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向西,陰山行宮。爛
劉盈坐在偏下首的位置,翹著二郎腿,腳尖一抖一抖,看起來很是輕佻。
在他對面,劉邦有心想管,但他現在正忙著甩鍋盧綰,自然顧不得去糾正劉盈的這種舉動。
而盧綰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給虞姬寫的書信夾在虞姬常看的一卷話本裡,內裡則是詳述了他在劉邦的逼迫下做出的違心之舉。
包括一聲不吭的就偷偷跑掉,以及利用職權,將他倆加入了北上的軍列……
畢竟劉邦是皇帝,權傾四海,蒼天之下萬萬人之上,而他只是個可憐巴巴的異姓王兼當朝太尉,胳膊自然擰不過大腿……
劉邦留下的那份書信更是不遑多讓。爛
不過小半是甩鍋盧綰,比如這一切都是他的蠱惑和教唆,再加上自己靜極思動,因此才會假裝生病需要靜養,其實踏上了前往北方邊境的列車……
至於剩下的大半,主要是在打親情牌。
一個行將就木的父親,思念多日未見的兒子,兒子不來看望他,他就去看望兒子……
這說到哪裡去,都是他佔理!
因此,劉邦雙手插腰開始擺爛。
“不管,反正乃公已經到這裡了,你小子看著辦……嗯,甭管說啥,乃公不回去!”
盧綰和劉邦並排而立,同樣雙手插腰。爛
“說的是,乃公也不回去!”
行吧,你倆是爹……劉盈扁了扁嘴,攤開雙手滿臉無奈。
“帶上你倆不是不行……”
在劉邦和盧綰相視一眼,喜氣洋洋的時候,劉盈接著說道:“但有一點,此次北上的主帥是我,你倆和淮陰侯一樣,最多只是參議,不具備決策權……”
“而且,不許在到處瞎轉,一切都必須聽我安排!”
雖說劉邦和盧綰身子骨很結實,但畢竟年齡一大把了,冬季前往塞北苦寒之地,實在不是什麽享受的事情。
因此劉盈最初的想法,自然是連夜把這倆老頭打包送回長安……爛
但沒辦法,來都來了……
聽完劉盈的話,劉邦點點頭:“可以答應你,但乃公有個要求。”
劉盈皺著眉頭:“說,不過我不一定同意。”
劉邦大怒:“誰是爹?”
劉盈翻了個白眼,眼睛盯著梁柱上的紋飾,懶得回答。
於是,坐在角落裡原本默不作聲的韓王信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
眼前這一幕,讓他依稀回到了多年之前。爛
只不過不是在這裡,而是在馬邑城北的一座前秦廢棄要塞……
時間過得真快呀……韓王信看了看自己滿是褶子的大手,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唏噓。
曾經的他勇武過人,夜禦十女,如今上個廁所都哆哆嗦嗦的尿一鞋……
時光,對他太無情了……
被韓王信笑聲所吸引的劉邦望了過來,長歎一聲:
“不是朕說你,你在治國之道上沒的說,但唯獨不懂得如何治家,鬧得現在兄弟相爭,我聽說上個月你那個王太子差點被人刺死在王宮哪個門來著?”
“太原城王宮北門,玄武門……”劉盈輕聲提醒。爛
“對,玄武門!”劉邦點點頭,搖頭歎息:“手足兄弟呀……怎麽會弄成這般模樣……你看看朕,朕這幾個小子兄友弟恭,不爭不搶,一片和諧……”
“哈哈……”盧綰輕笑一聲。
“嘿嘿……”劉盈捏著雙頰,驅散臉上的笑意。
劉邦扭過臉看著盧綰,一臉嚴肅:“你在笑什麽?”
盧綰坐到劉盈身邊,清了清嗓子:“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劉邦陰沉著臉:“什麽高興的事情?”
盧綰想了想:“我要當大父了……大約明年三月。
”爛劉邦輕輕頷首,視線慢吞吞轉向捏著臉頰的劉盈:“你又在笑什麽?”
劉盈用力揉了揉臉:“我又要當爹了……嗯,就是臧兒……”
劉邦這才轉怒為喜:“不錯不錯,為我劉氏一族開枝散葉,你功勞不小……但還是先停停吧,等到姓盧的女兒嫁入東宮了,再讓她多生幾個……”
嗯,作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異姓兄弟,他太知道如何刺激盧綰了……
於是,盧綰憤然起身,猶豫著是先揍要拱自家白菜的豬一頓,還是把這父子倆一起揍了……
劉盈撓了撓頭,搶在盧綰暴走之前,看著劉邦問道:“爹啊,你不是說有個要求嗎?說說看,只要不是太過於讓我為難,我盡量答應。”
劉邦一臉訕訕:“其實是兩個要求……剛才忘了。”爛
這老頭得寸進尺呀……劉盈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那啥,就是你給你娘,還有你大父寫信的時候……你懂的。”劉邦滿臉暗示。
另一邊,盧綰也收起臉上的怒容,湊到劉盈身邊語氣諂媚的說道:“嗯,還有你嬸娘那裡……也拜托了。”
對於兩個一言不吭就‘離家出走’的老家夥而言,現如今劉盈的面子要比他倆加一塊都大,大很多!
看來他倆忘了我最喜歡的乾的事情是什麽了……劉盈邪魅一笑,輕輕頷首。
劉邦大喜,坐在劉盈身邊接著說道:“還有就是你寫封信,讓留守長安的那幫老家夥也過來,反正新年的大朝會是辦不成了,索性大家都去草原上轉轉……”
…………………………爛
漠北草原,龍城,一座有些陳舊,佔地十二個哈那的氈包。
這裡,人聲鼎沸,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場。
按照匈奴慣例,每年到了秋高氣爽,草長鷹飛的季節,匈奴各部都要派人齊聚此地,敬獻給大單於的貢品,參加祭祀活動,以及安排適齡的少年男女相親……
嗯,相親最為重要,夏秋之時各部落相距太遠,新郎根本找不到新娘家在哪裡……
但今天在匈奴單於的王帳之內,景象與往年不同。
吵吵嚷嚷的聲音,滿是少年變聲期的公鴨嗓。
而在一群十一二歲少年中間,還有許多滿頭白發的老人。爛
他們,就是現在匈奴新一屆的領導班子……
雖然匈奴戰敗的時候,劉盈派出大量遊騎追殺,使得參戰的匈奴人匹馬無歸。
但匈奴戰敗,老上單於被生擒的消息,還是從西域胡商的口中傳到了匈奴人的耳裡。
短暫的混亂結束之後,匈奴重新恢復了秩序。
畢竟匈奴人的祖上是夏人,雖然他們沒有學習過周禮,但組織結構之縝密,遠超後世很多松松垮垮的草原政權。
因此,現如今坐在王座上的,就是一個身材高大健壯,臉若銀盤,胸大屁股大的少婦。
準確的說,是她懷裡還未斷奶,被稱為‘尹稚斜(yīzhìchá)’的小男孩。爛
這個女人叫做烏妮格,是老上單於的其中一個閼氏。
草原之上歷來奉行的都是子以母貴,而烏妮格出身高貴,重要的是受到老上單於寵愛,所以掌握了一個萬騎的兵力。
於是,在老上單於被漢軍擒獲這個消息傳來的第一時刻,烏妮格連夜調動自己的一萬騎兵,包圍了匈奴王帳,殺死了老上單於其他的子女和閼氏。
不僅如此,老上單於那些被軟禁在單於庭的兄弟也沒有幸免。
這樣一來,單於的寶座就隻屬於烏妮格所生的尹稚斜。
此刻,在吵吵嚷嚷中,烏妮格毫不避諱的解開衣衫,喂養著如狼一般貪婪的尹稚斜。
“喝吧,多喝一些,早早長成像你父親那般的人……”爛
烏妮格輕聲呢喃,臉上閃爍著母性的光芒,讓人很難和她之前主導的血流成河聯系在一起。
而在她對面, 吵嚷聲戛然而止,十多雙眼睛滿是貪婪的注視著。
但也僅此而已了。
畢竟之前老上單於攻打烏孫人的時候,帶走了草原各部堪稱精銳的武士,而烏妮格掌控的萬騎卻留守在了單於王庭。
此消彼長之下,任何試圖強行染指烏妮格的男人都會被亂刀分屍,萬馬踩踏成肉泥!
於是,烏妮格揚起臉,迎著一雙雙貪婪的目光,同樣滿是貪婪的說道:“今年的貢品一隻羊都不能少!但……”
她拉長音,在所有人準備再次訴苦的時候,搶先說道:爛
“各部族春天的時候都沒有足夠接羔的人手,導致畜群無法繁衍,秋天的時候也無法收割足夠多的牧草……”
“這些難處我都知道。”
“但是,該上交的貢品一點都不能少!不過可以分期付清,這是南蠻子們近些年很流行的一種規則。就是說你們可以先交上來一半,剩下的一半慢慢還,還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付的出利息……”
“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右大且渠留下。”
烏妮格說完,將尹稚斜交給身邊侍女,臉上滿是春意的看著那個被點名的少年。
漢人傳來的話本裡有句名言,眼淚並不是女人惟一的武器,你兩腿之間還有一件,最好學會用它。一旦學成,自有男人主動為你使劍。兩種劍都免費。
她對付老上單於使用了一件,現在她需要用另外一件,為她的兒子打下一個鐵一樣的單於王座!爛
ps:老上單於的長子,也就是君臣單於,死在了風寒之下,這也是直接導致弑父慘桉發生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