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新】 ,! 一夜無話,翌日,李牆並沒有急著二次去漱廬求見戴笠,而是舍近求遠帶著海棠跑到了位於較場口中興路上的古玩市場轉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才興盡而歸。
可盡管轉了一整天,兩人卻什麽都沒買,不僅如此,接下來的幾天兩人都是同樣的行程,沒幾天的功夫便在市場上混了個臉熟,甚至已經到了點頭之交的程度了。
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為李牆在故意拖延,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這麽多天過去了,自己發出的密電猶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的回音。
又過了兩天,就在李牆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在總算接到了一封極為簡短的回電,簡短到只有四個字:事畢勿歸。
這下可把兩人給搞懵了,“勿歸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還有什麽別的任務?還是說……”
“回去的話會有危險!”海棠接口道。
“嗯,我也這麽覺得。”李牆面色凝重地說道,
“可是……會有什麽危險呢?難不成我們暴露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也有可能暴露的不是我們,而是大哥……”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大哥一定是怕連累我們,所以才……”
“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就更應該趕回去了,否則要是在這邊滯留太久的話,豈不證實了他們的懷疑?”李牆面色凝重地說道。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們現如今遠隔萬裡,如何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僅憑我們當然是不行了,不過有一個人卻可以辦到。”
“誰啊?”
“還能是誰?自然是咱們的戴老板了!”
聽到這,海棠便忍不住拍了拍腦門,“瞧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軍統耳目眾多,消息自然比我們要靈通的很,那事不宜遲要不明天一早……”
然而話音未落,李牆卻連連擺手,“海棠我知道你很急,但我比你更急,可是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沉住氣,否則只能適得其反!更何況,大魚還未上鉤,如果這個時候冒然去求見戴老板,之前好不容易才布下的局,豈不就功虧一簣了?”
“說的也是……”說到這,海棠不由得歎了口氣,滿面愁雲地皺起了眉頭。
兩人就這樣對坐商議到了凌晨才睡下,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
“誰啊?”本就心情不佳的李牆被敲門的人一吵,便忍不住生了起床氣,沒好氣地問道。
然而對方卻並沒有回答,而是換了一個方式有節奏地敲了起來。
李牆聽了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那人敲的竟然是一串阿斯克碼:自己人,開門!
於是李牆急忙穿衣下床,第一時間拉開了房門。
只見門外站著的是個跟自己年紀相彷的年輕人,雖然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卻格外地謹慎,反覆確認了三遍周圍的情況之後才邁步走進了房間。
一進門,那人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遞給到了李牆的面前,“喏,周先生給你的。”
接過信後,李牆便當著那人的面將信封拆開,仔細閱讀起了上面的內容。
周佛海的筆跡,李牆還是認得的,盡管不清楚這封信是怎麽從上海送到重慶的,但這無疑就是他的親筆信,而信上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詢問李牆最近為何遲遲不采取行動,是否遇到了什麽困難之類的。
“在下辦事不利,讓周先生費心了,慚愧慚愧。”看完信後,李牆便一臉慚愧地說道。
而那人卻好像已經知道了信上的內容一般,板著臉沉聲說道:“周先生是個極孝之人,故而將親卷看得很重,如果在這件事上出了紕漏,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我想你應該清楚。”
“清楚!清楚!”李牆聽了連忙點頭應和,隨即才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這位老兄怎麽稱呼?”
那人也不隱瞞,直接脫口而出道:“勞文池,軍令部的。”
“原來是勞長官,失敬失敬。”
勞文池則擺了擺手,“客套話就免了罷,說正事,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麽麻煩?為什麽這段時間放著正事不做,天天往古玩市場跑啊?”
李牆等的就是他這一問,於是便先是歎了口氣,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唉!勞長官有所不知……”
於是李牆便把自己第一次面見戴笠時是如何遭其羞辱,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轟出漱廬;又是如何費盡心機搭上了孔家和蔣夫人的關系,進而再次爭取到了跟戴笠見面的機會;以及戴笠提出的那個貪婪無禮的要求,一樁樁一件件添油加醋地對那勞文池說了一遍。
而那勞文池聽的也很仔細,於是便很自然地得出了結論:盡管某些地方有明顯的誇大其詞,賣慘邀功之嫌,但還是基本符合事實的。
想到這,那勞文池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但緊接著便又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解地問道:“可即便如此,那你為什麽要往古玩市場跑啊?”
“勞長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那戴笠整天在老蔣面前把清正廉潔的那套說辭掛在嘴邊,口口聲聲說最討厭別人給他送錢,立了個跟貪汙受賄勢不兩立的貞節牌坊,可實際上私下裡確實個談得無言的主,他口中的誠意,就是變相跟咱們要錢呢!”
勞文池聽了也不由得恨恨地說道:“哼!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簡直虛偽得令人發指!有這麽一個特務頭子在身邊,活該那麽多人對老蔣不滿!”
狠狠地罵了一通之後,氣倒是出了不少,可是問題卻依舊沒有解決,於是那勞文池也只能冷靜了下來,繼續說道:“阿牆老弟,就算你要以古玩字畫之名,行送禮之實,可也不用天天往古玩市場跑啊!”
李牆則趁機倒起了苦水,“我也不想啊,勞長官,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小弟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一點門路都沒有,原本想著在市場上花大價錢買幾件像樣的送過去就完了,可那曾想這裡面的水實在是太深了,第一天就給我們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
說著,李牆便轉身回房拿來了一個錦盒,盒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精美,但裡面的東西卻假的不能再假了。
“汝窯筆洗?坑了你多少?”勞文池一邊緩緩端起海棠剛剛端過來的茶水,一邊問道。
“一萬法幣。”
“多……咳咳咳……多少?”勞文池不聽還好,一聽到李牆的報價便差點把茶水給噴了出來,嗆得他劇烈咳嗽了起來。
“一萬法幣啊!”
“這就難怪了,說句難聽的,就這東西恐怕還沒這盒子值錢呢!”說到這,那勞文池便頓了頓,然後才試探著說道,“這麽下去可不行,要不這樣,如果老弟你信得過我的話,就把這件事交給我,我來替你辦,怎麽樣?”
“那敢情好,在下求之不得呀!”說著,便轉頭看了一眼海棠,後者則立刻回憶,回到裡間將孔祥熙送的支票拿了過來。
李牆接過支票隨即便順手遞給了勞文池,“那這件事就拜托勞長官了。您放心,事成之後,小弟另有重謝。”
“這個……不太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呢?總不能讓您白忙活一場不是?我想即便周先生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您的。”
“不不不,阿牆老弟,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麽一大筆開銷,恐怕即便是周先生也……”
“嗨!勞長官,這您就更不用擔心了,說到底,你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周先生,為了黨國,為黨國辦事,又怎可計較個人的得失呢?”
勞文池心裡自然清楚,李牆口中的黨國可不是重慶的黨國,而是南京的黨國,而在聽了李牆那番康慨陳詞之後,更是對李牆心生了一絲敬佩,由衷地說道:“說得好,想不到阿牆老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境界和覺悟,在下所不及也。”
“勞長官您太客氣了,既如此,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放心!”
說完勞文池便站起身帶著那張支票告辭離開了。
……
轉過天來,一大早,勞文池就派人大包小裹地帶著一大堆古玩字畫敲開了李牆的房門。
“想不到這個勞文池這麽有能力,這效率可不是一般地高啊!”李牆看著房間裡已經快要堆成一座小山的寶貝,忍不住說道。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海棠便啐了一口,沒好氣地說道:“嘁!什麽狗屁的能力?要我看呐,他這是把自己這些年收受的賄賂,來了一手借花獻佛罷了。虧他昨天還有臉大罵戴老板,簡直就是賊喊捉賊!”
李牆則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然地說道:“管它呢!我可不關系這些東西是什麽來路,只要東西是好東西就行了!好了,你不是總說自己是鑒定古玩字畫的行家嗎?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快,幫我從中挑幾件好的,我這就給戴老板送過去!免得耽誤了正事!”
“哦。”
時間不大,海棠便從那一眾古玩字畫之中選了三樣上品出來,李牆則二話不說帶上東西便直奔漱廬。
再次來到漱廬,門口的守衛對李牆則客氣了許多,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順利地來到了二樓戴笠的專用會客室。
還沒等他把屁股坐熱,收到消息的戴笠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哎呀呀,阿牆,你總算是來了,這幾天可把我好等啊!”一進門,戴笠就立刻難掩內心激動地說道。
李牆心裡當然清楚,那戴笠之所以如此激動,可不僅僅是因為計劃成功,或許跟自己手上的那些寶貝也多少有點關系,畢竟自己跟勞文池說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實。
“快說說,釣到哪條大魚了?”
“軍令部的勞文池。”
“你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的。”
“是他主動自報的家門,至於真假,屬下尚未核實……”
正說著,戴笠就直接抬手打斷了他,緊接著便抓起面前的電話,“喂,是我,幫我接主任秘書室……老毛嗎?是我,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到漱廬來一趟,注意一點,別太引人矚目。”
電話掛斷,僅僅過了不到十分鍾左右,毛人鳳便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一眼就先看到了房間裡的李牆,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恢復了正常,恭敬地衝著戴笠打了個立正,恭聲道:“老板,您叫我?”
戴笠則點了點頭,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軍令部有沒有個叫勞文池的?”
“勞文池?”毛人鳳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便開始飛速地在大腦裡檢索了起來,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如數家珍地回道,“有的。”
“此人是何來路,官居何職?”戴笠又問。
“此人原本在中央乾校任職,後來小蔣與康澤鬥法,此人堅決跟從小蔣,後經小蔣推薦,去的軍令部,在二廳擔任對日政保部門情報主管。”
“二廳?”戴笠不聽還好, 聽了之後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子就上來了,怒不可遏地拍著桌子大聲吼道,“好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他鄭介民是幹什麽吃的?還有你的審查部門,連一個內鬼都查不出來,要你們何用?”
眼見戴笠發了這麽大的火,毛人鳳盡管心裡暗喜,但嘴上卻不停地為鄭介民講情,“老板息怒,千萬可別氣壞了身子啊!不瞞您說,那個勞文池是熊次長安排的,根本就沒打算跟咱們扯上關系,所以……”
聽到這,戴笠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但還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毛人鳳見狀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的意思是,那個勞文池有問題?”
此時的戴笠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沒心情向毛人鳳解釋,於是便衝著李牆使了個眼色,後者則立刻會意,恭敬地對毛人鳳說道:“毛主任,事情是這樣的……”
老實說,乍一聽到那個勞文池有問題的時候,毛人鳳那吃驚的反應多半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也並不怎麽驚訝,可當李牆表明身份,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傳聞中對軍統有大功勞的“財神”之後,毛人鳳整個人便徹底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