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
站在某個隱秘角落的范增,看著被秦軍鐵騎踏得血肉模糊的項羽,不由老淚縱橫。
誠然,對於秦軍來說,項羽該死,而且死不足惜。
但對他來說,項羽就像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項羽從小就被國仇家恨熏陶,這輩子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復仇。
即使這個仇對他來說,希望渺茫,但他還是將仇恨的種子埋進了心裡。
可惜,這顆種子還沒長大,就被人找到了,並連根拔起了。
而項羽的失敗,在范增看來,是有蹊蹺的。
至少項羽不應該死在這裡。
或者,不應該死得這麽年輕。
雖然項羽刺殺過趙昊,但趙昊想要除掉項羽的心思,完全超乎對付刺客的準備。
甚至可以說,趙昊在忌憚項羽。
為了殺他,不惜一切代價。
那麽,趙昊為何會忌憚項羽?
如果只是忌憚他的武力,也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
一個人的武力再強,也有力窮時,敵不過千軍萬馬。
而項羽的失敗,恰恰印證了這一點。
如此想來,趙昊的行為就有些古怪了。
除非
他早知道項羽會成功,所以才在項羽成功之前,盡早殺掉項羽,覆滅項家。
可是,人怎麽可以預知未來?
就算號稱‘佔卜’,‘相術’第一的唐舉之,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吧!
他是怎麽做到的?
想到這裡,范增一頭霧水,不由扭頭看向身旁的嬴成蟜,沉聲道:“你是否也早有預料?”
“你想說什麽?”
嬴成蛟目視前方,表情淡淡的反問。
范增皺了皺眉頭,道:“你讓孟德助羽兒脫困,並讓他復仇,是想讓他死嗎?”
“呵呵。”
嬴成蟜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平靜道:
“我只是給他一個展現自己能力的機會罷了,可惜,他失敗了。”
“你!”
范增被嬴成蟜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滿是無奈。
項羽身上有很多缺點,比如歷史上最經典的韓信分析。
韓信說項羽小家子氣,封賞的大印在自己手裡都快把角磨平了,也舍不得給別人。
還有就是他脾氣暴躁,容易衝動,一言不合就衝過去大開殺戒。
這樣的人,一帆風順的時候,能掩蓋身上的所有缺點,盡顯豪邁霸氣。
可一遇到挫折,往往就會一蹶不振,走向滅亡。
這也是項羽隻失敗一次,就無顏面見江東父老,而劉邦失敗了無數次,最終問鼎天下的原因。
簡單來說,就六個字:性格決定命運。
“走吧,此地不易久留我們得搞清楚,嬴政殺項羽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眼見范增默然不語,嬴成蟜斜眼看著他說道。
范增聞言,不由微微一愣。
他差點忽略了嬴政殺項羽這件事,只顧著悲傷項羽的死,卻忘了項羽是被嬴政殺的。
而且,還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殺的。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三觀。
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嬴政尋仙問藥成功了,掌握了什麽仙法。
若不是掌握了仙法,嬴政怎麽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殺掉了‘萬人敵’項羽?
稍微沉吟,范增朝嬴成蟜追問道:“殺我羽兒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應該是趙昊發明的火藥武器.”
嬴成蟜皺眉說道。
“火藥武器?”
范增再次一愣:“火藥武器不是炸藥包嗎?也沒看到剛才有多大的動靜啊!”
他見過炸藥包爆炸的動靜,以為嬴成蟜說的火藥武器是炸藥包。
可看嬴政剛才殺項羽的動靜,頂多也就一聲悶響,連炸藥包爆炸產生的火光濃煙都沒看到。
卻見嬴成蟜搖頭道:“不是炸藥包,應該是某種我們從未見過的新武器!”
“這”
范增遲疑道:“這新武器驚世駭俗,若秦軍掌握了它,豈不是天下無敵?”
“呵!”
嬴成蟜聞言呵了一聲,似笑非笑道:“若我們掌握了它,不也所向披靡,大事可成嗎?”
“話雖這麽說,但羽兒死了,項氏一族也完了,再想利用楚地的仇恨,恐怕沒那麽容易。”
“楚地的仇恨利用不了,還有齊地,趙地,韓地嘛”
說著,嬴成蟜忽又想起什麽似的,朝范增道:“有個人我想引薦你認識一下,才能不輸於你。”
“嗯?”
一聽有人才能不輸於自己,范增頓時升起一抹警惕之心。
自古以來,頂級謀士都不容易相容。
原因無他,一山不容二虎。
作為頂級謀士,肯定是想自己效力的主公,對自己言聽計從。
如果這時候出現一個跟自己謀略差不多的人,主公是聽自己的,還是聽他的?
如果聽他的,自己還有什麽用武之地?
如果聽自己的,拿他來有何用?
至於一起出謀劃策.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比如曹操,手下有十位頂級謀士,真正被他視為心腹,王佐之才的,也就一個荀彧。
像郭嘉,司馬懿,賈詡這些,大多都是提意見,很少參與決策。
一個頂級謀士若不能參與到決策中來,很難發揮多大的作用。
因此,聽到嬴成蟜的話,范增才有警惕之心。
畢竟從項羽一意孤行,不聽他勸解那一刻開始,他就對項羽失望了,並打算效力嬴成蟜。
雖然嬴成蟜不比項羽勇猛,但嬴成蟜有自己的優勢。
那就是數不清的底牌。
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嬴成蟜突然對他說,要引薦一個人。
那意思豈不是,他要跟這個人共同效力嬴成蟜?
如果是這樣,那以後的情況,不容樂觀!
想到這裡,范增心中警惕萬分,臉上卻波瀾不驚,淡淡地追問道:“長安君說的是何人?”
“呵呵,這個先不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
嬴成蟜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跨步朝樹林裡走去。
范增看著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其所思所想。
隔了片刻,他扭頭看了眼下方的秦軍,以及被秦軍折騰得不成人形的項羽屍體,眼中閃過一抹恨意,轉瞬即逝,然後跟著嬴成蟜離開了這裡。
另一邊,始皇帝馬車內。
趙昊驚疑不定的看著嬴政。
而嬴政則表情淡淡的吹茶,品茶,完全沒將他放在眼裡。
大概過了片刻,趙昊終於忍不住開口,朝嬴政詢問道:
“父皇,你的槍法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準了?而且還是在那種危急關頭,您是如何做到的?”
“這很難嗎?”
嬴政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語氣平靜的反問趙昊。
趙昊當即朝他翻了個大白眼,心說這叫什麽話?很難的好嘛!
他記得第一次教嬴政開槍的時候,嬴政連靶子都找不到,現在居然變成了‘神槍手’,而且才不過兩天時間。
這尼瑪的!
扮豬吃老虎啊?
眼見趙昊小臉鼓成了包子狀,嬴政有些好笑的看著他,調侃道:“你小子計劃了那麽久,怎麽還馬失前蹄,差點被人殺了?”
“哪有!我沒有馬失前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趙昊小臉一紅,有些不服氣的朝嬴政道:
“父皇您是沒看到,我一個人坐在城頭,讓項羽進城殺我,他都不敢進城!”
“哦?這麽說來.你的計劃也包括他殺你父皇?”
“啊”
趙昊被嬴政一句話問懵了,愣愣的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麽好。
雖然他確實計劃讓嬴政當誘餌,但也確實沒想到項羽會衝殺嬴政。
而且,就連嬴政來這裡,都不在他計劃之中。
可事實擺在面前,他的計劃似乎把自己也坑了。
一旁的趙高見狀,不由眼皮一抖,連忙低下頭,不敢看父子二人。
這話題太勁爆了。
如果趙昊的計劃真是如此,那嬴政接下來要大發雷霆,甚至大開殺戒了。
眼見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趙昊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嬴政突地啞然失笑:
“我兒怎麽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呢想來是父皇多慮了。”
“是是是,父皇您多慮了,兒臣怎麽可能害父皇.”
趙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附和。
嬴政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直接從腰間摸出一把製作精美的火銃,放在桌上。
趙昊見桌上的槍口對準自己,不由瞳孔猛地一縮。
“父皇.”
趙昊委屈巴巴的看著嬴政,正打算跟他解釋,卻見嬴政笑呵呵地道:“火藥和彈丸都沒有了,找時間給朕裝上。”
“哦”
趙昊反應過來,急忙朝嬴政道:“父皇稍等,兒臣馬上給你裝上!”
好家夥!
自己當初給始皇老爹準備的火藥和彈丸,少說也有兩百發。
這才不到兩天時間,居然給始皇老爹謔謔沒了?
始皇老爹也太瘋狂了吧!
難怪他能一槍爆頭項羽.想來私底下沒少偷偷練習!
“不急!”
眼見趙昊說走就走,嬴政抬手製止了他:“先給朕說說,你是怎麽發現此人對我大秦有危害的?”
“父皇指的是?”
“項羽!”
“這”
趙昊遲疑了一瞬,正色道:
“此人勇猛無匹,又是仇恨我大秦的六國余孽,自然對我大秦有危害!”
“給朕說實話!”
嬴政臉色一沉,明顯不信趙昊的話。
趙昊無奈的撓了撓頭,心說總不能告訴你歷史吧?歷史上的大秦,就是被項羽滅的。
此人不除,早晚有一天會成為大秦的心腹之患。
但趙昊是不可能告訴嬴政歷史的,因為那樣太妖孽了。
猶豫片刻,他直接甩鍋,朝嬴政拱手道:“回父皇,其實在這之前,唐舉之找到了兒臣!”
“唐舉之?”
嬴政愣了一下,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他自然知道唐舉之是誰,所以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卻聽趙昊又道:“唐舉之告訴兒臣,項羽是天命之人,讓兒臣跟他合作!”
“哦?”
嬴政眉毛一挑;“天命之人?”
他從不信命,也不屑信命。
如果上天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那所謂的天命之人,為何被自己一槍爆頭了?
難道自己戰勝了上天?
想到這裡,嬴政笑著搖了搖頭,朝趙昊追問道:“我兒信命嗎?”
“不信!”
趙昊揚起頭顱,一臉‘中二’的喊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嬴政:“……”
趙高:“……”
兩人對視,皆是無語。
片刻,嬴政不禁抬手扶額,心說自己怎麽就生出了這麽一個兒子,莫不是自己心脈也搭錯了?
卻見趙昊歪頭道:“父皇,你怎麽了?”
“沒怎麽,你繼續說!”
“哦,好吧,那唐舉之讓兒臣跟他合作,兒臣自然不可能跟他合作,所以兒臣必須除掉項羽!”
說著,頓了頓,目光灼灼的看著嬴政:“在兒臣心中,父皇才是天命所歸的天子!”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直叫嬴政聽得一愣一愣的。
隔了片刻,嬴政才神色複雜的道:“唐舉之真是這麽說的?”
“父皇若不信,可傳蒙德,無涯來詢問,但有半句虛言,兒臣任憑父皇處置!”
趙昊一臉誠懇的說道。
嬴政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趙高,思忖片刻,擺手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父皇。”
趙昊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同時轉身朝馬車外走去。
就在他快要跨出馬車之際,嬴政的聲音再次傳來:“此間事了,先別著急回鹹陽,跟父皇一起去一趟雍城,祭拜先祖!”
“兒臣遵命。”
趙昊轉身恭敬一禮。
嬴政笑了笑,沒有多言,目送他離開馬車。
等馬車內只剩下嬴政和趙高時,嬴政冷不防的問道:
“趙高,你是否覺得,上次聽的‘霸王卸甲’,與剛才那反賊有些相似?就好像為他量身創作的一般!”
“這”
趙高仔細回想了一下,連忙躬身道:“這反賊確實不凡,與那曲目也確有共同之處”
“哦?你也這麽覺得?”
嬴政眉毛一挑, 不由感慨道:“看來我兒還有事瞞著朕啊!”
趙高心頭微動,試探著追問:“陛下的意思是?”
”沒什麽!”
嬴政漠然道:“朕想再聽一次霸王卸甲.”
趙高:“.”
趙高:“老奴遵命,這就去安排!”
說完,跟著轉身離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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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