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呢這是!
這,就是此刻視察著高密官倉的劉盈,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原本以為,田廣很隨意的放棄了臨淄,跑到高密來組織軍隊,抵抗漢軍的進攻,是因為這裡儲存著齊國相當數量的財富。
可如今漢軍攻佔高密,打開這裡的府庫之後,劉盈完全傻了。
放錢的倉庫空蕩蕩的可以理解,畢竟在秦末天下大亂之後,齊國就沒有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但那些看上去滿滿當當的谷倉,打開後卻大多數都是些秸稈砂石。
真,老鼠來了,都連夜抹著淚走了……
很明顯,這是用來望梅止渴的!
劉盈:(╯‵□′)╯︵┻━┻
無奈之下,他氣呼呼的掉頭離開,準備給關中的蕭何寫信,讓他從關中調撥一批糧食,沿大河運往齊地。
隨著盧綰劉賈的再度出擊,大河南岸的很多渡口,要麽處於漢軍的掌控之中,要麽就被完全拆毀。
所以,順河而下的貨運,雖然經過楚國的管控區,但其實安全的一批!
高密城中的糧倉,不單單是存貯著供給官吏士兵的糧食,而且對於周圍百姓,以及控制附近的糧價,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時候秋收剛過,百姓家中多多少少的儲藏著一些存糧。
冬季雖然煎熬,但卻並非太難。
難的是,等到春播之後,青黃不接的這段時間。
城中儲糧不足,這就給了糧價起飛,豪強大肆兼並平民田地的機會。
而這種土地兼並的情況,即便是漢軍完全佔據了齊地,也同樣是阻止不了的。
畢竟,百姓也不願意賤賣土地,但沒糧食吃,全家就要餓死!
這時候,除了給他們提供平價,甚至於低價的用於渡過難關的糧食外,別無他法。
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暴力砸開豪強家的糧倉,分發給附**民。
只是這樣一來,不僅豪強大戶就此結怨,就連很多的中農富農,也同樣會人人自危。
人心,就沒了。
嗯,古典農業社會,和半殖民地半封建是有著本質不同的。
打擊豪強大戶是必須的,但團結中小型的地主,或者說是中農富農階級,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就只有從關中調糧這唯一一條路了。
關中經過了這一兩輪的麥稻、麥豆輪作,再加上由漢中和巴蜀連續不斷的運出糧食作為補充,糧食儲量很足。
但是,關中糧多,卻沒有給齊人白食的理由。
而建立粥棚這樣虛頭巴腦的東西,也完全不在劉盈的考慮范疇之內。
古代賑災開粥棚的原因,就在於不讓饑民到處流竄,成為流民,進而成為流寇,成為王朝覆滅的導火索。
尤其是在嚴冬或是盛夏開設的粥棚,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想讓來吃粥的饑民,自然而然的死光。
畢竟,只是喝一碗雜七雜八的糧食燉煮的稠粥,不足以供應人體的基礎代謝所需要消耗的熱量。
於是,人就會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直到沒有力氣,去排隊領粥。
而且,這種大規模的人群聚集,發生疫情後是免不了密接的,憑借著古代這種醫療條件,以及管控的手段,瘟疫一旦產生,自然而然的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而這,其實也是當權者原因看到的。
死掉一半人,糧食自然就夠吃了。
災年,也就過去了。
土地重新分配,大戶賺的盆滿缽滿,平民成為佃農後,也就釘死在了這方寸之間。
所以,魯迅先生筆下有言,史書上歪歪斜斜的每頁都寫滿了仁義道德,但橫豎睡不著,
仔細看了半夜,才從才從字縫裡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劉盈為了讓自己被吊在路燈上,而不是被推上斷頭台,要做的,當然不是這種暗戳戳的下作手段。
他要做的,就是等到關中糧運來之後,借給齊地百姓食用。
借糧還糧。
嗯,當然了,利息是必不可少的。
雖說順河而下的運輸費用很少,但要分發糧食,再收回欠款,就需要另外雇傭人來完成。
所以,收一成的利息,也是很合理的。
在這個地主家也沒余糧的年代,這種做法其實也是逼不得已。
劉盈想了想,僅僅憑借空口白牙的,就讓蕭何從關中調撥可供幾百萬齊人食用的糧食,恐怕是不可能的。
所以,需要抵押物。
齊人雖然一窮二白,但齊國卻富庶的很!
單不說所謂的魚鹽之利。
高密城北方,此時有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夜邑縣。
在後世裡,夜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萊州。
這裡,有金礦!
劉盈在後世裡有個大學室友,自詡為礦二代。
嗯,其實是礦工二代……
劉盈曾經跟著他一起去金礦附近玩過,本來的目的是想薅國家幾把羊毛,但最終卻因為薅羊毛的下場,都寫進了刑法之中而作罷……
不過在這個家天下的年代,單不說那裡的金礦尚未被發現,即便是發現了,劉盈想要,也不是一件難事。
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我大哥的,就是我的……劉盈心安理得的走出糧庫,準備等下就親自帶人,前往尋找金礦的道路。
夜邑距離高密,也就百多公裡的路程,而這裡已經是漢軍的實際控制區了,安全上自然也是不用擔心的。
嗯,其實他想跑去夜邑,還是為了躲韓信。
…………
高密城,韓信中軍幕府。
此刻,大家雖然臉上還都帶著幾分醉意,但卻各個站的筆直,緊緊注視地面上鋪開的輿圖。
韓信沙啞著嗓子,指著輿圖開始布置下一階段的作戰計劃。
嗯,他嗓子沙啞的原因,是飲酒過量引發的嘔吐,從而讓胃酸把嗓子給腐蝕了。
在他的指揮下,曹參率領部分軍隊北上,掃平尚未歸降的濟北郡,徹底保證漢軍的後方補給線不會被齊軍襲擾。
另一路,則是統領郎中騎兵的灌嬰。
他需要發揮騎兵的在中短距離上的機動性,奔赴城陽,也就是齊國昔日五都之一的莒縣。
在那裡,齊守相田光,正在大肆征調琅琊郡的守軍,準備北上發動反擊。
所以,步戰騎戰同樣精通的郎中騎兵,就是對抗田光的不二人選。
嗯,守相這個職位,相當於是丞相的副手。
至於韓信本人,則統領剩下的軍隊,向膠東郡進軍。
那裡,其實是田齊的一個大本營。
無論是昔日的田單復國,還是後來項羽入侵齊國,田橫等人發動反擊,都是從膠東郡的即墨開始的。
為了不重蹈覆轍,韓信對此特別重視。
只是他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劉盈的身影,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連百萬之兵,攻必克戰必勝,這是他的專長。
而收攏人心,使得降卒不起怨憤之心,則是劉盈特別擅長的地方。
所以此次攻打膠東郡,他需要劉盈和他一起。
真是的,雖然慶功宴上,曹參等人帶頭灌他酒的時候,劉盈在一旁拚命地起哄架秧子,但他是那種小氣之人嗎?
至於一大清早就跑的無影無蹤?
韓信想到自己踉踉蹌蹌的撲了個空,後槽牙微微嘬了一下,於是看向曹參的視線,就變得不善了起來。
…………
濟北郡,博陽(今山東泰安市)。
田橫呆呆的站在院落之中,望著天空中那顆紅彤彤,但卻沒有散發出太多熱量的太陽,口中輕輕吟誦著一手秦風黃鳥。
“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於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維此仲行,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於楚。誰從穆公?子車針虎。維此針虎,百夫之禦。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
早上的時候,齊楚聯軍兵敗濰水,齊將項它龍且戰死,齊王田廣被擒自戕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
田橫心中,既有對漢軍的怨憤,更多的,則是對於田廣和龍且等人的唾罵。
就算是十萬頭豬,也能拱死漢軍了!
真是廢物!
這,就是他在田廣死訊傳來,念著這首詩經黃鳥的原因。
他惋惜的,並不是田廣龍且,而是那些戰死在疆場的齊軍士兵!
畢竟,齊軍再次戰敗的消息剛一傳到,博陽聚集起的齊軍士兵,擔心自己會遭遇同樣的慘敗,橫死於戰場之上,就開始了成建制的逃亡。
什伍連坐之下,只要跑了一個,剩下的要麽把對方抓回來,要麽就只能跟著跑。
否則,必死無疑!
此刻田橫覺得,自己將再一次效法田單,成為齊國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齊國能不能撐過這一次,就完全看他的操作了!
所以,他此刻站在庭院之中,其實是在等待吉時。
稱王的吉時。
蛇無頭不行,而儒生們也常說一句話,名不正則言不順。
只有成為齊王,他才能號召起齊人,去和背信棄義,入侵齊國的漢軍決一死戰!
Ps:先更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