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把這麽重要的行動交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真的沒問題嗎?”
病房裡,李牆在得知明樓竟然把刺殺笹井三郎的任務交,給了剛剛重建不久的第三行動大隊隊長蔣先華之後,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想明樓卻是一副很信任他的樣子,“放心吧,雖然這小子資歷尚淺,但搞暗殺絕對是一把好手,自打去年被任命為第三行動大隊隊長以來,已經成功率隊實施了十余次暗殺行動,無一失手。”
說到這明樓謹慎地看了一眼門口,然後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就連去年斧劈漢奸傅筱庵的朱義士,也是他們負責接應,並護送他離開上海的。”
此話一出,就讓李牆動了惜才的念頭,“真有這麽厲害?那我可得找機會多跟他接觸接觸了。”
“說起這小子,跟我還頗有淵源。差不多十年前,我就見過他一面。”
“十年前?啥時候他才多大呀?”
“也就十一二歲左右吧!不過當時的他雖然年紀尚幼,但性格中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老成。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我說大哥,就算印象深刻那也是匆匆一面,一晃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你又是根據什麽認定他就是當初的那個給你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孩呢?”
“你說的沒錯,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男孩不光個子長高了不少,聲音樣貌也褪去了青澀稚嫩,甚至連名字也改了,但就憑他執拗地堅持以鐵血鋤奸團自稱而非第三行動大隊,以及他腰間那把用特殊工藝製成的斧子,就足以讓我認定他就是之前那個男孩了。
“鐵血鋤奸團?那不是王亞樵的秘密組織嗎?大哥,這小子該不會是他的後人吧?”
“那倒不是,應該算是關門弟子,據說年紀輕輕就盡得‘斧王’真傳,所以他的手下在行動時,各各腰間都會別上一把斧頭。”
“等一下,大哥。如果那小子真是王亞樵的關門弟子,那他不就跟戴笠和軍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嗎?那他為什麽……”
“這就是這小子最為難得的地方,為赴國難,甚至不惜放下個人恩怨。毫不誇張地說,現如今能夠真正做到舍棄小我,成全大義的人已經不多了。”
“所以大哥,你早就已經開始打他的主意了?”
明樓則笑了笑,“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麽當上這個第三行動大隊的隊長的?”
聽到這,李牆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又壓低聲音問道:“對了大哥,你聽說過‘瑾年’這個代號嗎?”
“‘瑾年’?沒聽說過。”明樓很仔細地回想了一番之後,搖頭說道。
“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向南方局那邊核實一下?”
“那沒問題,只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報太大的希望,畢竟像我們這樣的潛伏人員,原始檔桉都是絕密,除非身份暴露,否則很難查到什麽蛛絲馬跡。”
“我明白!”
然而話音未落,汪曼春的聲音便猛地響了起來,“我說你們兩個說話能不能小聲一點?”
明樓趕忙上前關心道:“曼春,你怎麽起來了?”
“你們兩個說話那麽大聲,我能不起來麽?”汪曼春沒好氣地嗔怨道。
“額,那個啥……大哥,曼春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啊!”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汪曼春給叫住了,“等一下,你們要對付的笹井三郎我聽南造雲子提起過,據說此人極度好色,幾乎每晚都會到處尋歡作樂,是煙花街的常客。你們要是選擇在那裡動手,成功的幾率應該會提高不少。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這次你要是還像之前對待陳炳那樣粗心大意,可沒人替你善後!”
“陳炳?可我明明……”此話一出,李牆便不由得一愣,自己明明已經把陳炳的屍首交給黎叔處理,汪曼春為什麽還要這麽說呢?
就在李牆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旁的明樓便緩緩道出了事情的真相,“黎叔在處理陳炳屍首的時候留下了太多的痕跡,要不是曼春暗中出手將那些痕跡抹去,恐怕早就查到你和明台的頭上了。”
聽到這,李牆這才恍然大悟,隨即便由衷地對汪曼春說了一聲,“原來如此,難怪!謝了,曼春姐。”
離開醫院之後,李牆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勸業商會。
遠遠看見已經收拾好行李的海棠和顧曉夢兩人已經在商會門口等著了,於是李牆便索性從黃包車上跳下,一口氣加速跑了過去。
“兩分鍾,你可是一向都很準時的!我還以為你把給我們送行的事給忘了呢!”海棠雙手抱在胸前,氣鼓鼓地說道。
李牆則趕忙賠笑道:“瞧你這話說的,這麽重要的事我怎麽能忘呢?”
然而一旁的顧曉夢則忍不住問道:“明大哥,真不用我們留下來嗎?好歹也能多個幫手吧?”
“不行,出來這麽久,司令那邊總得有個交代,再說你們也不像我,可以借口照顧孕婦……”
此話一出,海棠便忍不住小聲滴咕了一句“又不是只有照顧孕婦才能請假!”。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說著,便紅著臉低著頭,急忙拉著一臉壞笑的顧曉夢上了車,揚長而去。
送別兩人之後,李牆便回到了自家公館。
而剛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客廳裡焦急地來回踱步,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明堂。
“明堂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行嗎?這一大清早的,你個小王八蛋不老老實實地在家帶著,跑哪去了?”
“還能去哪?當然是醫院啊!”說著李牆還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這種小事,讓大叔去不就行了?”明堂略帶埋怨地說道,緊接著又偷偷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然後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走,咱們書房說話!”
“別,我可不想挨罵!大哥說了,再讓他發現我擅自進了他的書房,就打斷我的腿!”
“那你信不信再這麽磨蹭下去,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額……”見那明堂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牆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將上了鎖的書房房門撬開。
“還挺熟練的嘛!不是頭一次了吧?”
此話一出,李牆頓時便感到一陣無語,但還是強行把火氣壓了壓,跟著他進了書房。
“剛剛收到消息,赤木親之的製裁令已經重新啟動了,你這邊怎麽還沒動靜啊?”
李牆則兩手一攤,“時機尚未成熟,我也沒辦法啊!”
“什麽時機?”
“日本南進的決議。”
“南進?那可就意味著同時跟英、美、荷同時開戰,這小日本鬼子也太猖狂了把?”
李牆則聳了聳肩,“當一個人陷入絕境的時候,自然什麽都乾得出來,國家也是一樣。”
“話雖如此,可據我所知,駐守東北的關東軍已經開始著手進行實彈演習的準備了啊!”
“正因如此,我才斷定日本內閣和本部高層已經決議放棄北進,轉而向南進攻。至於演習,我想應該是用來安撫關東軍的手段罷了。”
“嗯,有道理。”明堂讚同地點頭說道,緊接著便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對了,你跟我說實話,這次製裁赤木親之,有沒有你的份?”
……
是夜,李牆便趁著茫茫的夜色,來到了一處軍統的秘密據點,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敲響了房門。
“叩叩叩……叩……叩叩……”
時間不大,便有人前來應門,非是旁人,赫然竟是軍統八人眾的老四,徐百川。
“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到的?”
“今天下午。”徐百川說著便探出頭來四下裡看了一眼,確認沒有尾巴跟著之後,才把門完全打開,“走,有話咱進去再說。”
房子裡沒有點燈,隻點著三根蠟燭,光線略微有些昏暗。
“好了,既然人已經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一見李牆進來,陳恭澍就率先開口說道。
話音未落,一個年輕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一邊用手在地圖上指了指愚園路和地豐路交匯的拐角處,一邊說道:“那就從我開始好了!根據我的調查,自打那個赤木親之的老婆懷孕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中日合作醫院去做產檢。而且每次往返的路線基本都是固定的,所以,我們可以提前在這裡設下埋伏,以逸待勞,待赤木親之進入埋伏圈後一舉將其殲滅!”
“嗯,沒錯,從地圖上看,這個地方的確是設伏的絕佳地點。”徐百川說著便轉頭看向了李牆,“你怎麽看?”
“我同意,只不過這個路口沒有信號燈,所以在這裡設伏就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想辦法讓他的車子停下,這樣才會提高刺殺成功的幾率。”
“這個簡單,交給我就好。”靠窗邊坐著的鄭耀先狠狠地抽了口煙,澹澹地說道。
此話一出,立刻招致了徐百川的不滿,“老六!”
然而鄭耀先卻依舊澹定地回道:“放心吧,四哥,我知道這麽做意味著什麽!”
聽到這,深知鄭耀先脾氣的徐百川便不再堅持,繼續說道:“那接下來就是那個難纏的笹井三郎了。有他在一旁護衛,即便那赤木親之中了我們的埋伏,恐怕也很難得手。”
“說到那個笹井三郎,我倒是聽說過一些有關他的傳聞……”
於是李牆便將自己從汪曼春那裡得到的有關笹井三郎的情報逐一分享給了眾人。
“這個情報太重要了,先華,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陳恭澍聽了一臉興奮地對那個最先提出刺殺方案的年輕人說道。
後者也當仁不讓地點了點頭,胸有成竹地說道:“放心吧,老大,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位想必就是鐵血鋤奸團的蔣隊長吧?早就聽說是一把搞暗殺的好手,想不竟然這麽年輕啊!”
蔣先華則毫不客氣地回敬道:“只有庸人才會以年紀來判斷能力。”
“先華!”陳恭澍聽了趕忙呵斥了一句。
李牆則擺了擺手,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道:“沒關系,只不過這樣的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啊!”
一旁的徐百川冷不防地說了一句,“何止是似曾相識?他剛剛說的,不就是你剛加入複興社時對戴老板說的原話麽!”
“是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一塊兒加入複興社的弟兄,也沒剩下多少了,有必要讓六哥冒這麽大的風險嗎?”
徐百川也是一臉的無奈,“沒辦法, 或許你還不知道,去年年底在委員長的極力撮合之下,我們和中統那幫混聯合組建了國家總動員會議經濟檢察大隊,可僅僅過了不到半年的時間,隊裡大部分的要職都被中統收入囊中,戴老板接連任命了好幾個隊長,都拿那幫家夥沒有辦法。這才想到了老六!”
“也對,要論對付中統那幫混蛋的手段,六哥認第二沒人敢任第一。”李牆十分認同地說道,“只不過這次任務可非同以往,搞不好你們將面對全上海軍警憲特的全面搜捕,到時候別說是撤離,恐怕就連藏都沒地方藏……”
然而不等李牆把話說完,徐百川就大笑著說道:“這你大可以放心,這種場面,我和老六早在幾年前就以及經經歷過一次了,有經驗!”
“那好吧,如果你們能堅持一周不被敵人發現,我就有辦法送你們出去!”
“一周?時間還真是不短呢!不過問題不大,是吧老六?”
“當然!”鄭耀先又給自己點了根煙,惜字如金地說道。
“那好吧!跟據我的推斷,赤木親之下次帶老婆去做產檢應該是在本月的十七號,所以蔣隊長,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在那之前搞定那個笹井三郎,當然,你越晚行動,對接下來的刺殺行動就越有利。”
“既如此,那我就提前一天動手好了!”
然而就在這時,陳恭澍便突然問了一個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的問題,“好了,既然行動計劃已經確定,那麽醫院裡的那個火藥桶該讓誰去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