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也被老皇帝的反應弄懵了。
那些出讓皇家利益的政策,作為皇族真正族長的皇帝,竟然這麽痛快的就答應了……
難道真的如自己預料的那樣,這本來就在他的計劃之中?只是礙於身份無法主動提出來?自己的提意正好撞上了?
還是說,他自己的決策標準,本來就不是完全以皇族利益為依據的?他的屁股下面還有另外的區域?
稍微考慮過之後,朱靖垣最終還是判斷,前一個原因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他真的不只是站在皇家的利益上,那他執政的前面三十年就該找機會出讓利益了,但是他根本沒有去做。
他在跟自己的對話中,還自言自語似的問過:難道到了需要出讓利益的時候了嗎?
這句自己當時沒覺得有什麽內涵,但是現在想起來,朱靖垣卻忽然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自己這個爺爺,這個老皇帝,對出讓利益這種事情,都早就有了相對完善的心理預案了……
果斷的答應自己的提案,理所當然的修繕利益交換條款,把酒禁這個大項去掉。
安撫帝國精英群體,維持帝國統治穩定的同時,仍然盡可能的維護皇家利益。
他完全代表皇族的利益,只是他同樣非常清醒,知道什麽時候應該出讓利益,也知道如何讓出讓的利益最大化。
與現場有代表的帝國精英群體做簡單直接的利益交換,向現場沒有代表但是實際上在鬧的帝國中下層主動妥協。
然後還用利益交換和妥協的改革消息,去有效的掩蓋對朝廷不利的輿論風向。
比如說,在這些影響深遠、范圍巨大、涉及到帝國大部分人的利益的政策公布之後,和談的關注度就直線降低了。
現場的王公大臣們,對皇帝的旨意提出來各種各樣的意見,卻唯獨忽略了最後的和談相關旨意。
這次不是他們自己故意忽略了,而是真的遺漏了老皇帝的最後那道旨意,都在全神貫注的關注前面改革旨意。
甚至朱簡炎自己都沒有注意和談已經確定了,只有提出那些議案的朱靖垣明白,自己真正的任務終於來了。
所以等到現場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朱靖垣忽然對著老皇帝躬身大聲說:
“孫臣靖垣,請代父王主持議和。”
朱靖垣本來準備了一大堆煽情的話的,但是現在老皇帝已經把議和的影響消下去了,那自己也就別再增加影響了。
然後現場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家突然反應過來,今天這場禦前會議,本來是討論議和的啊!
老皇帝朱仲梁也陡然反應過來,朱靖垣跟著他爹過來的真正目的,就是在等著這一刻,結果之前被自己先抓了壯丁了。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老皇帝稍微停頓了一秒鍾,就果斷直接下達了旨意:
“擬旨,皇二子簡炎遷宗人院宗人。
“皇孫靖垣封親王,署理鴻臚寺卿,主持和談事宜,便宜行事,朝廷、都督府、財團通力配合,不得有誤。”
兩道簡短的旨意下來,文華殿馬上又出現了要炸鍋的傾向。
朱簡炎轉到宗人府很正常,仁武改製之後,宗人府內設了宗人院,實際上是宗室的元老院,皇家的顧問團。
新皇帝登基之後,其他通過了皇子培訓的兄弟會撤銷實職,加入宗人院的“皇家智囊團”,朱簡炎現在只是提前過去。
但是朱靖垣這個皇孫封親王,
別說仁武新製之後沒有,自從大明立國之後就沒這規矩。 按理說朱簡炎當不上皇帝,那麽朱靖垣就一輩子不可能有親王待遇,最多只是個郡王,但是現在皇帝直接給了。
署理鴻臚寺卿,翻譯過來就是“代理外交大臣”,這個十五歲的大孩子,直接一步到位成了九卿尚書級別的大臣了。
還給了“便宜行事”之權,還要求帝國各方面通力配合。
這倆名頭加起來,就有了一定程度調動整個帝國力量的權力,朱靖垣瞬間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所有的王公大臣之中,最為驚愕的當屬皇九子朱簡烽了,作為半公開的繼承人,聽到朱靖垣的職務差點跳起來。
瞟了瞟自己老爹看侄子朱靖垣的眼神,朱簡烽心中隱約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大明朝是出過兩個皇太孫的,建文帝就不說了,現在的皇帝一系也是“好聖孫”宣德帝朱瞻基的後代,甚至五行也是土!
雖然自己已經是半公開的繼承人了,但是只要最終的聖旨沒下來,老皇帝就有可能換人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朱簡烽就想要跳出來,提醒自己老父親,給親王子也封親王,是不符合大明歷代祖製的。
不管是指定朱靖垣當朱簡炎的繼承人,還是給朱簡烽一系額外一個親王銜,都是不符合祖製的。
但是老皇帝沒給意見爆發出來的機會,說完兩道聖旨之後稍微喘口氣,馬上帶著怒氣大聲說:
“封親王,是為了和談而封,誰有意見,就去署理鴻臚寺卿,去主持和談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頓時就蔫了,包括朱簡烽自己。
雖然國內的改革, 肯定會引發巨大的熱度,把和談的事情壓下去,但是仍然沒有人願意擔和談的責任。
在場的幾個王爺都是格外的後悔,早知道把自己兒子帶過來了,額外一個親王爵位啊!
只可惜有錢也難買早知道——
朱靖垣自己也懵了,老皇帝給的條件真的太高了,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讓自己作為和談代表,給個封號提一下身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直接給親王就超標了啊。
給個郡王就完全足夠了,親王子封郡王是太祖時代的祖製,雖然世祖後就不執行了,但是也算是勉強符合祖製了。
朱靖垣愣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躬身謝恩,然後準備找地方坐下,好好放松一下精神。
結果朱靖垣剛準備開溜,就聽見老皇帝又開口了:
“靖垣你要主持和談,先說你對這次和談本身的想法吧,比如和談的底線以及目標……”
“我……”
朱靖垣瞬間無語,我就是一個十五歲的大孩子,現在是擔著童言無忌的角色設定,來當消除議和影響的工具人的。
實際的談判,肯定要有鴻臚寺的專業人員解決的,自己就是作為代表去簽字的。
對於和談的內容和方向,自己能有什麽好說的?自己說了能管用嗎?
但是老皇帝問了,自己也不能不答。
幸好朱靖垣本來就是鍵政選手,來的路上已經腦補過了,自己要怎麽當鴻臚寺少卿。
於是朱靖垣再次對大臣和皇帝拱手,然後硬著頭皮繼續說明自己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