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城。
萬人空巷,雙向四車道的大路上人頭攢動,這些都是從各地趕來看驍騎杯開幕式的觀眾。
雖然有些人不懂馬球,也沒有條件玩這種運動,但不妨礙他們來看個樂子,最重要的是當噴子。
一想到能夠正大光明的嘴臭那些身家巨萬的有錢人,那些將衣服上的補丁盡量藏在不顯眼處中產或是準中產們,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過這些酸溜溜的家夥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更多的人其實是來做另一件事情。
選花魁。
準確的說,今天不僅是驍騎杯的開幕式,也是花魁大賽的開幕式,她們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表演才藝,和對手同台競技,人氣高者摘得桂冠。
嗯,海鮮商人是一種很古老的職業,昔日齊國的管仲為了想盡一切辦法讓國家強盛,於是將這些遊走在灰色邊緣的人群正規化,只需要繳納賦稅,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招攬恩客。
而到了明朝初年,或許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有小道消息說朱元璋還親自為青樓題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下聯則是‘世間多癡男癡女,癡心癡夢,況複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
劉盈因為曾經看過一些有關的回憶錄,因此最早的時候是想要掃黃打非的,不過後來遭受到的阻力很大,乾脆就引入了後世娛樂圈[juàn]的那一套,選花魁,哄抬X價,以此實現平民女子不被逼良為娼的目的。
其實今年並不是第一次選花魁了,去年的時候這裡就舉辦過了一次,獲勝的選手是來自中東的胡姬,栗色的頭髮,淺綠色的眼睛,一顰一笑不僅有著中原難得一見的異域風情,更重要是看起來特別純真,就如同她的名字,珍珠。
所以,處於萌芽期的民族主義情緒驅使下,漢人絕對不能答應帝國的花魁再度被異域胡姬奪取,於是各地的海鮮商人開始‘上洛’,蜂擁而至新豐城。
自然而然的,今天座無虛席……
畢竟,一張犄角旮旯裡,人擠著人,幾乎可以聞到對方胳肢窩裡臭味的門票都要一百八十八錢,真當人家花這麽多錢只是來看男人打球的?
因此,此刻坐在內場前區觀眾席上的劉邦,看著坐在花車之上,繞場一周,穿紅戴綠的賣鮑小姐姐,頜下的胡須無風而動,目光逡巡著尋找著劉盈的身影。
今天是什麽場合?
這小崽子越發欠揍了……
不過,那個穿綠裙子的小女孩真漂亮啊……
觀眾席的另一側,劉盈很隨意的摟著張不疑的脖子,只不過另一隻手向上伸去,遮擋住了他的眼睛:
“你是個快要結婚的人了,不適合看這個……乖,閉眼。”
張不疑滿臉無語,腦袋上下左右亂動,試圖突破劉盈的手掌,過過乾癮……
於是,從後面看,他此刻的動作頗像一隻烏龜……
而和男人們看臉看身材不同,不明就裡前來湊熱鬧的貴婦人們,看的卻是女閭之人身上穿的衣服,頭上戴的發飾,以及她們那千奇百怪,或小家碧玉,或名門閨秀風格的髮型。
女為悅己者容。
看了看自家男人的那種惡心樣子,她們決定今天回家之後,就讓丫鬟去打聽打聽,哪裡有同款的衣服、發飾售賣,如果可能的話,她們還打算將對方叫到家裡,教她們如何梳那種看上起新奇而又漂亮的髮型……
這,就是劉盈搞出今天這場選花魁的目的。
男人們豪擲千金,為喜歡的選手打榜,女人們則為了追求美,
不知不覺陷入消費主義的陷阱……長安城如今匯集了全天下的富人,金錢如流水一般湧入關中,毫不誇張的說,如今整個大漢帝國的流通貨幣,至少有八成以上匯聚在關中之地。
馬太效應說,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叫他多余;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而那隻操縱經濟的不可見的大手,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逆轉這個效應。
所以,一個健康的經濟體系,必然是能夠讓財富匯聚之後通過或明或暗的手段,再通過內部循環讓整個市場繁榮起來。
於是,一些眼尖的女人,就看到了在花車之上那個顯眼位置上,看起來很不顯眼,但又很是眼熟的LOGO……
心癢難耐中,她們決定不等了,低聲和自己身邊的丫鬟嘀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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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花車遊行結束,按照慣例舉辦的啦啦隊熱場舞也已跳完,在場外等待了許久的馬球隊終於在手舉號牌的司儀引領下開始入場。
頃刻間,觀眾席上爆發出了絲毫不亞於之前啦啦隊小姐姐跳舞時的歡呼之聲。
帥!
太帥了!
身材健碩的球手身下,是一匹匹肩高腿長,肌肉浮凸,皮毛油光水滑,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的駿馬。
後世的人對於超跑有多癡迷,此時的人對於這種高頭大馬就有多癡迷。
這不僅僅是對金錢的向往,更多的是一種對力量的原初崇拜。
“看,那是我的球隊!”
劉盈松開張不疑,奮力揮舞著雙手,在觀眾席上又蹦又跳,享受著向他匯聚而來的崇拜和豔羨。
畢竟,東宮代表隊的十二名球員,身下騎的駿馬要比其他隊伍的高出了一頭以上!
這些馬,全部都是烏騅的後代,如假包換的汗血寶馬!
所以,這些崇拜在很大程度上,是對金錢的一種崇拜,畢竟一匹汗血馬的價值最少也在五十萬錢以上!
於是,人群中正在‘破例’‘心不甘情不願’幫‘閨蜜’算著姻緣的許負,不經意間看向劉盈的目光,變得越發熾熱、貪婪……
劉盈打了個寒顫,覺得心裡毛毛的但又說不出是為什麽,只是坐回位置,翹著二郎腿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通過觀看今天參賽者的馬匹,他對於現如今漢帝國的馬種繁育事業很是滿意。
其實在宋明之前,即便是四分五裂,相互之間打的不可開交的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原的馬種也絲毫不遜色於周邊的任何一個國家。
自從漢武帝廣通西域,帶回來中亞的大宛馬和之前被稱為天馬,後來被那個始亂終棄,喜新厭舊的渣男改名為‘西極馬’的烏孫馬之後,中原馬匹的肩高就從之前的一米四左右,一路飆升到了一米五、一米六。
這樣,就有了人馬具甲的具裝騎兵出現的基礎。
而中國的馬種肩高落伍於世界的時間節點,在於蒙元統治時期。
蒙古人崇尚自然,他們在選育馬匹的時候,通常不會過多的進行人工乾預,而是放任其自由競爭。
可問題的關鍵是,肩高比其他同類更高的公馬,不一定能夠打過那些身材矮小的同類。
嗯,就像是泰森和奧尼爾,前者雖然身高體重都和後者相差懸殊,但戰鬥的結果其實沒有絲毫懸念。
這樣,戰敗者就失去了留下後代的機會。
尤其是那些身材較小的家夥,隨著年齡的增加,戰鬥經驗也會越來越豐富,通常能夠統治一個馬群七八年,乃至於十幾年的時間。
如此這樣下去,即便是蒙古人在攻入西亞之後,迅速換上了更加高大,跑的更快的阿拉伯馬,但卻最終獲得的還是那些比驢子大不了多少的蒙古馬……
而農耕民族則完全不同。
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麽是遺傳學,但培育馬種的方式卻是基於他們種植糧食的方式。
比如用於留種的種子糧,基本上每一顆都是精挑細選,顆粒飽滿,這樣來年播種時發芽率就高,長勢也要比隨意挑選的種子要好很多!
因此,他們在繁育馬種的時候,看中的不是種馬的野性、戰鬥力,而是身高,體重,以及那話兒的長度和健壯程度,力求能夠配出更加優良的個體。
比如法國農民培育出的佩爾什馬,硬生生的撐起了法國騎士這個響當當的招牌。
別說什麽被英國長弓手暴揍,真正導致法軍騎士戰敗的,是泥濘的土地,以及英軍的下馬騎士。
而且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
一支從來所向無敵的軍隊,偶然的失敗才會被人反覆提起。
至於宋明之後的馬種退化,則是因為蹩腳的馬政,以及絲綢之路的斷絕,導致無法引進中亞的優良馬種,重新改良已經被蒙古人瞎搞而變矮的中原馬。
畢竟前者連燕雲都沒有,而後者的最西端隻到哈密,根本夠不到好馬的產出地,僅有的一兩匹貢品,根本不足以改良整個馬種。
至於清朝倒是將手伸到了新疆,可那時候中原地少人多,種的糧食人都不夠吃,根本養不起那些身嬌肉貴,不耐粗飼的汗血馬、阿拉伯馬!
嗯,日本人當年也從歐洲弄回來過馬種,搞出了讓李雲龍羨慕不已的東洋大馬。
但怎麽說呢,即便是旅長沒有要走那一個營的馬匹裝備,憑借著獨立團的經濟,也根本養不起騎兵營。
畢竟東洋大馬繼承的是歐洲馬的血統,吃的是燕麥豆粨,草料神馬的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