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翟,韓王行宮。
劉盈上身短袖白色短襦,下身及膝短褲,腳踩芒鞋,蹲在後院的樹蔭之下。
現在是秦歷的五月,換算成後世的公歷,應該六月的樣子。
天氣炎熱,蟬鳴陣陣。
他身上這套裝束,其實並非自己發明,而是這一時期的人們的普遍穿著。
古人也不是傻子,除非是正式場合,否則天氣炎熱還裡三層外三層穿著長衫,捂痱子呢?
當然了,下身穿的短褲並不是這一時期很流行的透風開襠褲……
這一時期人們的坐姿,主要以跽坐、盤坐,以及類似於蹲軍姿的斜跪式為主,後者就是前兩種方法坐累了,用來舒筋活絡用的。
至於其余的坐法,容易露出不該由外人看到的東西。
嗯,比如《禮記·檀弓下》,原壤叉開腿坐著的時候孔子才會罵他老而不死是為賊,還用拐棍敲他腿。
還有很著名的荊軻刺秦。
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秦王看我屌不?
始皇帝:……瓜皮!
劉盈晃了晃腦袋,將腦補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驅散。
他今天來後院的目的,是丁義跑來告訴他,園中種植的玉米開花了!
此刻微風吹過,比他還高的玉米杆子微微晃動。
在此之前,他一直擔心因為不符合時令,所以自己種的這幾顆玉米無法順利生根發芽,開花結實。
現在看來,一切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知道,玉米是同株異花植物,在同一株玉米上,雄花先開,雌花後開,雄花在玉米植株的上部,雌花在玉米中上部,主要通過風力進行授粉。
至於人工授粉?
笑死,完全不懂!
而且眼前的玉米只有這五顆,他無法承受人工乾預失敗後的代價。
所以,只能祈求上蒼垂憐了。
不過話雖如此,但還有其他的事情卻是可以去做。
比如此刻時值盛夏,正是強對流天氣引起的疾風驟雨多發期。
這孤零零的五顆玉米,要是被狂風吹倒了,才是真正的不可接受!
所以,園中另一邊的竹林中,紀信和丁義在劉太公的指揮下,正在砍伐著合適的竹枝,捆在玉米杆上用做支撐。
在劉盈蹲在地上,撩撥著一隻從他面前爬過的螞蟻時,劉太公從一旁走來,用同樣的姿勢蹲下。
嗯,劉盈在穿越之初,就給全家人普及了內褲的存在,雖然如廁的時候麻煩,但卻可以用各種舒服的姿勢或坐或蹲。
劉太公望向遠處綠油油的玉米:“乖孫,這種稀罕物你是從哪得到的?”
啊這,看我編花籃……劉盈一本正經的說道:“有天我在地裡抓螞蚱給姐姐吃的時候,一個白胡子老頭給我的,他說這種東西叫做玉米,畝產最少三石……”
劉太公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畝產三石?此言當真?”
他種了一輩子的地,即便是風調雨順,勤加打理,畝產也沒有破過兩石,而現在驟然聽聞有畝產能夠三石的農作物,如何能夠讓他不吃驚!
這一時期的糧食產量,普遍在一石到一石半,而一石的重量,大概相當於三十公斤。
嗯,我記得後世沒有化肥的年代,玉米畝產大約三五百斤……劉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大父你看,這東西長得又高又壯,比什麽粟米稻米的長得都高大,應該能打不少糧食!”
劉太公看了看根莖粗壯,
葉片肥大的玉米,不疑有他:“嗯,應該能!” 他微微搖了搖頭,有些感歎的說道:“可惜那人隻給了你五顆種子,要是再多些就好了……”
劉盈突然想逗一逗他,於是吧唧吧唧嘴:“其實他給了我一大穗,只是甜而糯,太好吃了,所以當我吃飽了之後,手邊就只剩下這五顆了……”
劉太公頜下胡須無風而動,想要抬手教訓一下自己家的敗家玩意,但又不舍得,於是氣呼呼的扭過頭去,一言不發。
蹲在一旁修剪著竹枝的紀信和丁義面面相覷,滿臉哭笑不得的神情。
劉盈嘻嘻一笑:“騙你們的,那個小氣鬼真的隻給了我五顆種子!”
“不過常言道,春播一粒子,秋收萬顆糧!有了這五顆種子,要不了三五年大家就能實現玉米自由了!到時候玉米釀酒渣喂豬,喝酒自由,以及豬肉自由也就都有了!”
紀信笑了笑,滿臉憧憬:“我已經開始好奇玉米的味道了……”
丁義則吞了吞口水:“我倒不好奇這個……公子,咱們晚飯吃餃子吧!豬肉大蔥餡的, 多放肉少放蔥……”
劉盈點頭:“安排!”
他轉過頭去,看向因為被自家晚輩耍了,所以扭過頭去,一副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的老小孩:“大父想吃什麽餡的?”
劉太公哼哼唧唧了半天,最終憋出兩個字:“隨便!”
劉盈點點頭:“懂了!”
老頭上次吃完三鮮蝦仁餡的餃子後,讚不絕口,所以隨便的意思,應該就是一大盆蝦仁餡餃子!
…………
棘原。
黃昏,夕陽斜掛天空,晚照把天空中的雲映得仿佛一團團揮灑潑繪的大紅牡丹。
章邯隻穿著一條犢鼻褌,立在山包之上,夕照從西而東,在他身下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日前司馬欣從聯軍大營而回,將談判之時所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向他講述了一遍。
雖然他知道和談的希望渺茫,但讓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陳餘的態度。
不久之前,他曾收到過陳餘的一封私人信函,上面詳細講述了他的前輩大將,白起蒙恬的功勞,以及因何而被誅殺的往事。
陳餘還說,他現在做了三年的將軍,損兵折將,但天下的義軍卻越打越多,而且從最初烏合之眾,變成了現在不可戰勝的強軍。
這些全都是他的罪過,再加上有了白起蒙恬等人下場在前,他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
所以,投降聯軍,瓜分秦國才是唯一出路。
想到這裡,章邯眉頭緊皺,低聲自語:“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陳餘的態度有了如此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