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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唯漢》第78章 劉邦:總感覺自己被架空了……
長安城向西的馳道上,一支長長的隊伍蜿蜒如蛇。

遠遠看去像是一支軍隊,因為隨處可見旌旗招展,許多身穿鐵甲、胯下乘馬的士兵往來奔走;但再走近些,卻好像是一支商隊,隊伍中有許多大大小小規格不一的車輛,有騾馬,也有駱駝,更有許多奇裝異服的胡商,以及衣著清涼,手中拎著食盒向圍觀群眾兜售果乾的胡姬。

不過等那些鬧哄哄的人群走過之後就會發現,這其實是獻俘長安的車隊。

隊伍正中的囚車上,坐著的是被捆縛雙手,但胖了一圈的老上單於,而在一字排開的上百輛囚車中,全部是髒兮兮,胖了許多的匈奴貴長。

畢竟是獻俘禮,正如祭祀之時使用的是白白胖胖的犧牲一樣,獻與宗廟的俘虜,精神面貌自然也要極佳。

只可惜路上沒有合適的場合讓他們清潔身體,因此等下關起來之後,還要讓人將他們洗刷乾淨。

不過對閑的發慌的長安人來說,髒不髒的並不重要。

哪怕今日烈日炎炎,空氣蒸騰,一陣風卷著熱浪襲來,讓人絲毫不覺涼爽,但這並不妨礙從天不亮開始,他們就跑過來佔位置了……

興滅繼絕,大軍遠征,生擒敵酋,獻俘宗廟!

這種赫赫武功,讓所有人雖然不能親往,但卻滿是與有榮焉之感!

於是人群之中,不知是誰起了個頭,伊伊呀呀的唱起了一首不久前才流傳在關中的小曲。

“……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相傳,這是當今太子殿下祭掃周人宗廟時,有感於周幽王被犬戎攻破鎬京所寫的一首曲子。

也因此,現如今哼唱著小曲的圍觀群眾,心中不由得幽幽浮現出一個念頭。

難怪太子總是死磕北方這個小小的蠻夷部落,原來根子在這裡!

都怪犬戎,他們滅亡的太不合時宜了!

於是乎,很多人看著坐在囚車之中,垂頭喪氣的老上單於,心中情不自禁的對他產生了幾分同情的念頭……

畢竟這時候的匈奴人剛剛開局,還沒來得及如歷史上那般,成為橫跨整個北方草原的巨無霸,就被漢人花式吊打,就連大單於都被生擒,獻俘長安……

不過同情歸同情,這絲毫不損人們對於侵略者的痛恨!

尤其是前段時間的邸報上,詳述了匈奴人在烏孫的燒殺淫掠,更是對罹難在昭武城的漢人商賈和隨行的扈從表示了沉痛的悼念和無盡的哀思。

他們每一個都是父母的好兒子,妻子的好丈夫……

但卻慘遭飛來橫禍,生命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個刹那,埋骨他鄉……

此刻,他們回來了!

許多人驚奇的看向囚車後方,在那裡,是一輛輛首尾相連,掛著招魂幡的靈車。

那些包裹的很嚴實的木匣子裡,正是罹難者的遺骸。

雖然劉盈在昭武城外給他們修建了一座公墓,還準備豎起一座紀念碑,但這時候的人們終究講究的是落葉歸根。

因此在將遺骸火化之後,他特意挑出了一些骨灰,讓人和他們的遺產、衣冠一起送了回去,也算是給他們的親人留個念想……

於是,哀聲四起,哭爹喊兒之音不絕於耳。

那些之前只是為了來看樂子的圍觀群眾,也不由得怒上心頭,隻恨周圍有甲兵巡弋,否則高低得胖揍眼前的匈奴人兩拳!

嗯,打死倒不至於,畢竟這時候的人恩怨分明,講究的是冤有頭債有主,匈奴人雖說是人禍的根源,但仇人卻是昭武城中的烏孫人!

因此,

抗匈援烏的說辭再也無人提起,而對於劉盈誅殺首惡,滅亡烏孫的事情,紛紛豎起大拇指連說乾得漂亮!一時之間,大街小巷盡數是誇讚劉盈的聲音,把試圖帶節奏的劉如意和戚鰓氣的半死……

而在此刻,伴隨著罹難者家屬的哀嚎,圍觀群眾的咒罵,人群中許多背著小包袱的兒童頓時跑來跑去。

他們,在兜售腐爛的菜葉和啃過的瓜皮,一枚五銖錢一小袋……

嗯,沒有臭雞蛋,畢竟生產力還是太低,即便是雞蛋放臭了,也沒誰舍得扔出去砸別人,這也是臭豆腐、臭鱖魚之類的‘臭’菜能夠被發明出來的原因。

於是,在孩子們露出的天真燦爛的笑容中,坐在囚車裡的匈奴人就倒了大霉……

遠處,攜帶著兒女跟在呂馬童身後同樣來看熱鬧的阿雅,臉上不由自主的閃過幾分不忍。

畢竟那些被爛葉菜劈頭蓋臉砸著的匈奴貴長,很多都是她的熟人,諸如左右大都尉這樣的攣鞮氏近親,有些甚至是她小時候的玩伴……

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時候雖然沒有什麽出嫁從夫的觀點,但嫁給呂馬童生兒育女之後,阿雅就已經將自己當成了漢人。

漢人,自然不會對匈奴人有過多的同情。

但當阿雅的視線不經意間從另一邊的呂雉身旁掃過時,迎著對方充滿暗示的眼神,阿雅頓時了然,從呂馬童身後走出,看向劉邦說道:

“陛下,所謂士可殺不可辱。那些人雖是戰俘,但還是不要過分折辱的好。”

劉邦雖然很想說那些家夥什麽檔次,也敢以‘士’相稱?

但他轉念一想,笑呵呵的說道:“好,就依中水侯夫人之言。來人啊……”

畢竟政治,就是要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的人搞得少少的,漢國想要在廣袤無邊的草原上,掌握那些往來如風的遊牧部族,還需要那些關在囚車中的匈奴貴長配合。

…………………………

夜晚,中水候府。

呂馬童站在房間內,滿臉懵逼,瞠目結舌。

“什麽?女單於?”

“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阿雅之前一直沒有給他說過這件事情,直到剛剛,他才徹底明白自己為何好好的泗水郡郡尉乾不下去了,不到任滿就被調回關中……

不過他現在擔憂的是,如果阿雅做了匈奴的女王,那麽他這個一家之主的位置還保不保得住……

誰在上面,這是一個問題!

阿雅則洋洋得意的昂起頭,大餅臉上滿是揶揄和驕傲的笑容。

當年呂馬童伴做商賈,前來匈奴刺探情報,她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希望對方留在草原,和她一起牧馬放羊,順便多生些兒女……

但最終卻是她跟著呂馬童南下,來到中原定居。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峰回路轉,如今呂馬童要跟著她北上草原,屬實是造化弄人……

而他們的女兒,將在她之後成為匈奴人的王,世世代代馳騁在草原之上!

於是阿雅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猛然站起,一把將呂馬童扛在肩上,向房間內走去。

“來吧,我的小馬駒……”

呂馬童滿臉無奈,雖然他的力量比阿雅大了許多,可以輕松掙脫束縛。

但,這是女王的命令!

…………………………

長安城南,宗廟。

人山人海,旌旗招展,到處都是身穿鐵甲往來巡弋的武士,以及穿著正裝,頭戴梁冠的文臣武將,功候諸王。

今天,是舉辦獻俘禮的日子。

雖然遠征西域的大軍尚未班師回朝,但那裡已經沒有戰事,這些天由西域都護府頒布,號召關東百姓移民實邊的告示也已經張貼了出去。

因此,朝臣功候們聚在一起,商談的一個重要議題,就是誰來擔任這個西域都護府的大都護、副校尉,以及諸如護羌校尉,護月氏校尉等官職。

畢竟都護是兩千石的高官,其余各種校尉,食祿也大多在千石以上!

所以,這必須要爭一爭!

劉邦對此冷眼旁觀,不發一言,只是不時在嘴角揚起幾分譏諷的笑容。

打仗的時候沒出力,現在就想要好處?

想的還挺美!

不過話雖如此,他對於劉盈所說,大膽啟用新人為一方牧守的建議還是嗤之以鼻。

畢竟劉盈的安排如下,調九原縣令魏尚試西域都護府大都護,幼軍司馬郅都為副校尉,主掌律令,上將軍幕僚中軍司馬宋昌為護月氏校尉,太子洗馬馮唐為護羌校尉,至於其他零零碎碎的諸如丞、候、司馬等官職,也大多由出身大漢公學的左貳官調任……

所以,劉邦連回信都懶得寫……

吃獨食,不好。

於是劉邦招招手,示意遠處站在旗杆下,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態度很是謙卑的一個中年人過來。

此人名叫董赤,於去歲的迎夏大典上繼承了其父的成侯之位。

嗯,董赤的父親叫做董渫。

當年劉邦擔任泗水亭長的時候,董渫做的是亭卒。

後來劉邦上了芒碭山,董渫跟隨劉邦一路西征滅秦,南入漢中,還定三秦,雖然沒有參加垓下之戰,但累計的功勞也足夠了,最終定的是功比厭次侯,食邑二千八百戶!

因此,劉邦給他定的諡號,是‘敬’字。

此刻看著容貌酷似董渫的董赤,劉邦輕輕點頭,雖說對於西域的開拓需要銳意進取,但也要有一個老成持重的人來幫著把把關,在必要時候約束一下那些衝勁十足,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年輕人。

而董赤,就是這個最佳的人選。

作為功候二代,他沒有一代目以及其他二代目慣有的囂張跋扈,再加上出身豐邑,由他來做這個西域都護府的都護,即可同屬官和諧共處,也能平息朝臣糾紛。

於是,董赤在短暫的驚喜過後,躬身行禮:“臣必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重托!”

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旋即背著手向遠處走去。

獻俘禮,就要開始了。

按照慣例,在禮官的安排下,劉邦先是用血食祭奠了一番神靈先祖,接著輕輕頷首,一名謁者越眾而出,手捧詔書,抑揚頓挫的念著駢四儷六的文章。

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細數漢匈之間的過往,強調雙方雖然有衝突,但整體還是保持著一個和諧共存的狀態。

尤其強調冒頓在位後期,漢匈雙方簽訂了互不侵犯、通商友好的國書,兩國之間更是交往頻頻,儼然叔侄之國……

嗯,漢是叔,畢竟劉邦年紀在那擺著,冒頓叫一聲叔並不吃虧。

因此,老上單於就相當於是劉邦的孫子輩,如今他弑殺了自己的親爹上位,屬實是禽獸不如!

漢軍出征,不僅是為了愛與正義,維持西域的和諧與安寧,更是為了順天意,正人心,將老上單於這個弑殺親爹的畜生抓回來,明正典刑!

於是在獻俘禮結束後,宗廟南邊廣場上,冉冉升起一面一眼看過去就很有歷史質感的狼頭大旗。

這正是劉盈從戰場上繳獲而來,連同老上單於一起送回來的戰利品。

只可惜是贗品……

但在場的其他人並不知曉,只是呼吸急促的看著獵獵作響的狼頭大旗。

畢竟斬將奪旗,歷來都是世人誇耀武功的最高榮譽。

不用人說,人群中頓時爆發一陣陣呐喊。

捆縛雙手,跪在狼旗下,準確的說是跪在冒頓的靈位下的老上單於,戰戰兢兢,眼中滿是悔恨的神色。

若是當初拔刀自戕,就不會有今日之恥辱!

而在一片呐喊聲中,重新換上匈奴人裝束的阿雅越眾而出,手中舉著一柄短匕。

這是她剛剛滿地亂走之時,冒頓送給她的禮物。

不僅可以當做餐具,更是一件防身的利器!

而在今日,這是她用來為父報仇、大義滅親的武器!

阿雅慢慢走到老上單於面前,過往的種種如跑馬燈般在腦海浮現,最終定格在對方滿臉覬覦的偷看自己的畫面。

頃刻間,本來有些猶豫的阿雅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王的誕生,總是伴隨著鮮血,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總歸要血淋淋。

如今,女王的誕生也是如此。

匈奴人將跟隨著她染血的足跡,臣服於漢,獲得不同於以往的幸福和安寧!

於是,阿雅將匕首橫在老上單於脖頸之上,輕輕拖動。

驟然間,鮮血砰射。

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ps:董赤其實能力不差的,在歷史上擔任過文帝朝的內史一職,也就是直隸總督……

pps:在回家的高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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