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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加。
華氏城。
陳濞在率軍追殺千裡之後,終於抵達這座近乎不設防的城市。
城中那些得到消息的婆羅門和刹帝利早就跑了。
但和別處城池一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巽加的有錢人和權貴能撒丫子跑路,但他們的房子、田地、店鋪卻跑不了,不僅是這些不動產,他們擁有的那些奴隸也大多被留了下來。
畢竟他們不是郊遊而是在逃難。
奴隸們無法在此期間創造價值不說,還會消耗糧食,更加會拖累他們跑路的速度。
所以,等到漢軍前鋒抵達華氏城下的時候,只見數不清的黑皮土著湧到城外,簞食壺漿,雙手揮舞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絲綢彩帶,用蹩腳的漢語呼喊。
“漢軍威武!”
“南無漢皇陀佛!”
……
因有功而被破格提拔為騎兵校尉的李廣笑容滿面。
他坐在馬上,不時低下頭,任由那些歡呼中的黑皮土著少女將彩帶掛在他的脖子上。
短短十幾分鍾,他已經變得臃腫不堪,身上、馬上已經完全被絲綢彩帶包裹的嚴嚴實實。
不只是他,一千跟隨他進城的漢軍騎兵也大多如此。
這是土著奴隸在感恩。
嗯,劉盈早在多年前就下令廢除了隸臣制度,漢國本土是這樣,海外都護府、總督府、宣慰司更是如此,如今新打下的華氏城自然也不例外。
無他,朝九晚五,但全年無休的奴隸可沒有時間和金錢,去消費漢國源源不斷生產出來的工業品!
這就是資本主義比奴隸制度和封建社會進步的一面。
當然了,英特納雄耐爾才是最終答案!
這不容置疑!
但正如拋開劑量談毒性是耍流氓一樣,拋開時代和生產力去實現某種主義無疑是在建造空中閣樓。
所以,切合版本很重要。
這就是漢軍士兵雙手沾滿了巽加人的鮮血,但所過之處卻會被簞食壺漿的原因。
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相比較那些剝削和壓迫巽加底層原住民的婆羅門和刹帝利,漢軍不僅是他們的解放者,還是他們的庇護者!
更重要的是,漢軍騎士馬匹的罩衣,手中的旗幟上都繪製著一種符號。
卍。
佛教十字。
寓意吉祥萬德之所集。
如今這是新教的一種標記。
此刻,見到漢軍中升起了這種‘卍’字大旗,巽加人變得越發狂熱。
佛家主張眾生平等,脫胎於佛教的新教也是如此。
因此,那些被婆羅門教打壓的吠舍、首陀羅和達利特多是新教徒。
今生奉獻,以盼轉生入極樂世界。
於是,在山呼海嘯歡騰中,一個碩大的,用金漆粉刷過的‘卍’形十字架躍然城頭。
陽光下金光燦燦,給人以神聖且不容褻瀆的感覺。
刹那間,無數黑皮土著面朝著城頭的方向頂禮膜拜,嚎啕大哭。
李廣滿臉懵逼。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他有外掛大腦。
嗯,就是賈誼。
所以,他態度很是謙卑的問道:“賈侍中,你可知發生甚事?”
賈誼搖頭。
然後,他轉身問向之前來過華氏城的劉郢客。
“你覺得呢?”
劉郢客同樣滿臉疑惑。
不過他身邊跟有高薪聘請而來的巽加本地翻譯。
一陣耳語過後,劉郢客恍然大悟。
他扭頭看向賈誼和李廣解釋道:“此前這個十字架被供奉在城外的須彌山殿,就是你我下馬牽行路過的那座規模很大的廟宇。”
賈誼點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那座廟中擺著的佛像是按照至高無上的皇帝的樣子製作而成。
自然需要下馬牽行。
“巽加王對大漢宣戰之後,雖然不敢毀壞塑像,但卻準備拿那個十字架撒氣……”劉郢客搖頭冷笑,臉上帶著幾分鄙夷,接著說道:
“可他派出的武士中,不乏有虔信新教之人,只是他們見到婆羅門教勢大,不得已才會宣稱自己為婆羅門教的信徒罷了……”
“須彌山殿的和尚得到報信之後,果斷將十字架藏了起來,才使得這個日夜受到香火的聖物得以保存下來!”
“為此,他們付出了七十三條性命!”
“如今這個聖物重見天日,怎能不讓人動容?”
賈誼愣了一下,在一片哭聲中翻身下馬,牽著馬向遠處城門走去。
他並非信徒,此舉也非對新教,亦或是被新教供奉的某人表示尊重,只是在表達一種敬佩。
一種對用生命捍衛信仰的仁人志士的敬佩!
李廣瞪著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但這並不妨礙他有樣學樣的下馬牽行。
劉郢客也是如此。
在他三人的帶動下,一千本就已經是新教徒,更是以護教騎士團自居的黑鴉騎士也紛紛下馬,口中念念有詞。
“一心頂禮膜拜南無漢皇陀佛……”
“我等將成為禰的牧羊人,願與禰同在,與禰同心,與禰同行,我等將腳踏實地執行禰的旨意,用褻瀆者的靈魂,讓流向禰的河流生生不息……”
頌聲越來越大,李廣莫名感受到一種名為‘信念’的力量。
他雖然一言不發,但卻莫名覺得這種身披帶有宗教符號的長袍,腰懸長刀,口中念誦經文的行為很酷,很帥!
就是這個詞。
酷!
帥!
此刻,他的信仰開始動搖。
或者說,是無信者突然有一種想要皈依某種信仰的衝動。
但他忍住了。
這並非是他信念堅定,而是本能的覺得今天不是一個皈依的好日子。
起碼要沐浴更衣,將這一身的血腥氣洗刷乾淨吧……
片刻之後,華氏城的城頭上緩緩升起一面碩大的‘漢’字大旗。
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向世人宣布一些放之四海而皆準、顛簸不破的真理。
日月所照皆是漢土!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如今,巽加王身首異處,巽加國不複存在!
城頭下,不僅漢軍在齊聲呼喊,那些黑皮土著更是聲嘶力竭的在歌唱著讚美漢國、讚美漢皇的話語,在忘我的揮舞著雙臂,跳著一些刻在他們骨子裡的舞蹈。
唱跳,是身毒人自古以來的傳統。
劉郢客用手肘捅了捅賈誼,貼在他耳邊大聲問道:“他們為何如此開心?”
賈誼大聲回應:“他們可以公開自己的信仰了!”
劉郢客搖頭,面露不解。
畢竟他一出生就在羅馬,自然無法理解那些騾馬的想法。
尤其是他還很年輕,朝氣蓬勃,轉世、輪回之類的事情他更是從沒有考慮過。
嗯,這也是很多出手闊綽,拎著皮箱子往功德箱裡倒馬內的檀越多以老年人居多的原因……
死亡,已經離他們很近了。
因此,他們格外渴望這種莫名得到的富貴能伴隨他們直到來生。
賈誼自然知道劉郢客心中所想。
作為天子近臣,他知道一些劉郢客不知道的內幕。
那些黑皮身毒人此刻的狂歡,不只是因為可以不受迫害的信仰新教,更多是陳濞的承諾。
分田地!
準確的說,是自由租佃。
千年田八百主。
婆羅門和刹帝利跑了,他們的土地就成了無主之物,因此會在接下來的三五個月內被重新丈量,然後進行拍賣。
黑皮身毒人沒有競買的資格。
當然了,這主要是因為他們除了自己之外,再無半分財富。
沒錢,拿什麽買地?
窮逼如何創業?
因此,這種和撿錢沒什麽區別的參與者只有漢人。
或者說,是功臣集團,以及和功臣集團有千絲萬縷聯系的富商、豪右。
等到土地重新有主之後,將會由新成立的山南都護府(喜馬拉雅山南)進行統一管理。
具體來說,就是將土地畫片,租佃給這些本就在那些土地上世代勞作的黑皮身毒人進行耕種。
十稅一。
這是山南都護府的稅。
剩下的九份裡,會有四份歸屬於土地的所有者,五份為租佃土地的人。
換句話說,就是五五分成。
這種分成方式,無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是一種仁政,就別說之前還是奴隸的黑皮身毒人了。
漢軍來了,他們不僅成為了自由人,可以虔心念佛以求來世,而且還能過上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裕日子!
這,如何不能讓他們歡呼雀躍?
賈誼望著眼前一幕,莫名有些沮喪。
這主要是因為他年紀還小,而且如今這個時代不屬於他,還不到他能登上舞台的時間,故此無論是新成立的山南都護府,亦或是還停留在地圖上的巴州都護府(巴巴羊),巴南都護府也都沒他的份……
片刻之後,漢軍大隊人馬緩緩而來。
陣陣號炮聲中,現場的氣氛再上一個台階。
一排排身披彩繪罩衣的漢軍騎兵挺胸腆肚的從遠處行來,鐵蹄陣陣,把新用黃土墊成的大路踩得一震一顫。
緊接著, 是兩隊二十四名身高在一米九以上,頭上帶有羽冠的彪形大漢。
這些是羽林軍,是欽命節製南洋諸軍的博陽侯陳濞的牌面。
而在彪形大漢正中,則是一輛古樸的纛車,上面擺著一柄金光燦燦的斧頭。
黃鉞。
生殺予奪!
在一群鐵甲騎兵的簇擁下,穿戴著全套吉服的陳濞面色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紅潤。
他放眼前望,戰旗蔽日;環顧左右,金戈輝煌。
此時此刻,千乘萬騎都跟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他,護衛著他,四周的人山人海像麥田一樣倒伏向他,五體投地不敢仰視!
做皇帝的狗可真不錯啊……陳濞滿心愉悅,為自己能夠精準的接住這潑天的富貴而感到慶幸。
大丈夫當如是……賈誼兩眼通紅,拳頭緊緊攥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