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做好充足準備之後的李牆準時來到了位於公共租界的華懋飯店。
簡單向前台說明來意之後,便在一個服務生的引領下乘電梯來到了八樓的宴會廳。
一進門,眼尖的明堂便立刻走了過來,招呼道:“來了啊?”
然而話音未落,李牆卻皺起了眉頭,十分自然地說道:“明堂大哥,之前不是說好只是咱們明家人一塊兒吃頓便飯麽?你這陣仗搞得也太大了吧?”
老實說,即便是明堂也沒有想到,李牆這麽快就進入了角色,要知道此前自己可是故意把今天的接風宴說成是家宴的,為的就是要考一考他在應對突發變故時的應變能力。
不想李牆不但三言兩語便將自己設計的第一道考驗給化於無形,而且還化解的如此自然,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跡,這便讓明堂不由得就是一愣,心中對他的評價也已然提高了一個檔次。
短暫地愣了一下之後,明堂很快便回過神來,笑著繼續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這些年我們明家在上海發展的還算不錯,難得有了這麽大的一個喜事,自然是要跟工商界的朋友,以及生意上的夥伴們分享,你就當幫大哥一個忙好了!”
“既然明堂大哥您都這麽說了,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畢竟是為了咱明家嘛!”
“嗯,這話我愛聽!”說著明堂便帶著李牆來到了一眾正在談天說笑的婦人面前,開始了第二道考驗,“阿茹,大妹,你們看看誰回來了?”
此話一出,那幾個婦人便立刻停止了聊天,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李牆。
片刻的沉默過後,最終還是身著一襲淡紫色長旗袍出席的明鏡一眼注意到了李牆手上的那枚祖母綠戒指,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試探著問道:“你是……阿牆?”
李牆聽了不由得眉頭一皺,“您是?”
“傻孩子,我是你大姐啊!”
“大姐?”隻一句,便讓李牆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緊接著又不敢相信地確認道,“大姐,真的是你嗎?”
“不是我還能是誰呀?你這孩子,一走這麽多年,怎麽連一封信都沒有啊?”
“大姐,我……”也許是因為太過激動所致,李牆才剛開了個頭便已然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明堂見狀便及時打起了圓場,“大妹,看這孩子的樣子,這些年應該吃了不少苦,受了太多的委屈了,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見明鏡點頭,明堂便轉頭對那個一直陪在明鏡身邊的婦人交待道:“阿茹,你先替我招呼一下客人,我們到裡面說會話。”
與此同時,明鏡也轉頭對另一個穿著得體華貴的婦人說道:“真不好意思,蘇太太,我先失陪一會兒。”
說完,三人便來到了一間專門用來休息的房間。
“好了,現在這裡就我們三個,你有什麽委屈盡管對大姐說好了。”明鏡親切地拉著李牆的手說道。
“大姐,我……這一時半會兒的我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明堂則冷不防地插了一句,“就從你們一家去了東北之後說起吧!”
“到了東北之後,父親就從張大帥那裡爭取到了開礦權,隨後又傾盡所有買下了一座礦山。”
“嗯,三叔一向敢想敢乾,恐怕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孤注一擲的膽魄。”明堂微微點頭說道,“後來呢?”
“後來礦裡挖出了金子,家裡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我們也算是在東北安定了下來,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咱們家的礦裡挖出了金子的事就被日本人知道了,打那以後,日本人三天兩頭就會帶著合作書和計劃書上門,非要跟我們共同開采礦山不可!” “哼!小鬼子的慣用伎倆!不過以三叔的脾氣,那幫家夥應該也討不到什麽好處吧?”明鏡恨恨地說道。
“嗯,一開始的確如此,可那些日本人卻並不死心,於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時不時地派人到礦區搞事,為此甚至還鬧出過人命,後來雨帥身死,日本人就趁機強佔了礦山,還把父親抓了起來,一關就是三年,等他出來的時候早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沒多久就一病不起,盡管母親東挪西借地好不容易湊了一筆錢,要送他去國外把病治好,可郵輪剛走了一半,人就不行了……”
“這麽說三叔他……”聽到這,明鏡不禁輕捂著嘴不敢相信地問道。
見李牆點頭,明堂又問,“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跟我們聯系?”
“父親在世時總說對不起明家,也沒臉回去,即便是咽氣之前最後的一句話,也是要我跟母親幫他隱瞞死訊,不讓你們知道。”
“唉!”聽到這,明堂忍不住歎了口氣,“三叔這個人就是這樣,認準了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其實我爹和二叔他們兩個早就已經原諒他了。”
一旁的明鏡則掏出手絹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柔聲繼續問道:“那三嬸呢?她現在還好嗎?她也跟你一塊兒回來了嗎?”
不想李牆卻搖了搖頭,“沒有,她說寧願待在國外,也不願回來。”
“這……”
明鏡剛要說什麽,明堂就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釋道:“什麽都別說了,大妹。不回來也好,畢竟對她來說,無論是這裡還是東北,可都是她的傷心地啊!”
聽明堂這麽一說,明鏡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對李牆說道:“那你呢?為什麽不留在三嬸身邊,非要跑回來呢?”
此話一出,李牆的眼神便陡然變得凌厲了起來,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和仇恨就連離他幾步之外的明堂都能感受得到。
“因為我要報仇!”李牆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雙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報什麽仇?找誰報仇?該不會是日本人吧?”明堂聽了立刻緊張地問道。
“當然!要不是那些日本人強佔了我家的礦山,又強行把我父親抓走,他也不會那麽早死,所以這個仇必須算在日本人的頭上!”
“就算如此,你一個孩子,要怎麽報仇呀?”
“大姐放心,早在東北的時候,我就已經成功打進……”
“咚咚咚咚!”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緊接著那個之前跟明鏡站在一起聊天的蘇太太便急匆匆地推門闖了進來。
“不好了,明堂大哥。76號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