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暗掌東平,鄭平謀算呂布
陳留。
呂布大馬金刀的坐在席上,魏續和侯成分立兩側。
而在前方,則是一名面相剛毅有凶戾之氣的儒生,正是東郡名仕程昱。
“聽聞程先生,昔日曾是劉岱的幕僚,多有奇策。”
“本將平生最敬文士,尤其是程先生這般有真才實乾的文士。”
“今日邀程先生來此,便是想請程先生,出任本將的幕僚。”
“本將是大將軍,有開府之權,跟著本將,程先生的地位不會比昔日跟著劉岱差。”
相對於劉備曹操對待賢士的態度,呂布更顯直接。
人,邀請了。
至於禮,哪有大將軍會給民間一士人行禮?
大將軍征辟一民間士人,那不應該是民間士人的榮幸嗎?
程昱見呂布雖然有邀請之意,但這坐姿卻是十分隨便,甚至都不肯起身拱手,不由暗暗皺眉。
本來只是來陳留訪友,因為被一群年輕士人尊稱了幾句“仲德公”,然後就被呂布的兵馬強行押到此地了。
程昱有心說“不”,但仔細觀察了呂布的神態後,又否掉了這個想法。
“能得大將軍青睞,是昱的榮幸,只是昱的家眷尚在東郡,可否容昱回東郡一趟。”程昱編著謊言。
回了東郡,立即搬家,誰還傻不拉幾的當呂布的幕僚?
呂布大手一揮:“既然程先生願意當本將的幕僚,程先生的家眷本將又豈能不照顧?”
“侯成,你親自率五十精騎,護送程先生的家眷來陳留,若讓程先生的家眷少一個指頭,你也別回來了。”
侯成拱手領命:“末將得令。”
程昱嘴角抽了抽,感覺心中有一萬匹馬呼嘯而過。
“昱,謝將軍厚愛。”早已過了年輕氣盛之齡的程昱,無奈的順從了呂布的征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惹惱呂布,那是極為不明智的。
呂布大笑:“仲德啊,本將可是大將軍,天子最信賴的大將軍。只要你認真替本將出謀畫策,待回了許都,本將表奏天子給你封侯,絕不會辱沒了你。”
不過片刻間,呂布的稱呼就從“程先生”變成了“仲德”。
程昱倒也沒介意這個稱呼,當下屬而已,在哪不是當?
呂布又令魏續給程昱搬來席位酒水,酒過三樽,呂布直言問道:“仲德,本將這次來陳留,目的是為了罷黜臧洪替朝廷執掌兗州。”
“你可有良策?”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程昱心中大驚。
罷黜臧洪?
這是呂布的目的?
不,不對,這是曹操的目的。
張邈和陳宮入獄的消息,程昱還是有所耳聞的。
而跟張邈和陳宮一起勤王救駕的呂布,如今卻是安然無恙,還大搖大擺的來兗州當陳留太守,意圖罷黜掉臧洪這個兗州牧。
聯想到呂布兩度殺義父,程昱不難猜到呂布如今的立場。
可要罷黜臧洪,程昱心中又不太情願。
臧洪在兗州,一直都是致力於民生。
不論是勸課農桑,還是興辦教育,這都是對兗州士民有極大好處的。
現在呂布一來,就說要罷黜臧洪替朝堂執掌兗州?
那不就等於讓兗州陷入戰禍之中嗎?
可若不出謀畫策,程昱怕自己活不過明天。
仔細權衡了利弊,程昱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兗州有沒有戰禍跟我程昱有什麽乾系?
顧人先顧己,己都顧不了,還談什麽顧人。
“將軍,昱已有上中下三策。”程昱小心翼翼地道。
呂布手一揮,道:“有上策,還說什麽中策和下策?直接說上策!”
程昱險些被嗆住,顯然沒適應呂布這問策的方式。
頓了頓,程昱平複內心情緒,凝聲道:“上策,暗糾豪強,刺殺臧洪,大將軍出兵平亂,代朝廷執掌兗州!”
“此策最急,也最險。”
“刺殺成功,大將軍旬日便可執掌兗州;若刺殺失敗,讓臧洪退回東平國,想除臧洪就難了。”
呂布眯著眼:“臧洪在兗州多有仁義之名,難道還會有豪強不滿臧洪?”
程昱點頭:“再仁義的州牧,都不可能顧及全部豪強的利益。東平國的郝氏一族,便在此列。”
“郝萌因為跟臧洪政見不和執意起兵要助張邈,死於動亂,雖然臧洪因為仁義沒有問罪郝氏一族,但郝氏一族未必會心服臧洪。”
“將軍可暗中遣人遊說郝氏一族,糾集死士刺殺臧洪。”
“臧洪一死,大將軍奉天子令安撫諸郡,誰敢不服?”
自上回被曹操算計後,呂布行事就多了幾分猜疑之心。
對於任何人的話,都下意識的有一種“總有刁民想害我”的想法。
程昱的上策,讓呂布有些迷糊,但又不知道哪裡迷糊。
良久。
呂布盯著程昱,道:“待仲德家眷來到陳留,仲德就親自走一趟東平國如何?只要你能說服郝氏一族刺殺臧洪,你就立了首功。”
程昱不由暗罵。
“這呂布怎麽會如此多疑?”
“讓老夫去遊說郝氏一族,成與不成都跟呂布沒乾系了。”
“失算了!”
“呂布這匹夫!”
雖然心中極其不願,但程昱也懂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
三日後。
程昱的家眷被侯成“護送”到陳留城,呂布見程昱如此爽利,於是親自送程昱出城,道:“仲德,本將在陳留等你的好消息,你可不要讓本將失望啊!”
待程昱離開,張遼擔憂道:“大將軍,我等以程昱家眷要挾,必然會令程昱滋生恨意,倘若程昱使壞,唯恐大將軍遭了算計。”
呂布轉投曹操的原因,張遼等人是不知道內情的。
這事,呂布也沒臉給旁人說。
總不能告訴張遼等人,因為醉酒誤事,然後又貪戀美色,所以犯了下半身的錯誤?
“無妨,有家眷在,就不怕程昱會使壞。”呂布眯著眼,腦中又浮想起程昱的女眷。
呵,敢使壞?
真當本將還會如上次一般?
程昱獨身來到東平國,但沒有去郝氏一族,而是來到了范縣,造訪范縣縣令靳允。
得知程昱的目的,靳允大驚失色:“仲德公,臧使君勤政愛民,豈能無端刺殺?若讓呂布執掌兗州,兗州禍事難料啊。”
程昱輕歎:“老夫家眷被呂布挾持,亦是無可奈何。本想誆騙呂布,讓呂布派人去遊說郝氏一族,老夫留在陳留以靜製動。”
“結果呂布不信任老夫,竟讓老夫親自去遊說郝氏一族。”
靳允凝聲道:“郝萌和郝建死於曹操跟張邈之間的爭鬥,郝氏一族又怎麽可能會因此而刺殺臧使君?”
程昱點頭:“這本就是老夫故意誆騙呂布的,到時候呂布的部將去遊說郝氏一族,一定會被打罵出來,而呂布的意圖也能被臧使君得知。”
“老夫則可推責是呂布的部將驕矜自大、不識遊說之術,惹惱了郝氏一族。”
“如此,老夫就可以斡旋於兩方,不會被事後問責。”
程昱的確奸。
一面假意依附呂布,一面又暗中攪局。
程昱唯一沒料到的是,呂布竟然會讓程昱來遊說,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應該把程昱留在陳留城。
“仲德公,或許,你可以去趟盧縣。”靳允提醒道。
程昱微微一愣:“去盧縣作甚?老夫跟鮑太守也不是很熟。”
靳允搖頭:“不是鮑太守,而是青州左將軍麾下軍師將軍鄭平,也在盧縣!”
程昱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回想起了劉備假途滅虢擒劉岱的往事,不由多了幾分懼意。
“鄭平怎麽還在兗州?”程昱的眼神有了變化。
靳允話中有話:“仲德公,多的話,我也不便多說。只是仲德公去盧縣,鄭軍師一定很高興。”
程昱的眼神變得更深邃了:“靳縣令,你跟老夫是同郡鄉人,想必不會誆騙老夫。老夫就走一趟盧縣。”
隱隱約約的,程昱已經猜到了原因。
然而猜到了原因,卻讓程昱更多了幾分懼意。
“看來,老夫的立場,不能左右搖擺了。”程昱面色凝重。
一個是代表曹操而來的呂布,坦白的告訴程昱要罷黜臧洪執掌兗州。
一個是代表劉備而來的鄭平,行事隱秘少有端倪,若非靳允跟程昱是同郡故交,故意提醒程昱去盧縣尋鄭平,程昱都猜不到鄭平的手已經伸到了范縣!
再聯想到自己給呂布的獻策,程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想到這裡,程昱辭別了靳允,徑直向盧縣而去。
還未抵達盧縣,程昱就被一個環眼壯漢攔住了去路。
“閣下可是東郡名仕,程昱程仲德?青州第一營主將張飛,在此有禮了,”來人正是張飛,拱手而問。
程昱不由蹙眉打量:“老夫便是程昱,張將軍不在青州,為何會在此地攔路?”
張飛大笑:“自仲德先生離開范縣,行蹤就一直在俺的掌握之中,在此攔路,是因為軍師要在此地見你。”
程昱臉色一變。
自范縣到盧縣,行蹤一直被掌握?
豈不是說,整個東平國都已經在張飛的掌控之中?
張飛側身一請:“仲德先生,俺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待見了軍師,你的疑問自然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請!”
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多問,跟著張飛登山入林。
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個方向,才在一處密林停下。
“仲德先生勿怪,此地比較偏僻,若無人引路,容易迷失方向的。”張飛笑著解釋。
程昱則是越走越心驚。
這種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覺,令程昱很是忌憚。
又過了片刻,程昱才在密林深處見到了鄭平。
“仲德公,好久不見。”鄭平起身,執扇行禮。
程昱瞳孔一縮,連忙回禮。
上回見鄭平,還是劉備假途滅虢生擒劉岱的時候。
雖然鄭平年幼,但程昱可不敢將鄭平視為普通的弱冠少年來看待。
鄭平邀請程昱坐下,張飛則是端上了白水。
一邊給程昱倒水,鄭平一邊詢問:“仲德先生昔日不肯效力玄德公,如今卻肯效力呂布,這讓平的心中,很是疑惑啊。”
程昱心中更是一顫。
靳允竟然連這事都跟鄭平說了?
程昱跟靳允是同郡故交,是彼此可以信賴的。
然而即便如此,靳允還是將跟程昱會面的談話,都遣人告知了鄭平。
“鄭軍師說笑了,昱一向追求閑雲野鶴,又豈會效力呂布?”程昱也不掩飾,坦然直言道:“只因呂布挾持了家眷,昱不得不暫時屈身呂布麾下。”
“呂布如此無禮,想必仲德先生心中也是惱怒。”鄭平端起水樽,輕輕搖晃:“今日邀仲德先生來此地,也是為了解決仲德先生的苦悶事。”
“若仲德先生願意,不如跟平一起,給呂布唱一出好戲如何?”
“平向仲德先生保證,絕不會讓仲德先生的家眷,因此而受難。”
程昱面色凝重:“昱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鄭平大笑:“當然有!仲德先生也可以選擇,與我為敵!”
雖然鄭平只是以平淡尋常的語氣說出“與我為敵”四個字,但程昱卻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殺意。
與鄭平為敵?
除非老夫傻了!
程昱有自知之明,一個民間名仕,如何能跟一個名震天下左將軍府的軍師將軍為敵?
“不知鄭軍師,需要昱如何配合?”程昱果斷的選擇了順勢而為。
不論是呂布還是鄭平,程昱都得罪不起。
想要保命,就得看誰能主宰兗州沉浮了。
鄭平徐徐而道:“仲德先生可知,臧使君病重?”
程昱臉色一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鄭平輕歎:“早在一個月前,臧使君就遇到了刺客。雖然刺客被誅殺,但臧使君也因此臥病不起。”
“如今在東平國主持大局的,只是跟臧使君面貌相似的一個替身,諸事運轉,都是由平在下達指令。”
“這也是為何,你一去范縣尋靳允,你的行蹤就被平知曉。”
“然而替身久了,總是會出現破綻的。”
“為了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兗州問題,只能請仲德先生幫忙,來一個請君入甕了!”
鄭平搖著羽扇,深邃的雙瞳難以看出喜怒。
程昱不由陷入了沉思。
求月票啊,帥哥哥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