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浦。
松溪閩越水軍大營。
距離西甌邊境約一百五十裡左右。
在這裡,浩浩蕩蕩的松溪,分為兩路,一路向東北流去,一路向東流去。
這石浦就在兩路松溪的中間,可謂三面環水,非常安全。
所以,閩越將水師大部分兵力安置在這裡,其余則安置在松溪兩岸,遊戈監視秦軍的動向。
此時的天色已經非常暗了,寒風吹拂著溪水岸邊,水流在風中湧動,不停拍起千層浪花。
石浦營寨裡,一艘高大的戰船掛著‘沐’字帥旗,這是沐陽帶領閩越水師。
而此刻的主艦船艙內,十余盞牛油燈正在搖曳生姿,七八名閩越水師將領正在室內商議,
沐陽自然是在帥案之後。
卻聽沐陽面色頗為興奮地道:
“近日來,我們打探了不少秦人的消息,南海那邊果然發生了叛亂,曾經的秦國大將王翦,被西甌偷襲致死,而接任王翦的趙佗,任囂,也因與趙昊不和,走向了對抗的道路!”
“如此說來,我們不但不用擔心秦人入侵我們,還可以坐收漁人之利,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趁機將他們趕出百越?”
一名沐陽麾下的水師將領,滿心歡喜地說道。
“哈哈哈!”
沐陽開心得大笑起來,樂道:“我還以為秦人有多大的本事,沒想到只會窩裡鬥,在外面一點也不團結,就憑他們,真的能統一中原?如若這樣,我閩越豈不是也能橫掃中原?”
此言一出,眾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這時,有位年紀稍大的將領皺眉道:
“將軍,還是小心為妙,這兩日有不少遊擊軍傳來消息,說他們都看到了秦人拔營而來的蹤跡,但是卻從未看見秦人主動出擊,我想這裡面肯定有蹊蹺!”
沐陽笑道:“除非秦人調動數十萬大軍進犯我閩越,否則就駐扎在松溪的那一兩萬人,根本不可能對我們造成威脅!”
“不錯,就那一兩萬秦人,我們想要拿下,還不是輕而易舉?如果真輪到我們主動出擊的時候,恐怕就不是一兩萬秦人的事了,而是駐扎在百越的所有秦人!”
“哈哈哈,對!殺光秦人!”
眾將轟然大笑,不以秦人為意。
就在這事,忽聽室外有越兵奏報:“啟稟將軍,三路遊擊將軍傳來消息!”
“哦?快拿來我看看!”
沐陽雖然有些狂妄,但也是膽大心細,對情報相當的重視。
很快,親兵就遞上一塊錦帛,遞給沐陽。
沐陽看完之後,笑呵呵地道:“秦人大營終於有動靜了,不過不是針對我們,而是趙佗偷襲了趙昊的戰船港口,趙昊派兵去救援了!”
“趙昊這樣做,就不怕我們偷襲他嗎?那營地總共也沒多少人,再派出去一些人,幾乎都空了!”一名水師將軍疑惑地道。
沐陽看了他一眼,笑道:“非也,你們想想,秦人挾滅西甌之勢來我閩越,可曾將我閩越放在眼裡?如今我閩越擺出防禦陣勢,為的是什麽?自保!
所以,你們覺得趙昊會相信我們敢偷襲他嗎?”
“更可笑的是,他似乎忘了我松溪水師的靈活機動”
“那依將軍之言,我們是否偷襲秦軍大營?”
“中原有句古話,叫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想必趙昊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反其道而行!”
“哈哈哈——!”
眾將聞言大笑,仿佛已經看到了秦軍大營一片狼藉的慘狀。
卻聽沐陽又道:“傳我命令,通知三路遊擊將軍,襲擊秦軍大營,再通知譯籲宋,從旁協助!”
“是!”
眾將目送傳令士兵離開,有些不解的看著沐陽。
只見沐陽會心一笑:
“我知道你們疑惑我為何讓譯籲宋參與進來,因為譯籲宋是滅國之後投降我們的,如果他真的可信,就應該協助我們,取得勝利,如果他是秦人派來的細作,倒可以讓他們兩敗俱傷!”
“原來如此.”
眾將恍然點頭,紛紛被沐陽的機智所佩服。
與此同時。
臨塵城外的一片樹林裡,趙佗單手按著劍柄,閉目養神。
此時,一名士兵狂奔過來,對著趙佗行了個軍禮,焦急道:“將軍,我們試探進攻的軍隊遭人埋伏了,各部落聯軍正在往我們這邊撤軍,您看要不要派兵接應?”
遭人埋伏了?
趙佗睜開眼睛,有些狐疑的打量著士兵,道:“誰埋伏的我們?”
“具體是誰,尚不清楚,但看動靜,怕是有兩三萬人!”士兵如實答道。
“怎麽會這樣.”
趙佗眉頭緊鎖,隱隱有些不安,如果按照任囂傳來的消息,有一支將近五千人的軍隊正在支援南海港口,那麽臨塵城這邊根本可能出現兩三萬人啊!
難道是王翦從其他地方調來的?
也不可能啊,他兵符都交了,根本不可能調動兩三萬大軍.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趙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駱搖帶著人怒氣衝衝的跑了過來,憤聲道:“趙佗!你到底什麽意思?眼睜睜的看著我們送死?!”
“嗯?”
趙佗聽見駱搖的聲音,瞬間回過神來,笑道:“駱酋長誤會了,我也才剛剛得知消息,本打算出兵接應你們,沒想到你們先突圍了!”
說著,當即收斂笑聲,怒視那名傳信士兵:“你怎麽回事,為何不早點告知本將?”
“將軍,我.”
那名傳信士兵一臉委屈,正欲辯解,哪知趙佗二話不說,直接一劍將他砍翻在地。
“噗——!”
鮮血如注,四濺當場。
周圍的將士眼皮一抖,心頭大震。
就連本欲興師問罪的駱搖,都被趙佗這操作驚得啞口無言。
隔了片刻,他才冷哼著離開了樹林。
目送駱搖率眾離開,趙佗眯了眯眼睛,隨後大手一揮:“將他好生安葬,我們回營!”
“諾。”
很快,那名死不瞑目的士兵就被人抬了下去。
“無恥!可惡!簡直是敗類!”
回到營地的駱搖,憤怒的在帳篷裡發泄自己的不滿。
站在門口的楊越聯盟首領和吳越聯盟首領,互相對視,面面相覷。
說實話,他們之所以跟趙佗來臨塵城勤王,是因為趙佗給了他們難以拒絕的好處。
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趙佗好像根本沒拿他們當盟友,而是拿他們當炮灰。
否則趙佗不會對他們見死不救。
難道這一切跟任囂那邊有關?
想到平時跟趙佗形影不離的任囂,居然不在此次行動中,兩人心頭微動,再次對視,然後默契地上前勸阻駱搖。
“駱酋長,你先冷靜一些,且聽我們說兩句!”
“是啊駱酋長,我們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嗯?”
駱搖聞言,眉頭一皺,冷冷道:“有什麽蹊蹺?我早就勸你們跟我離開,你們為了那些好處,始終不肯松口;
現在好了,死了那麽多族人,什麽好處都沒得到,還差點被趙佗害死在戰場上!”
“.”
兩人尷尬的咧了咧嘴,不知該說什麽好。
駱搖也沒打算跟他們追究到底,便不耐煩的擺手道:“有什麽話就說!”
“呵呵,是這樣的,我們就想問駱酋長,有沒有發現,趙佗現在的態度跟之前求我們合作的態度,好像不一樣了!”
吳越聯盟酋長,陪笑著道。
駱搖皺眉看了眼他,反問道:“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們就是有些懷疑,趙佗是不是找到了新的盟友,或者不用我們也能救出秦王的辦法!”楊越聯盟酋長接口道:“你莫非就沒發現,趙佗身邊的任囂不見了.”
“這”
駱搖遲疑道:“你們這麽說,我好像也察覺到了,任囂確實不在營中!”
“那會不會是趙佗派他出去執行其他任務了?”
“當初結盟的時候,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以後有什麽行動,一起商議,如果趙佗真的這樣做了,豈不是親手撕毀了盟約?”
“可是,就算趙佗有背盟約,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啊!”
“說的也是,趙佗手中可有五萬秦軍,而我們,加起來也不過兩萬”
聽到楊越聯盟酋長和吳越聯盟酋長,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完全沒將自己放在眼裡,駱搖當即怒喝;“怕什麽?我現在就去質問他!大不了解散聯盟,那些好處我們不要了,我可不想讓我的族人白白送死!”
說完,徑直朝帳篷外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
楊越聯盟酋長和吳越聯盟酋長見駱搖說走就走,暗道這下壞了,連忙衝上前向阻止駱搖。
但駱搖身強體壯,根本不是他們兩個中老年能阻住的,很快便離開了營帳。
目送駱搖離開,吳越聯盟酋長和楊越聯盟酋長,嘴角同時勾起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轉瞬即逝,而後又聽前者小聲道:“我跟過去看看,你且早些準備,且莫辜負陳局長的一片心意!”
“明白!”
楊越聯盟酋長會心一笑。
另一邊。
剛剛回到中軍大帳的趙佗,正在聽取手下匯報軍情。
現在他已經基本確定,臨塵城外的伏兵是吳年的人馬,以及王翦的舊部。
“哼!這些人以前不敢跳出來,現在居然都跳出來了,以為趙昊能取代我和任郡尉,成為南海的王?簡直可笑!”
趙佗聽完手下的匯報,不屑的冷哼一聲。
卻聽那名稟報之人又小心翼翼地道:“將軍,還有件事,屬下覺得有些蹊蹺,王翦舊部是後來的,吳年是早先埋伏的,為何兩者的軍隊能輕松聚集到城下,拱衛臨塵城,我們明明已經清掃了後路,他們不可能聚攏才對”
“嗯?”
趙佗皺眉:“你的意思是,我們這邊有內奸?”
“我們這邊還說不清,但三越那邊,恐怕.”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但趙佗卻已經開始懷疑了。
在趙佗心中,這些越人就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只要有好處,誰都可以背叛,包括他自己。
不過,有任囂劫來的那些火炮,這些所謂的盟友,對他來說,已經可有可無。
“看來,明日攻城,得防著他們一些.”
趙佗沉吟著嘟囔了一句。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傳來一聲稟報:“啟稟大將軍,駱越,吳越兩位酋長求見!”
他們居然還有臉來?
這些廢物!垃圾!肮髒的臭猴子!
趙佗右手緊緊的握住,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道:“讓他們進來!”
“諾!”
很快,駱搖就率先衝進中軍大帳,直視趙佗道:“趙佗將軍,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什麽解釋?”
趙佗平靜而又淡漠地道。
駱搖冷哼:“我們想知道任郡尉的蹤跡!”
“這好像不是你該管的事吧?”
“我們是盟友,當初結盟的時候就說好了,一切行動,都需要商議,我為何不該管?”
趙佗聞言,雙目微微眯起,沉聲道:“照你這麽說,我倒是挺好奇,為何伏擊你們的秦軍能聚攏在一起,你們明明有機會反擊的,為何擅作主張,率先撤離?”
“你!”
“我怎麽?你不是說需要商議嗎?你撤離的時候跟我商議了嗎?別總覺得都是別人的錯,有時候找找自己的原因,有沒有認真履行盟友的職責!”
“.”
駱搖氣得兩眼發直,他怎麽也沒想到,趙佗居然這麽無恥,不由勃然大怒:“混蛋!這個盟我們不結了!”
“你說不結就不結,你以為”
“噗——!”
還沒等趙佗的話說完,駱搖脖子就被人一劍封喉了。
而趙佗則滿臉驚駭的看著前方,整個人都呆住了。
但從駱搖流出的鮮血可以看出,不到片刻功夫,他的眼神便蒙上了一層灰霧,顯然是活不成了。
“刺刺客”
趙佗開口想要呐喊,但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駱搖倒下去露出的面孔,竟是吳越聯盟酋長。
“你,你竟敢”
趙佗猛地衝過來,想要抓住吳越聯盟酋長。
只見吳越聯盟酋長率先哭嚎出聲:“啊啊啊,趙佗,你個畜生!我們對你忠心耿耿,你不光殺自己人如草芥,連駱酋長都不放過!
你是不是還要殺了我?啊!來啊!殺了我啊!”
一邊哭, 一邊戲謔的看著趙佗,那眼中哪裡有半點哀傷,只是光打雷不下雨罷了。
甚至其中還有一絲興奮,一絲貪婪。
此刻的趙佗,就算反應再慢,也看出了端倪。
他娘的!自己這是落入了圈套啊!
狗日的臭猴子,明明是你殺了駱搖!
可是,當中軍大帳外的護衛衝進大帳,看著駱搖屍體的時候,全都愣在了原地。
什麽情況,趙佗將軍怎麽殺了這越人盟友?
外面營地還有兩萬越軍,這要是亂起來,恐怕不好收場啊!
求月票,推薦票,追訂,全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