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內,盧綰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他聲音稍微有些沙啞的說道:“你看看我值不值十億錢,值的話找個人把我賣了……”
劉盈撓了撓頭,有些驚奇的說道:
“吔?盧叔你這話聽起來好熟悉……嗯,對了,我老師也是這麽說的!”
盧綰皺皺眉頭說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找蕭何,他可是有點石成金的手段!從前在沛縣的時候是這樣,一路西征滅暴秦,東征滅西楚的時候也是這樣!”
劉盈撇撇嘴,有些委屈的說道:“找了,怎麽沒找!只不過我剛開了個頭,我老師就用手指了指門外……”
盧綰一臉好奇:“什麽意思?”
“讓我滾唄,還能是啥意思?”劉盈臉上的委屈之情更盛,輕聲說道:“其實國家這兩年也沒錢,畢竟要在北境長城大興土木,國內的馳道也要加固加寬,關中到處都在挖溝修水渠,各郡府之中通往縣城的道路也同樣需要硬化,而且咱們之前不是還擴招了好大一批左貳官嗎……國家自然就入不敷出了……”
盧綰用手扶著圈椅,身體斜靠坐墊:“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我記得你從前不是特別喜歡開什麽發布會,然後公開募股嗎?怎麽不靈了?”
劉盈撇撇嘴:
“如今這世道,地主家也沒余糧啊……”
“從前的時候,錢都集中在像盧叔你這樣的功候勳貴手中,重要的是大家都沒有什麽投資手段,只能買買地,花不完的錢就裝在壇子裡,埋到自家房子下面……”
畢竟土地並不能直接產生收益,需要人在上面勞動才能源源不斷的獲得利潤,所以當國家百廢待興的時候,權貴們佔有的土地其實是有上限的。
聽到劉盈的話,盧綰臉上一囧,其實他現在還是喜歡做這樣的事情,不過不是銅錢,而是黃金!
他給自己攢了一地窖的金磚,準備自己哪天噶了,這些金磚就是他的陪葬品!
滿地黃金,死了也踏實!
劉盈看了看對面的‘卓耿’,繼續說道:
“所以開開發布會,就可以很輕松的募集到大量的錢。畢竟他們的錢埋在地下不會下崽,但交到我手裡就會持續變多!”
“但現在不同了,現如今的漢國到處都是投資的機會,礦山、工坊、莊園、碼頭……大家手裡投資的收益還沒有來得及焐熱,就又投入了別的項目……”
“功候勳貴們雖然有產業,每年都可以獲得不菲的收入,但手裡的現金流有限,只能淺淺的支持我一下……”
盧綰皺皺眉頭,越發迷惑:“停停停……你說大家有產業但沒錢,那你說,錢都去哪了?”
你地窖裡……劉盈心中吐槽,解釋道:“當然是到了黔首黎民、販夫走卒的手中啊!他們付出勞動,然後獲得合法收入,錢從功候勳貴們手中流到了他們手中……”
“當然了,這些錢還會因為稅賦或是其他的渠道重新流回國庫,以及功候勳貴家裡的錢窖……”
“但問題的關鍵是,市場上的黃金銅錢是有限的,黔首們手裡的多了,功候勳貴手裡的就少了,我以前只需要搞定百余人就能募集的資金,如今需要說服成幾十萬人才能達成目標……”
“所以,我就只能求到盧叔這裡。”
“我知道盧叔有錢,我又不是白要,不光給盧叔寫保證書,還寫借據,付利息……但要求就是盧叔和我小舅一起,高調點去大量購買我發行的鐵路債券。”
盧綰思索了一會,還是決定答應劉盈的要求,畢竟涉及的是他寶貝女兒的終身幸福……
太子妃雖好,
憑借著他本人的能力和燕國的實力,以及他和呂雉還有劉邦的關系,盧虞就算是將來想要當上皇后也不是難事!可問題的關鍵是,一入宮門深似海,那戲文裡都唱了,皇帝的女人在宮裡淒涼孤寂,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重要的是劉盈這個豎子眼泛桃花,一看就是負心薄幸的主!
畢竟這廝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輪廓和呂雉有些相似,因此顯得有些娘們唧唧的小孩,現如今這廝完美繼承了呂雉和劉邦的優點,有點小帥的同時,還英氣勃勃,是個完完全全的少女殺手!
嗯,尤其是像呂雉這一點,不僅少女殺手,對於他們這些沛縣的老人也同樣有著不小的誘惑力。
無關男女之情,只是信任。
畢竟當年劉邦在芒碭山裡喝風的時候,呂雉時不時的上山送吃喝,每次都能精準的找到他們,說是什麽劉邦頭上有雲氣,只要跟著雲就能找到劉邦……
雖然現在想想可能是假的,但在當時卻堅定了大家跟著劉邦一起乾的決心!
尤其是沛縣的很多小年輕,更是屁顛屁顛的就跑到山上跟著劉邦一起喝西北風……
而讓沛縣的老人,尤其是蕭何對呂雉最為信服的是,當年劉邦剛上芒碭山的時候,有傳言說他已經死了,是呂雉站出來對大家說,要對劉邦有信心,今天大家聽了謠言都散了,那麽劉邦若是活著回來了,大家還有什麽臉面再來見他?為避未知之禍便輕率放棄一生名節聲譽,值得嗎?
所以,雖然大家都比呂雉的年齡大,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因為年齡而對她輕視,如今看著劉盈集合了呂雉和劉邦特點的臉頰,這種信服不自然的就會從劉邦和呂雉身上,蔓延到劉盈的身上!
當然了,信服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人長得帥,肩寬體闊、蜂腰長腿、劍眉星目、儒雅清俊!注一
所以,自家閨女才多大啊,就整天太子哥哥長、太子哥哥短,口口聲聲說要給太子哥哥做小媳婦……
因此,為了自家閨女的幸福,不就是點錢嗎,他重新攢就是了!
嗯,盧綰雖然對劉盈有信心,但什麽火車、鐵軌之類的,一聽就是在唬人,所以其實他並沒有打算能收回借款……
劉盈若是說修建鐵軌,然後用馬拉著車廂在鐵軌上跑,他就毫不猶豫的投錢了,不僅是他,長安城的權貴們雖說手頭並不寬裕,但湊吧湊吧拿出個幾十億錢還是沒一點問題!
畢竟軌道這種東西在很多工坊和礦山都有,運貨神馬的確實比從前的四輪馬車還要節省馬力,不過缺點就是需要嚴格按照路線走,不如馬車便捷……
至於劉盈說的勞什子鐵路,反正主要也是運煤和運送軍糧、被服,道路固定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在路線上設置幾個卸貨區,也能解決問題。
所以,比馬跑的還快的火車?
呸!
那種好幾千斤的鐵疙瘩要是能比馬還能跑,他立刻就把這棟樓吃嘍!
盧綰看著劉盈滿心期盼的眼睛,正想要答應,突然問道:“我把錢直接給你不就行了,為何要再跟呂釋之一起買你的債券,還要高調著買?”
不是,這廝這麽有錢的嗎?呸,什麽這廝,這是爸爸,比親爸爸還親的甲方爸爸……劉盈默默糾正了自己之後,神情從最初的洋洋得意,變得越發謙卑。
“盧叔有所不知,人都是喜歡追漲殺跌。”
“比如咱們剛到關中的時候,秦人雖然口口聲聲說‘唯恐沛公不為秦王’,但項籍把我爹封到漢中的時候,那些秦人大多無動於衷,接受了和項羽一起坑殺秦卒的仇人章邯、董翳他們的統治。”
“而咱們還定三秦之後, 局面就又不同了。”
“所以,這就是追漲殺跌。”
“我的債券也是那樣,當大部分人都不報什麽信心的時候,哪怕我知道這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可還是籌不到錢!”
“因此,需要你和我小舅一起來做個托……”
盧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要和從前那樣摸摸劉盈的腦袋,但剛剛伸出手,就發現劉盈如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小孩子,這種親昵的動作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重要的是這是要拱他家白菜的豬!
於是盧綰黑著臉,將紙筆放在劉盈面前:“寫字據,我明天就讓人抬著錢去債券交易所買你的債券!”
劉盈自然無不可,不僅揮筆一氣呵成,而且還在盧綰的注視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印章蓋了上去。
當然了,保證歸保證,他還是悄悄地玩了一點文字遊戲,並沒有把什麽都堵死……
畢竟女大十八變,萬一呢?
要是把路都死了,到時候還不得跟漢元帝一樣,捏著鼻子認了,雖然不舍,但還是讓王昭君去匈奴和親了……
所以,不把事做絕了,才是渣男的正確打開方式……
盧綰雖然有文化,但卻不多,因此對於劉盈寫字據時不加標點的行為雖然有些詫異,然而並沒有放在心上,小心翼翼收起,準備等到真的不能製止自家婆娘亂點鴛鴦譜的時候,再拿出來一擊必殺!
到時候,承擔後果的就不是他,而是劉盈了!
於是,盧綰和劉盈相視一笑,都覺得自己今天佔了大便宜……
注一:這一段我是對著鏡子寫的自信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