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城。
劉盈站在蹴鞠場上,腿上打著綁腿,身上穿著紅色的箭袖短打,笑容陽光燦爛。
但在下一秒鍾,他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不遠處,一個和他做同樣短打扮,戴著頭巾,矮墩墩的蘿莉正在慢慢向他走來。
“好平……”
劉盈一語雙關,用手肘捅了捅身邊同樣愣住的張不疑。
這一刻,張不疑比悲傷更悲傷……
不過小蘿莉對此渾然不覺,自顧自站在劉盈身邊活動著身體。
她就快嫁人了,以後再想要參加這種活動就越發艱難了,所以任何一個機會她都不會放棄!
哪怕,被呂雉揍了一頓……
遠處的看台上,雖然這只是一場友誼賽,但有比賽的地方就有樊噲。
此刻,他左手拎著一本帳簿,耳後插著毛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文官……
嗯,秦漢時期的文官為了方便工作,在頭冠的邊緣會有一個特殊的結構,正好可以卡住一支毛筆,就像是某些時期人們外衣的胸口部位會有一個用來別鋼筆的口袋。
樊噲現在正在做的,自然收取劉邦等人的籌碼。
今天,他還是莊家。
於是,蹴鞠場上尚且祥和一片,但看台上卻已經劍拔弩張了起來。
“劉盈隊勝利,籌碼兩百錢……”
樊噲抬起頭,看著因為囊中羞澀而不好意思的竇漪房,雖然想要說些什麽,畢竟這裡下注的要麽是他這樣的功候,要麽是列土封疆的諸侯王,大家都是以萬來計算籌碼的。
但他情商很高,再加上竇漪房是呂雉身邊的宮女,所以樊噲一臉溫和的笑著點點頭,向遠道而來的曹參等人走去。
蹴鞠場上,劉盈用腳盤著一顆鞠球,尋找著最佳的腳感。
這時候的鞠球並不是充氣的,而是六塊皮革縫成一個球,中間塞上毛發等輕軟而有彈性的東西,最中間又加點重物,免得球過於輕盈,不好控制。
在周圍人忙著熱身的時候,劉盈雙手背在身後,以雙腳控球,展示起了球技。
只見鞠球上下翻飛,腳尖、腳背、腳緣、膝蓋、足踝……鞠球在他身前流星一般滴溜溜亂轉,卻始終不曾落地,看得人眼花繚亂,引得觀眾席上傳來了一連串的喝彩之聲。
今天是友誼賽,前來觀看比賽的都是親友團,弟妹和未來媳婦都在,所以他要好好表現一下……
劉盈身旁,熱身中的小蘿莉一臉不屑的撇了撇嘴,表示對劉盈搶了她風頭這件事的不滿。
不過她的眼睛雖然是看著劉盈,倒不如說是看著另一側的張不疑。
雖然大家很熟,但女子天生羞澀,讓她在平常就直勾勾盯著張不疑看,很明顯是做不到的。
讓她目不轉睛的,則是張不疑隨著年歲漸長,越發顯現出遺傳自張良的優良基因。
美,如婦人好女!
這,就讓小蘿莉心中埋怨劉邦長得醜,沒辦法讓她遺傳個好相貌的同時,對張不疑嫉妒的直冒酸水……
而在劉盈對面,看著劉盈炫技而發出噓聲的,則是穿著藍色球衣的‘復仇者聯盟’……
為首的,自然是劉濞,以及呂台和呂產。
迎著噓聲,劉盈順手比了個國際通用手勢,旋即將鞠球踩在腳下,環顧左右:“準備好了嗎?”
小蘿莉站在他身邊,驕傲的揚起下巴:“時刻準備著!”
因為呂雉和劉邦的幾個嫂子關系不好,因此在中陽裡的時候,她其實和劉濞劉信並沒有太多來往,劉濞的戰力如何她並不清楚,但呂台和呂產兩個,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罷了!
小蘿莉捏著拳頭點點頭,
蹴鞠就開始了。蹴鞠當場二月天,仙風吹下兩嬋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撲娥眉柳帶煙。翠袖低垂籠玉筍,紅裙斜曳露金蓮。幾回蹴罷嬌無力,恨殺長安美少年。
這是明朝人錢福寫的一首詩,看似是在描寫明朝年間的蹴鞠,但其實那時候的蹴鞠早就和盛唐時期完全不同。
士大夫們驕奢淫逸之下,身體早就是風中羸草,蹴鞠這項激烈對抗的體育項目他們是萬萬參與不了的。
所以錢福的這首詩,更大可能描寫的是風月場所。
明朝年間,青樓的娼妓知道男人愛玩球,所以就用蹴鞠招攬恩客,先玩皮球,後玩肉球……
下流!
但在此刻,雖然劉盈的隊伍中有兩個疑似女孩子的存在,但比賽卻並沒有變得賞心悅目,而是讓對面的呂台等人感到格外的吃不消了。
呂台呂產還好,他們和劉盈私下的關系還不錯,暗暗叫苦的自然是劉濞……
現在的蹴鞠比後世的足球要野蠻的很多,許多被明令禁止的重裝動作全都是合乎規矩的。
所以,劉濞在場上不斷奔走,滿心期盼著鞠球不要傳到他這裡……
“穩住!能贏!”
呂台大吼一聲,和呂產一起上前,合力阻攔在球場上狂飆突進的小蘿莉。
於是,在劉濞的絕望中,被搶斷的鞠球筆直的向他飛了過來……
下一秒鍾,一個紅色的身影如飛而來,緊接著,就是一股無可阻擋的沛然大力,還沒有接觸鞠球的劉濞在一臉懵逼中迎面倒下……
這,多少帶點個人恩怨在裡面了。
看台上,代王妃應氏黑著臉,一旁的竇漪房捏著手帕,一臉癡笑,而另一邊的許負,則銀牙暗咬,後悔自己不應該買呂產他們贏……
畢竟,她沒有想到,劉盈看似纖細的身體裡,居然藏著那麽大的力量……
“好大的……力量……”
許負細碎整齊的貝齒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臉頰之上出現了兩抹可疑的紅暈。
蹴鞠場上,搶到鞠球的劉盈哈哈一笑,腳尖一撥,身隨球轉,似左忽右,鬼魅般一閃,呂台一腳踏空,劉盈已經從他身側一閃而過,直衝對面的球門而去。
在那裡,劉如意兩股戰戰,想要逃,但卻又不敢……
昨天夏侯灶從蜀中趕了回來,劉盈自然就放棄了讓劉如意擔任己方守門員的計劃。
畢竟他想贏,而夏侯灶為人老實,任勞任怨,是守門員的不二人選。
於是,劉盈瞄準了戴著藤條編織的護具以及羊皮手套的劉如意,大力抽射,鞠球刷的一下應聲入網,徒留下楞在原地不動的劉如意和劉盈。
“好耶!”
小蘿莉一聲歡呼,和劉肥一左一右的向劉盈衝來,摟著他蹦蹦跳跳。
我說我瞄的是人,你們信嗎……劉盈在一臉懵逼開始強顏歡笑。
畢竟,贏了……
在幾家歡喜幾家愁中,呂台呂產走了過來,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畏首畏尾的劉如意,旋即不忿的說道:“有本事再來一場!”
小蘿莉挺起貧瘠的胸脯,毫不示弱的說道:“再來十場也是你們輸!”
看台上,樊噲顧不得許多,左手劈裡啪啦的打著算盤,右手毛筆寫下一行行數字。
他,正在給獲勝的一方結算賭資。
當傳來蹴鞠場上雙方準備再來一場的時候,樊噲在一聲聲哀歎中再次開盤……
賺錢兩個字,好辛苦……
只是他看了看接收到的籌碼,不為人所察覺的撓了撓下巴,於是一個僮仆手中提著水壺,快速衝向拉開架勢,準備再比過一場的紅藍雙方。
在一陣嘀嘀咕咕後,劉盈放下水杯,看著劉肥等人說道:
“既然是友誼賽,自然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對面的藍隊都是咱家親朋好友,要是下一場再贏了他們,就傷自尊了……要不然咱們假裝輸他們一場好了,一比一平,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劉肥和夏侯灶是個厚道人,雖然心中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點頭表示讚同。
小蘿莉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劉樂一生不弱與人,沒想到居然有被親情裹挾的一天……
張不疑默默走了出來,很是突兀的問道:“幾幾分?”
刹那間,一道道目光匯聚在了劉盈身上,讓他感覺到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
他沉默了一下豎起三根手指:“三七分。”
張不疑眺望著坐在看台上的親友團們,稍稍盤算了一下說道:“三成?不少了,舞陽侯是個厚道人啊!”
劉盈撓了撓頭:“七成是咱們的……”
一瞬間,他看到了一雙雙閃動著孔方兄的眼睛,以及一顆顆如同小雞啄米般頻頻點動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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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安嶺。
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中,一支由數百輛牛車組成的龐大車隊正在緩緩前行。
帶領車隊的男子,正是冒頓所冊封的東胡王,他是攣鞮氏的一員,並不是之前的東胡王一脈。
牛車之上,放著的自然是征收而來,獻給大單於冒頓的貢品。
當然了,這裡面也有他的一份。
盡管漢匈雙方簽訂的岱海條約中解除了鮮卑等東胡部落和匈奴的臣屬關系,但協議這種東西本就是用來撕毀的。
人家冒頓也有話說啊,條約上有所規定不假,但沒說解除關系後,不能再次續上啊!
畢竟真理只在弩箭射程之內,尊嚴只在刀鋒之上!
只不過在東胡王和身後的匈奴人的志得意滿中,被壓抑的憤怒正在蔓延,在等待著一個將之釋放出來的契機。
到時候,必然是血流成河,伏屍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