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水旁,一夜載歌載舞過後,劉盈成功將自己在氐人之中的聲望刷到了崇敬……
所以一大早,最早的那幾個‘帶路黨’就拎著銅鑼,遊走在氐人的聚落之中,邊敲鑼邊喊:
“交刀嘍……交刀!”
在他們身後,則是手中提著籮筐的漢軍甲士。
這裡氐人使用的武器,大多都是戰國時期流傳的青銅器,其中有不少都是父子相傳了好幾代的老古董。
只不過此刻的交刀,並不是劉盈想要收集工藝品,他對於這些批量生產的低端產品並不感興趣。
交刀,主要是為了獲取銅料。
而另一個目的,則是為了這裡的長治久安。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劉盈要收繳氐人除了割肉刀、獸叉之外的一切兵器。
當然了,有償。
按照青銅武器的重量不同,打三折發放銅錢,給這裡的商業運作打下一定的基礎。
根據《考工記》中的記載,製作青銅兵器的時候,銅錫比例大約是二比一。
這樣,劉盈就有了三成的純利潤,然後鑄造銅錢的時候再參進去點雜質,利潤就更加豐厚了。
嗯,公器私用,以權謀私,劉盈一直都是可以的……
在漢軍的營壘之中,和氐人在聽到解釋清楚後開開心心交刀不同,這裡一片愁雲慘淡。
伴隨著劉盈睡醒之後扔出的第一根令箭,軍營中到處響起一片劈裡啪啦的聲音。
這,是軍棍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軍中素來有前功不掩後過的軍規,一如當年的商鞅所說:有功於前,有敗於後,不為損刑。
那麽昨天那群戎狄騎兵兩次不聽從劉盈號令,擅自出擊的事情必然要受到懲罰。
只不過在李必的求情下,斬首示眾改成了二十軍棍,依然留在軍中效力以觀後效。
而此刻負責監督刑罰的,則是一個背著手,昂首挺胸的小豆丁。
周亞夫。
在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中,響起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軍法無情,軍令如山……打,狠狠打,有敢偷懶徇私者同罪!”
於是,小豆丁所過之處,滿是一雙雙充滿憤怒的眼睛。
太子仁厚,偏生這小崽子屁事多的要死!
……………………………………
關中,長安城。
雖然劉邦還沒有正式搬入南邊的長樂宮,但宮城北方的東西兩市卻已經開張,並且人滿為患。
此刻這些來集市閑逛購物的人,大多都是在長安城買了房子的老秦貴族和新朝勳貴。
而東西兩市中最為火爆的地方,除了需要排隊叫號的老鹹陽炸雞店,就是新建成的家具城。
模板化建造房屋好處,在於只需要簡單的設計幾套不同方案,然後排列組合,就可以完成全屋的裝潢。
比如家具城中就按照長安城的民居模樣,一比一修建了不同的房間,然後用標準化生產的家具進行軟裝,構建起極簡風、輕奢風、以及最為供不應求的大漢風尚等不同的布局。
而所有的家具也根據用料的不同,分別有著不同的售價。
豐儉由人,盡量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
只可惜和開開心心排隊吃炸雞不同,家具城外面聚攏的人,大多都是滿臉憤怒,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在喊著諸如‘xxx,交貨’的口號……
預售制度加饑餓營銷之下,讓許多已經付了全款卻沒有收到貨物的買家等的不耐煩了,聚在這裡等待著最終的處理意見。
反正要是不給個說法的話,他們就打算去新豐城鬧了!
家具城後面的辦公區,
負責售賣管理家具城的管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原地徘徊。天雖然不熱,但他身上卻是汗津津的,仿佛剛從水裡打撈上來。
大門打開,內穿大紅色袍服,外穿黑色紗衣的張不疑搖著扇子走入,有些不耐煩的問道:“催、催、催,就知道催!不是給你說了我今天有事,不管這裡發生什麽都不要打擾我嗎?”
管事剛想說話,目光卻被站在張不疑身後的隨從所吸引了過去,那人略矮,雖然特意化了妝,且髮型衣著都刻意做男子打扮,但老辣如他,還是一眼看出了對方的女扮男裝。
於是管事眼神一凝,將張不疑疑似出軌幽會野女人的事情記在心中,等到劉盈返回之後第一時間去告狀,旋即沒事人般的叫起了苦:
“小老兒也不想麻煩公子,但要是訂購的家具再運不來,只怕人家就該把家具城給拆了!小老兒還聽說,咱們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他們就打打算去新豐城找太上皇告狀了!”
“公子,你也不想看到太子殿下發火吧……”
張不疑愣了一下,在身後一雙豆豆眼的注視下,兀自嘴硬說道:“我才不怕!要不是他搞得什麽饑餓營銷,家具城也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他們想去告狀,就讓他們去好了,反正太上皇又不會揍我!”
管事長歎一聲:“現在說這些氣話已經於事無補,公子還是想想該從哪裡調貨吧!要知道這裡可是長安城,外面的那群人我可是惹不起……”
張不疑雙手攤開:“我從哪調貨?新城那邊的家具城也是這個鬼樣子!要怪就怪該死的氐人!”
“為什麽呀?”張不疑身後的隨從滿臉疑惑,張嘴發出了和自己體型顯得有些違和的夾子音。
管事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又給張不疑記下了一筆。
張不疑轉頭,溫和的說道:
“因為氐人劫掠了故道上的商賈,為防止意外再次發生,劉盈……太子下令本來從巴蜀轉運關中的木料和家具模板,改走褒斜道了……”
“另外那些沒有起運的貨物,則走水路先運到南陽郡,然後再從武關運過來。”
“但褒斜道崎嶇蜿蜒,比不過擴建之後的故道寬敞,一天能堵好幾回呢!”
“水路雖快,但卻繞的更遠了……”
“所以,咱們這裡自然就沒有足夠的家具用來交貨。嗯,你聽懂了嗎?”
夾子音隨從重重點頭,臉上露出幾分花癡的笑容:“懂了,你真棒!”
在管事驟然扭曲的眉頭中,張不疑滿臉得意洋洋,老婆果然不能找太聰明的,比如他老娘精明能乾,所以他爹那小日子過得……嘖嘖嘖!
夾子音隨從將食指抵在腮幫子上,做了一個自以為很可愛的神情,再次問道:
“為什麽不直接砍南邊山裡的木頭?還有我聽劉、別人說,關中北邊的山裡也到處都是參天大樹,不能砍了當成做家具的原料嗎?”
張不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太子為何舍近求遠,放著近在咫尺的木頭不要,偏要去巴蜀砍樹收集原料……也許,是因為巴蜀降雨多,樹木長得快?”
夾子音隨從鼓了股腮幫子,坐在長椅上雙手托腮,和對面的張不疑一同陷入疑惑之中。
只是沒過多久,家具城外面嚷嚷著交貨的口號,迅速變成了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呼喚。
“萬勝!”
“萬勝!”
……
張不疑微微皺眉,和管事對視一眼:“讓人出去打聽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他內心是有所預感的,但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他並不想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想。
畢竟這時候的漢國,只有唯一的一場戰爭。
而這種歡呼聲,很明顯是打了勝仗!
少頃,翻牆出去又翻牆回來的店夥計氣喘籲籲跑進來說道:“太子殿下大勝氐人,蜀郡郡守等人正率軍搜索著逃散的氐人, 不日即可重建武都道……”
夾子音隨從衝過去,圓臉紅撲撲的問道:“弟、太子呢,有說太子什麽時候回來嗎?”
店夥計搖了搖頭:“我沒敢多問,外面到處都是前來討要家具的客戶,要是被他們認出來我是誰,只怕我就回不來了……”
張不疑笑了笑,看向管事自信滿滿說道:“現在可以出去了,告訴他們,一周之內新貨就到了,到時候按照訂單先後順序交貨!”
嗯,漢承秦製,四日一休沐,所以新刊行的日書中五天為一周,取周而複始之意,一月三十天,總計六周。
管事歪了歪頭問道:“公子為何如此篤定?”
在夾子音隨從同樣充滿疑惑的目光中,張不疑歪嘴一笑:“咱們家太子為何匆匆出兵氐人,不就是為了給罹難的漢商復仇,然後順便打通故道……”
“那麽氐人已經臣服,堵塞在武都道以南的商人,以及掐著點在那裡集結的運輸車隊,此刻定然也知道了故道暢通的消息,現如今也必然在晝夜兼程向而來的路上!”
“五天,不過是最保守的說法了!”
憑借著他對劉盈的了解,只怕從劉盈領軍出發前,巴蜀的原材料已經開始向故道方向匯集了,甚至於不等擊敗氐人,車隊只怕已經在半路上了!
所以這一波,他在第五層!
夾子音隨從雙手捂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胸前,臉上花癡之意更重:“爹爹說,留候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她想了半天后終於憋出了一句:“嗯,你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