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漸漸升起,天氣慢慢變得炎熱起來。
劉盈見到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勸說著想要進林子裡遊玩的劉太公和劉肥回家。
這一時期的秦嶺,幾乎等同於原始森林,虎豹豺狼的數量絕不在少數,人少的時候走入森林深處,很有可能被野獸偷襲。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想要進森林裡玩的話,最好還是叫上本地的獵戶,再帶上十幾或是幾十條獵犬。
這樣,即便是遭遇了老虎或是熊這樣的頂尖掠食動物,也不落下風,甚至可以輕松反殺!
聽完劉盈陳述,劉太公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要是他一個人自然無懼,但他還帶著兩個孩子,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冒險。
…………
南鄭城北農莊。
劉太公從馬車上走下,拎著那隻垂頭喪氣的蒼鷹向自己的臨時住處走去。
他這段時間過的很是充實,在劉盈點破他農家身份之後,老頭索性就不裝了,終日‘流竄’在大漢農牧商社的牲畜養殖基地和這裡的農莊之間,指手畫腳。
嗯,就因為這事,沒少和漢中本地的老農吵架。
畢竟漢中和沛泗之間的溫度、濕度、土壤都有所差異,在指導農業生產的時候,需要結合當地情況,來制定合適的政策。
一刀切,很明顯是不行的。
這也是天下人苦秦久矣的一個原因。
秦國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大政府,在統一天下之後,就開始強行推行本國的律令,其他的法度還好,像什麽殺人、傷人、偷盜等刑事或是民事罪行,老百姓是可以接受的。
但秦律繁雜,尤其是農業生產上,更是面面俱到。
其中的律令,甚至對於何時種田,每畝田播撒多少種子都有嚴格標準。
但問題的關鍵是,你不能用讓天下所有的土地,都來強行契合你在關中之地行之有效的農業經驗。
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錯過了農時,或者說用錯誤的方法來進行勞作,只能是害人害己。
但秦國派往各地的官吏,尤其是很多學室出身,學法學魔怔了的官員,更是死板教條。
你不聽他的瞎指揮,他就用秦律治你……
所以當陳勝吳廣起義之後,各地的百姓紛紛殺掉秦國派來的官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農莊外,劉盈走下馬車,看著劉太公遠去的背影,尤其是他抓著蒼鷹的動作,更是讓劉盈覺得哪裡怪怪的。
直到他看到劉肥手中,拎著的那隻死去的大公雞,頓時恍然大悟。
老老劉抓鷹的動作,和抓雞的動作,一模一樣!
劉肥走到他身邊,揚了揚手中的大公雞:“弟弟,我先去燒開水燙毛了,等下還是你來做啊!嗯,你做的好吃……”
作為兄長,指使比他年齡小的劉盈去幹活,這讓他有些感到羞愧。
劉盈笑容滿面:“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哦,對了,你燒水的時候,記得弄點溫水把那些乾蘑菇泡上!”
劉肥用力點頭,一溜煙向遠處的小木屋跑去。
劉盈說的蘑菇,指的是晾乾的榛蘑,是一種生長在針闊葉林中的蘑菇,正是小雞燉蘑菇的主要食材。
嗯,這種蘑菇在全國很多地方都有生長,並非是東北獨有的特產。
劉肥走後,劉盈叫過了農場的一個管事,讓他帶著自己去農場西邊看看。
那裡,正在使用水泥這種劃時代的產品在搞基建。
前些時候,第一爐水泥終於煉製成功,雖然不甚堅固,但勉強能用,所以只需要依樣畫葫蘆,持續生產就行了。
劉盈除了給煤鐵商社那裡留下了一小部分配額,
用作修建房屋廠房,硬化地面之外,剩下的全部調到農場這裡,鋪設一個打谷場,用來晾曬和脫粒谷物。水泥鋪的打谷場,要比夯實的泥土要方便的多,而且在乾活的時候,還能節省不少人力。
少頃,劉盈在那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蕭何。
他趕忙上前行禮:“老師。”
蕭何輕輕頷首,環視一周:“不錯,每次過來的時候,總能看到一些新花樣,那種兩頭牛拉的耕犁,多少錢一把?”
劉盈撓了撓頭,指著遠處正在翻耕土地的鏵式犁,試探著說道:“三萬錢?”
蕭何皺眉:“太貴了,一萬錢,能接受的話,先弄一百個送過來。”
劉盈頓時有些接受無能:“老師,別人砍價最多對半砍,你這是從腳脖子上開始砍的呀!”
蕭何不為所動:“曲轅犁一張不過千余錢,你這個鐵犁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三萬錢?我敢給,你敢要嗎?”
嗯,這一時期其實是有銀子的,比如楚國,就曾經用銀做成布幣,作為銅製的蟻鼻幣和金製的郢愛的中間貨幣。
劉盈從蕭何的話裡聽到了商機,於是開啟推銷模式:“老師你看,學生這鏵式犁,雖然不是金銀所做,但通體都是由精鋼煉製,你嫌貴,我還嫌貴呢!”
“而且老師你也看到了,別的地方,一頭牛一個人,一天充其量不過犁兩畝多地,但在這裡,日犁十畝只是最基礎的,吃飽喝足的話,日十五畝也不在話下……”
“如今漢中地廣人稀,最需要的就是效率,學生這五萬畝地,要不了多久就能進行播種了,哪怕隨便種點豆子,不僅獲利頗豐,而起養地,豆子做成豆腐或是榨油後剩下的豆渣,還可以用來喂牛……”
蕭何抬手打斷他的滔滔不絕:“一萬五,再多就算了。”
劉盈想了想,這東西的鐵料錢,算上成本也就在一萬兩千錢左右,雖然掙得不多,也算是為大漢添磚加瓦了吧!
他點點頭:“沒問題,老師,這錢能現結嗎?你知道的,學生最近資金鏈的壓力有些大。”
嗯,主要就是接受了那四千多奴隸之後,每天光是供他們吃飯,就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而且為了激勵他們的生產積極性,劉盈還給他們發放工資,日六錢,雖然相較於別的礦工的日三十錢是有些少,但乾滿五年之後,可以為自己,或是家人贖身……
蕭何低下頭看了看劉盈,他自然是知道劉盈現在面對的問題,只是笑而不語。
劉盈昂起頭,開始醞釀情緒:“老師,你非要我哭給你看是吧!”
他覺得自己穿越以來,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本事越發強了,早知道當年高考的時候,打死也不聽家人和老師的意見,去學什麽狗都不學的土木,轉而去報考影視學院。
憑借他的顏值,分分鍾成就頂流,日一爽!
蕭何摸摸他的腦袋,笑著說道:“行吧,老師答應你了,不過你要盡快完工,不要耽誤接下來的秋播。”
劉盈用力點頭,有些遺憾的說道:“其實這種鏵式犁最好的搭檔,是馬而不是牛,要是換上馬,效率至少還能再提升一倍!”
蕭何笑著搖搖頭:“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你可知道,夫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
“況且最關鍵的是,漢中缺馬,不過等你父親打下隴西之後,不僅能獲得養馬的牧場,而且還可以從羌人那裡大量買馬。”
劉盈揚起小臉,有些驚喜的問道:“父親已經打敗章邯了嗎?”
蕭何搖搖頭:“昨日接到戰報,說是韓信在壤鄉一戰,擊潰三秦聯軍主力,俘虜四萬有余,但章邯卻趁亂騎馬渡過涇水,逃向廢丘。”
“不過三秦大勢已去,章邯被徹底打敗只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你父親分兵向雍國各地進攻,出擊隴西的,正是你很熟悉的那個酈商。”
他沒有說的是,韓信在大勝之後,揮師梁山宮,擊敗章平,將投降的三千多刑徒軍全部斬首……
劉盈眼前一亮:“那, 那些戰俘呢?我父親有說準備怎麽安置他們嗎?”
蕭何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腦袋:“當然是編入軍中效力,你又打的什麽壞主意?”
劉盈捂著頭,滿臉無語:“學生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學生只是見不得人受苦,想要幫他們找一份差事罷了……”
蕭何冷笑,昂起頭:“呵呵。”
他的視線,看著遠處正在攪拌水泥的工匠出神。
這是他這次過來見到的一個稀罕物,那些稀溜溜,如同泥湯一樣的東西,凝固後居然不輸頑石!
只是他瞥了劉盈一眼,師道尊嚴,讓他不好開口詢問自己的學生。
劉盈假裝沒有看出他的心思,笑嘻嘻的說道:“老師,今天中午吃小雞燉蘑菇,你要留下來一起嗎?”
蕭何心中略微有些忐忑,雖然劉盈是他的學生,但吃人家嘴軟,要是劉盈趁機提出很過分的事情,自己究竟該不該答應?
…………
齊國,臨淄。
天色將黑,齊王田市如從前那樣,放下手中竹簡,撚起盤中最後一塊糕點吞下,準備上床睡覺。
他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子,所以並沒有什麽豐富的夜生活。
只是他剛躺下沒多久,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連串的金鐵交鳴之聲,以及垂死之時的哀嚎。
他坐起身想要外出查看的時候,寢殿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搖曳的火把下,他看清了來人身份,彭越。
“你,你想要做什麽?”
“殺你。”
彭越言簡意賅回應,舉起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