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新義的死亡,意味著谷新義案的了結。
顧青知明白田文昌將死亡報告書和卷宗送來的意義。
這背後未必沒有章幼營的授意。
他翻閱著所有有關谷新義案的卷宗,可惜,並沒有看到那份記錄了劉琿的口供的卷宗,看來章幼營對他是有所防范的。
顧青知站在窗邊,抽著煙,他在思索以何種理由留下來,他不久前側面向李士群詢問過此時,李士群對江城的事情也鞭長莫及,他希望顧青知能夠在江城為他辦事,但他又沒辦法直接安排顧青知,所以,一切還得看顧青知。
原本以為留在江城,潛伏下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可現在因為谷新義的犧牲,自己也要離開江城,潛伏任務真的無法執行?
顧青知手中的煙一支接一支,該以什麽辦法留下呢?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顧青知詫異,這個時候誰回來找他呢?特務處大部分人都希望他能夠離去,又有誰敢來找他呢。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總務科的薛炳武。
“顧組長,真不好意思,自從您到江城之後,因為怕打擾您辦案,所以一直不敢來拜會您,聽說谷新義案已經結束,我受劉科長的命令,特意替他來拜會您。”薛炳武熱情的笑著,對顧青知十分的客氣。
“有事麽?”顧青知淡淡的問。
“不知道顧組長何時離開江城,我好替顧組長訂前往滬上的車票,再有就是……”說著,薛炳武從懷裡掏出一塊方巾,輕輕的放在顧青知的辦公桌上。
顧青知看著薛炳武輕輕掀開方巾,裡面露出四層,十塊小黃魚。緊接著又見他從口袋單獨掏出兩根。
“顧組長,這十根是劉科長孝敬李主任的,這兩根是您的酬勞,有勞顧組長!”說著,薛炳武就將手中的兩根小黃魚放在桌子上,樂呵呵的看著顧青知。
顧青知心中詫異,總務科科長劉慎平時不顯山不顯水,沒想到竟然是李士群的心腹。
他點點頭,又衝薛炳武說道:“替我訂明天下午的票吧。”
薛炳武得了顧青知的回答,這才笑嘻嘻的離開。
等薛炳武離開之後,又有人來敲他的門,顧青知立即將桌上的小黃魚收起。
原來是魏冬仁請他過去。
顧青知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與魏冬仁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為何在自己離開之前,魏冬仁要見自己?
難道魏冬仁也想托他向滬上的某個人表示感謝?
顧青知疑惑的走進魏冬仁的辦公室,魏冬仁正在品茶、聽戲。
“魏處長,不知道何事找我?”
魏冬仁隨著戲文的節拍,輕輕拍擊著手掌,閉著眼搖頭晃腦,聽顧青知已經來了,他才睜開眼,盯著顧青知:“顧組長想回總部?”
他微微吹拂著熱氣騰騰的清茶,抿了一口茶。
顧青知尚不得知魏冬仁的用意,笑道:“是啊,谷新義已經伏法,此案也可以向總部交差,江城特務處有江城特務處的規章,總部也只能進行指導,畢竟領導權還在太君那裡,所以我明日便回總部了。”
魏冬仁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哦,顧組長果真如此想法?”
顧青知點點頭。
魏冬仁從顧青知臉色看不出來任何其他表情,更看不出來顧青知想留在江城的意願,於是歎息道:“唉,可惜了,李主任還向我推薦你,說你辦事心細、能力出眾,
看來顧組長一心想回總部,一心向往滬上的花花世界啊,看來是魏某人多心了。” 顧青知這才臉色稍稍變化,他沒想到李士群竟然替他找了魏冬仁,可是魏冬仁現如今在特務處已然自身難保,他能為顧青知的事情說上話?
魏冬仁看到顧青知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才暗暗點頭,若非自己提起李士群,恐怕顧青知依然會和他演戲。
要不是他是通過李士群知道顧青知想留在江城,恐怕真的會被顧青知剛才的表現所騙。
“請魏處長指教!”顧青知衷心求助道。
“現如今檔案室主任一職正空缺,我若是向菊田次郎建議,你未必沒有機會,我聽說章幼營嫉妒菊田次郎欣賞你,所以想讓你盡快離開江城,谷新義案能夠如此之快的了解,未必沒有他從中作梗。”魏冬仁既為顧青知考慮所謀職位,又借這件事在顧青知面前故意給章幼營上眼藥。
“哦?果真如此?”顧青知驚訝道,其實他也早就有所猜測,只是他沒想到章幼營之所以想讓他快走,竟然是因為菊田次郎欣賞他。
魏冬仁再次捧起茶杯,細啜著茶水,靜靜等著顧青知思考。
“不滿意檔案室主任一職?”魏冬仁見顧青知長久不說話,於是主動問道。
顧青知搖搖頭,他並非不滿意,能夠留在江城便是最大的幸運,但檔案室主任一職對他來說卻不算是個好職位,尤其是特務處剛出谷新義案,其中利害不必顧青知多想。
雖然不算好職位,但能夠留下,就是好職位。
見顧青知最終點頭,魏冬仁說一聲:“好”。
他滿意的看著顧青知,他的戰船上又多了一員大將。
……
章幼營不是瞎子,他在特務處有很多眼線,誰進了顧青知的辦公室,顧青知都與誰有交流,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谷新義一直沒有歸案,他會一直對顧青知客客氣氣,畢竟是特務處辦事不力,但現如今谷新義的屍首就在特務處,他抓敵有功,並不在意特工總部對他的看法,他所在意的還是江城的日本人對他的看法,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他知道劉慎派薛炳武進了顧青知的辦公室,也知道魏冬仁請顧青知過去“敘舊”,更知道李士群不希望顧青知回去,想將顧青知“安插”在江城。
這讓章幼營十分難受,他並不希望顧青知留在特務處。
畢竟,菊田次郎對他太有好感。
“田科長,你認為顧組長是留在江城好,還是回滬上好?”章幼營盯著田文昌,這個陰差陽錯被自己借調過來的人,現在也算是自己人。
田文昌早就揣摩過章幼營的心思,他立即答道:“當然回滬上好。”
“哦,好在哪裡?”
田文昌一時間支支吾吾,並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敢說。
章幼營輕輕歎了口氣,畢竟是新收得小弟,對自己的脾氣還沒摸清楚,要是孫一甫在此,必定會說出個所以然。
當然,他並非覺得田文昌不夠好,而是田文昌還需要成長,等田文昌拋棄在滬上固有的處事方法,徹底弄清楚江城的規矩,他就可以徹底融入章幼營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