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孟州都護府。
始新縣。
鉛雲低垂,空氣又悶又熱,像一個剛剛揭鍋的大蒸籠。
周亞夫坐在案幾後,面前擺著幾份剛剛收到的電報,那台嘎吱嘎吱作響的機械風扇隻吹落了他額角的汗珠,並沒有熄滅他內心的火焰。
在他左手邊,是讓他按兵不動,等待時機的詔命。
而在他的右手邊,則是周勃的家書,言說讓他派人刺殺幾個有價值的目標,挑起戰爭,好讓周家,還有其他功臣勳貴從中撈點功勞。
所以,周亞夫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成事在人而不必在天!
但作為一個忠臣,他又本能的覺得這種擅起邊釁的行為有些不好。
畢竟劉盈的詔命很明確的說了,讓他按兵不動。
然而他爹卻讓他主動出擊……
忠孝,自古難兩全啊……周亞夫合上信箋,長歎出聲。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
“年輕人何故長籲短歎?暮氣,太暮氣了!”
周亞夫抬頭,見到的是手中提著一個盒子的劉釗。
他趕忙站起行禮。
雖然他現在的食祿和劉釗相等,但他曾是劉釗部將,這就是武人之間的規矩,一如歷史上樊噲叩拜韓信卻被韓信譏諷一樣……
劉釗卻擺擺手:“大熱天別弄那套虛的了!看看這是什麽?”
周亞夫打開盒子,頓時瞠目結舌。
“冰?”
“這種天氣如何有冰?”
他邊說,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觸碰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那不是冰,而是冰淇淋!牛奶、雞蛋冷凍而成!”劉釗先是指正,接著故作玄虛的問道:“你可知我海軍為何有皇家之名?”
周亞夫一臉木訥的搖搖頭。
劉釗笑眯眯說道:“自然是海軍經費皆由皇帝供給!若非如此,你我如何能在這酷熱炎炎之日,享受到如此極品之物?”
“快嘗嘗,記得淋上些檸檬汁……”
周亞夫嘗試了一下,頓時打了個寒顫,一副牙齒被酸到的樣子。
劉釗哈哈大笑:“此物雖然酸澀,但卻是海軍出海必備之物!從前我也有些不慣,但現在聞到味道,居然還有些饞了……”
周亞夫三兩口吃完一竹筒冰淇淋,隻覺得遍體生寒,周遭的酷熱也消散許多。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問道:“這冰淇淋又是從何而來?”
劉釗笑容滿面:“自然是自己做的!”
“海軍艦隊駛入南洋之後,方知此地酷熱遠勝遼東母港,故此我下令讓母港派快船運送幾台製冰機前來,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周亞夫愣住,腦海中隻浮現出了一個詞。
豪!
豪無人性的豪!
劉釗將盒子收到一旁,搖著頭說道:“若是今後想用冰了,就隻管派人去海軍駐地取!”
“那製冰機一開就停不下來了,冰多的用不完,你多拿走一些,也省的陸戰隊的那幫小子拿去哄騙那些土人女子,弄得營地烏煙瘴氣!”
周亞夫無聲笑笑。
他血氣方剛,自然知道所謂的烏煙瘴氣指的是什麽。
但這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正如同安海都護府大都護申屠嘉歡迎皇家海軍停泊舊港一樣,陸戰隊的到來,也可有效改變始新縣的人口結構。
畢竟,這年月沒有杜蕾斯或是傑士邦。
有耕耘就會有收獲!
周亞夫側目,臉上露出幾分猥瑣的神情:“將軍,始新縣地小糧少,時間久了,恐怕很難供應數千陸戰隊的吃喝……”
“開戰之日尚未確定,不妨先將陸戰隊分散駐扎在孟州各縣……”
劉釗不疑有他,點點頭,剛想同意,但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問道:
“等等!”
“你剛才說開戰之日尚未確定……”
“什麽意思?”
周亞夫也不多說,只是將太尉府發來的電報遞給劉釗。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將周勃給他發的電報也一並遞了過去。
劉釗接過,匆匆讀了一遍,眉頭緊鎖。
周亞夫輕聲說道:“將軍來之前,我正是在為此事犯愁……”
劉釗仔細讀了一遍,突然笑著說道:“你可知何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周亞夫正色說道:“可陛下的威嚴不容挑釁!”
劉釗搖搖頭,感歎這廝是個死腦筋,若是此刻這裡的掌權者是昔日武涉教授出來的那群家夥,只怕現如今漢軍已經攻入華氏城,將巽加王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了……
但他有些話不能明說,因此旁敲側擊道:“太尉府的電報隻說陛下不準我等輕舉妄動,不要擅動兵戈,可沒說禁止一些小手段!”
周亞夫側目:“比如?”
劉釗將周勃的電報摔在周亞夫臉上,怒道:“比如比如!你爹讓你作甚你不清楚?問來問去,問的乃公好生煩躁!”
周亞夫也不生氣。
他搖搖頭,問道:“可該對誰下手呢?”
劉釗瞪著眼睛:“你是這裡的地主,你問我?”
“實話實說,我也不清楚誰才是那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一發……”周亞夫撓了撓頭。
“我知道一人,或許他知道!”劉釗邊說,挑挑眉頭頻頻暗示。
周亞夫恍然大悟。
只不過他還沒說話之前,那個被劉釗暗示的人就晃晃悠悠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賈誼。
畢竟他奉命收集編纂南洋諸國風土人情,巽加國自然也不例外。
周亞夫笑著對劉釗說道:“這真是說飛廉飛廉就到啊……”
劉釗皺皺眉,他完全聽不懂周亞夫說的是什麽,於是問道:“此言何意?”
或許這就是陛下說的代溝吧……周亞夫搖搖頭解釋道:“飛廉乃商紂王身邊的一個臣子,跑得快,再有喜歡在紂王面前說別人壞話……”
“故此長安有句俗語,叫做‘說飛廉飛廉就到’,意為談論某人的時候,這個人剛好就出現了……”
劉釗恍然大悟,旋即樂不可支,一副笑點很低的樣子。
周亞夫默然。
賈誼從外面走入,好奇問道:“東茅侯何故發笑啊?”
劉釗樂不可支的將周亞夫的話重複了一遍。
賈誼撓撓頭,和周亞夫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懵逼。
周亞夫岔開話題,將手中電報再度遞給賈誼,文縐縐的說了一句:“計將安出?”
賈誼輕笑,接過電文仔細讀了一遍。
少頃,他抬起頭看了看周亞夫和劉釗,笑著說道:“若是大都護和東茅侯為此事犯難,那就大可不必了!”
劉釗身體前傾,問道:“此言何意?”
賈誼微笑著說道:“我來之時城中已在盛傳,婆羅門教高僧波若流支將在十五日後,在始新縣和新教高僧耆婆辯經!”(注一)
“這次他二人不賭舌頭,賭的是他們自家的性命,輸者將被勝者割掉腦袋……”
“所以,你們不需要費力去尋‘一發’了。”
周亞夫吃了一驚。
他屬實是沒有想到那些號稱‘掃地恐傷螻蟻命’的僧人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賈誼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著說道:“他雙方都指責對方為魔道,辯經即為除魔降妖,輸者被割掉腦袋也很正常……”
劉釗點點頭,只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他二人擔得起‘一發’嗎?”
賈誼笑著回答道:
“擔得起。”
“嗯,我說的是般若流支。”
“那般若流支乃婆羅門教中德高望重之人,即便是昔日敦信佛教的孔雀王在時,也需要給他三分薄面,就別說如今的巽加王篤信婆羅門教了!”
“般若流支若死在始新縣,那可了不得了……”
“至於那鳩摩耆婆,此人原本是大雪山腳下一個小國的王子,其國被滅,他出家為僧,後來又入了新教,素來以能言善辯著稱,追隨者眾多!”
周亞夫皺眉道:“追隨者多有個屁用,萬一他輸了,難道他的那些追隨者會去替他殺人?”
劉釗臉上露出幾分殘忍的笑容:“怎麽可能輸?辯經之處在始新縣,那還不是我們想讓誰贏誰就贏?”
賈誼沉默。
這時候的辯經可不是辯論,辯經失敗後輕則殘廢,重則殞命,故此不是吹黑哨所能決定勝負……
因此,手段會更加肮髒!
但周亞夫卻笑著點點頭:“既如此,那我提前去安排!管教那什麽支有來無回!”
賈誼拽著他,很是認真的說道:“此事須得知會陛下!”
周亞夫皺皺眉:“不是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
我可算是是明白為何劉釗說他有些像淮陰侯了……賈誼輕聲歎息:“算了, 大都護你去忙吧,我去給陛下發報……”
注一:波若流支。這個名字的原型為南印度波羅[木奈]城人,姓瞿曇,婆羅門種,般若流支,魏言智希。北魏孝明帝熙平元年與曇曜、菩提流支共譯出正法念處經、順中論等十四部八十五卷。
鳩摩耆婆,即鳩摩羅什。父鳩摩炎為古印度人,母為西域龜茲(在今新疆庫車)王之妹耆婆。後秦弘始三年(401)在在長安城北的離宮‘逍遙園’升座講經,在長安13年,譯經425卷,有《大品經》、《佛藏經》、《思益經》、《維摩經》、《賢劫經》、《金剛經》、《維摩經》等,日本國日蓮依據鳩摩羅什在草堂寺所譯《妙法蓮華經》創立日蓮宗,其教徒因此稱草堂寺為祖庭。
ps:有關鳩摩羅什,從前有部劇叫做《不負如來不負卿》,講的就是女主穿越後遇到鳩摩羅什的故事,只可惜太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