麽?!!”

劉啟這麽一問,整個氛圍都被打破了,眾人都狐疑的看向了他。

劉啟的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來,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可惜啊,我今日在此處,我的國相卻是要回長安去了,他輔佐了我這麽久,我都無法跟他送行了...”

眾人這才得知了郅都要被召回長安的消息。

看著沉默下來的劉啟,呂通忍不住的詢問道:“郅都要回去,您看起來很是不滿啊?”

“當然不滿了,這郅都可是個能臣啊,我這西庭國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他這麽一走,我這裡可就沒人可用了,夏侯將軍也走了,現在郅都也走了,也不知道仲父想要派誰來幫我...我一個人可是沒有辦法治理好整個西庭國的,仲父將西庭國交予我來治理,我不能讓仲父失望啊。”

劉啟完全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如實說道。

呂通眯著雙眼,他也有些看不透面前這個家夥,他看起來很狡詐,有些時候卻又很真誠。

劉卬安慰道:“啟啊,你也不要擔心了,郅都走了,肯定會有更好的人來輔佐你...我聽聞,這些年裡廟堂出了不少的賢才,總有一個是適合你的,況且,你這裡的情況已經沒有當初那麽糟糕了,你擔心什麽啊?”

劉祥也是認真的說道:“卬說的對,今年廟堂分配給我的那些官吏,各個都很不錯,都是很有才能的,你完全不必擔心!”

劉啟笑了笑,無奈的點起了頭。

“我們都是仲父的臣,仲父想要如何調動,我們也不能反對...不過,往後我們三個可得用心治理西北,不能再出現原先的情況,一定要為仲父治理好這片土地!!”“為仲父飲!!”

三人起身,同時舉起了手裡的酒盞。

長樂宮,壽殿內。

劉恆低著頭,正跪坐在呂後的面前,也看不出他的臉色變化,只是顯得很平靜。

“你養了個不錯的兒子啊....這本事比你可大多了,連兄弟都能坑害...這西庭國可謂是越發的強盛啊。”

呂後輕聲說著,言語很是溫柔,卻是那麽的嚇人。

她那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劉恆,絲毫不隱藏自己的憤怒,一旁的王觸龍有些害怕,他不斷的朝著劉恆眨眼睛,希望這位能趕忙求饒,不要讓自己為難。

劉恆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太后,卻沒有任何要退縮的意思,“阿母...這個豎子只是有些急切而已,並非是謀害兄弟的那種人....當初他被封到西庭國,那裡的情況,阿母是最清楚的,他連王宮都沒有,要居住在小院落裡,整個國都湊不出三百個甲士,王宮裡甚至養著雞鴨,身邊只有一個近侍,麾下沒有任何的賢才,外頭都是一些與大漢為敵的部族,而裡頭都是些不聽話的小國,雜亂不堪,可以說是整個大漢最為弱小最為貧苦的地方了。”

“可自從他開始治理西庭國以來,西庭國的情況是一天三變,如今的西庭國,擁有兩萬多士卒,五千多甲士,有數千人的騎兵,國內有八十多萬的百姓,四十多座城池,數座雄關,國內的工廠不計其數,道路平坦,有諸多的縣學,醫官,貿易發達,耕地肥沃,畜牧也不錯,要知道,當初他麾下只有三萬多百姓啊...廟堂裡的眾人只看到了啟的缺點,說他是個薄情的人,說他是個重利的人,甚至還說我的兒子是個小人。”

“可是如果將這些人放在我兒子的位置上,他們又能如何呢?”

“我兒子這歲數,看起來卻比誰都要老成,他何曾抱怨過別人呢?就是讓我來治理西庭國,只怕我也會情不自禁的使出各種手段,因為治理這個地方實在是不容易,實在是艱難,這跟北庭國,跟河西國都是不一樣的....他原先沒有封王的資格,得到了陛下的厚愛,方才得到了如今的王位,他是一日都不敢怠慢,整日都只是想著如何為陛下治理好西庭國。”

“阿母,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養成重利的性格,因為若是不重利,只怕西庭國早就滅亡在他的手裡了。”

“可我相信,我的孩子並非是會謀害自家兄弟的人....他重利不假,薄情大概也是有,但是他是一個很念舊情的人,當初他的夫人多次得罪他,他卻因為過去的感情,遲遲沒有稟告廟堂...他過去做事是有些急切,但是在我提醒之後,他對百姓們極好,再也不用殘酷的律法來治理當地,常常幫助當地貧苦的人,百姓們開始真正的擁戴他。”

“請阿母明鑒。”

劉恆朝著呂後再次行禮。

呂後此刻都有些懵了,她本以為,被自己這麽一說,劉恆肯定會急忙說自己管教不嚴之類的話,主動的請罪,可是聽劉恆現在這意思,似乎是在故意為兒子開脫,庇護自己的兒子....這讓呂後非常的驚訝,這不像是劉恆平日裡的為人啊。

呂後狐疑的問道:“你平日裡向來公正,從不偏袒任何人,今日為什麽反而要為你的兒子說話呢?”

劉恆畢恭畢敬的說道:“阿母,面對外人的時候,我自然是要公正的辦事,這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更好的辦事,可您是我的阿母,我生母逝世之前,就曾多次說起您的事,不許我將她喊為阿母,還說我的阿母一直都在長安....在您的面前,我不需要掩飾這些想法,敢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啟向來也是將您當作最親近的人,一旦遇到什麽事都是先與您稟告...若是您一定要治他的罪,請阿母將我們父子倆一並治罪吧!”

呂後幾次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自己好好管教!莫要再出這樣的事情!”“多謝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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