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聽了管家的話後,沉耕梅便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隨即便有些慌慌張張地說道,“那……那個,卿姐……我……我先回……回避一下。”
不想話音未落,就被葉吉卿一把抓住,笑罵道:“你看看你,人還沒到你就自亂陣腳,這仗還怎麽打呀?”
“打什麽仗呀,卿姐?”
“情場如戰場,你該不會連這都不懂吧?”說完,葉吉卿才轉頭對管家說道,“請他進來吧!”
“是!”
時間不大,李牆便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明牆冒昧打擾,唐突之處,還請李太太見諒。哎喲,沉小姐也在?真是太巧了。”
然而話音未落,葉吉卿便似笑非笑地說道:“明副處長,一天之內兩次偶遇,恐怕已經不能簡單地用‘巧合’來解釋了吧?要我看哪,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你說呢?”
“李太太您說笑了,在下可沒有那樣的福分。”
“那可不一定哦!正所謂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是麽?”
“您說的是,這的確是在下欠考慮了。”
葉吉卿則擺了擺手,“好了,都是自己人,客套的話就免了罷,不知明副主任來訪有何貴乾呢?如果是來找士群的話,那可就太不湊巧了,他現在人還在南京,估計得明天才能回來呢!”
不想李牆聽了卻趕忙搖頭否認道:“不不不,李太太您誤會了,我這次來並不是來找李秘書長的,而是專門來拜訪您的。”
“拜訪我?”
“是的。”說著,李牆便掏出了一隻精致小巧的錦盒,恭恭敬敬地遞到了葉吉卿的手裡。
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一對晶瑩剔透的翡翠手鐲!盡管只有巴掌大笑,但品相卻是一等一的極品,而且其中一隻還是隻存在於傳聞中的色重於種的色料,不但顏色濃豔、陽而飽滿,還帶有最頂級的飄花色料手鐲;而另外一隻則是種水清澈乾淨、通透而澄澈的種水料飄花手鐲,飄花靈動而縹緲。
毫不誇張地說,這兩隻手鐲單獨拿出任何一隻,都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寶貝,更別提當兩隻放在一起時,所產生的一陰一陽,交相呼應,相互映襯的美感了。
這樣的寶貝,對於本就喜好各式珠寶首飾的葉吉卿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力可言,可以說,從她看到那對手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下意識地產生了極其強烈的佔有欲。
而盡管此刻的葉吉卿早已經恨不得立刻將那對手鐲帶回房間好好欣賞一番,但是僅有的一絲理智卻還是讓她勉強壓住了這個念頭,故作鎮定地問道:“哎呀,明副主任,你也太客氣了,這對手鐲想必一定價值不菲吧?”
李牆則笑了笑,“價值倒是其次,不知您是否聽說過多年以前,在華懋飯店的那次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的鬥玉酒會嗎?”
“鬥玉酒會?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顧維鈞的夫人和華懋飯店老板沙遜鬥玉那次?”
“不錯,就是在那場酒會上,顧太太與沙遜聊天時就珠寶首飾發生了爭論,而後漸漸演竟變成了鬥玉,二者互相展示自己所擁有的珠寶首飾來顯示自己的地位與財力,直到壓倒對方。沙遜自認為走遍四海,見多識廣,收藏的珠寶玉石也是極多,必然能勝,事實上也在前期出盡風頭,可直到顧太太拿出了一套手鐲,頓時驚豔四座。即便那沙遜收藏眾多,卻無一能比得上那套手鐲,因而落敗。自此那套手鐲也在上海灘的上流社會出盡風頭。”
“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對手鐲就是當年顧太太用來打敗沙遜,贏得鬥玉的手鐲吧?”
“當然不是了!當年助顧太太獲勝的那套手鐲一共有四隻,其中兩隻手鐲為色重於種的色料,屬於最頂級的飄花色料手鐲。而另外兩隻則是種水清澈乾淨的種水料飄花手鐲。這樣的手鐲哪怕單一隻都完全稱得上極品,更遑論是一套四隻。更為難得的是,這四隻價值連城的手鐲,竟是從同一塊原石上切割而成,像這樣品相各異,卻又相出同源,能搭配成套的,說是百年難遇都毫不為過。這樣的寶貝顧太太自然格外珍惜,據說曾經有豪商給這套手鐲出價十數萬大洋,只希望購得半套或其中一隻,還遭到了顧太太的當場拒絕呢!”
聽到這,葉吉卿便很是讚同地點了點頭,因為如果換做是自己,也是不會那麽輕易就把那樣難得的寶貝轉手他人的。
但是很快便又皺著眉頭問道:“既如此,那這對手鐲看上去為何又與顧太太手裡的那套手鐲那麽相似呢?”
“李太太真是好眼力,果然是這方面的行家啊!不瞞您說,這對手鐲就是用當年切割那套手鐲剩下的鐲心料二次切割而成的。”
聽到這,葉吉卿這才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對手鐲比一般的要更加小巧精致呢!不過這對手鐲小歸小,但在我看來,絲毫不比傳聞中的那套手鐲差呢!還真是讓明副主任破費了啊!”
“李太太您太客氣了,什麽破不破費的,這好東西,自然要由合適的人來收藏嘛!”
“明副主任,你要是這麽說,我還真就不好意思不收了呢!”說著,葉吉卿便轉頭招呼了一聲,“阿福!”
話音未落,管家便立刻走了過來,恭順地回道:“太太!”
葉吉卿則順手將那隻裝著手鐲的錦盒遞給了他,“替我把它收好。”
“是,太太。”說完,那管家便雙手捧著錦盒,上樓去了。
直到管家裡開,葉吉卿才繼續問道:“好了,東西我已經收下了,明副主任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啊!”李牆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才緩緩地開口說道,“那個……不瞞您說,不瞞您說,我這次來的確是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成全。”
“哦?什麽請求,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在下原本是想趁著剿總司令部改組的機會跟未婚妻完婚,可是細一打聽,就算一切從簡,最快也得三天的時間進行籌備,所以……我就想讓您幫忙……幫忙跟李秘書長求個情,讓他通融一下,準許招撫整編委員會的掛牌時間向後推遲幾天。”
“這個……”聽李牆這麽一說,葉吉卿也犯了難,“阿牆兄弟,不是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講情面,只是你姐夫他現在也不容易,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就等他犯錯呢!”
此話一出,頓時就嚇了李牆一跳。這倒不是因為那葉吉卿只收禮不辦事,而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稱呼,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從明副主任變成了阿牆兄弟,身份轉變之快實在是令人為之怎舌。
然而即便葉吉卿拒絕了自己的請求,李牆的態度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反而態度誠懇地說道:“您說的對,這件事的確是我欠考慮了!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
在葉吉卿看來,如果李牆這個時候表現出任何一絲的不滿和埋怨情緒,她口可以借機大做文章,可是偏偏李牆竟然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反而還主動放棄了自己的請求,這便搞得她的內心不自覺地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於是就在李牆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葉吉卿便連忙叫住了他,“阿牆兄弟!請等一下!”
李牆也很是配合地停了下來。
“我雖然沒辦法答應你的請求,但是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這樣好了,你們那個委員會不是還沒有秘書嘛!就讓耕梅過去幫你好了,反正你們那剛剛掛盤成立,應該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有她幫忙料理日常事務應該就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了。這樣一來,你既可以安心地準備婚事,又不會耽誤正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啊?”李牆顯然沒有料到,葉吉卿竟然會想出這樣的辦法,如此一來,不但還了自己的人情,還不動聲色地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一個眼線,到底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
更讓李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還是傳聞中的那個沒有心機,貪婪成性,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花瓶太太麽?難道那些傳言,只是她故意展現出來的表象?
正想著,葉吉卿的聲音便猛地將李牆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啊什麽啊呀?耕梅可是整個秘書處裡最漂亮的,業務能力也是出類拔萃,給你當秘書,還委屈你了不成?”
“不不不,姐您誤會了,沉小姐的樣貌能力自然是沒得說,只是我們那的廟小,沉小姐去了豈不是太屈才了麽?再說姐夫那邊……我也不好交代啊!”
“怕什麽!你姐夫那邊,我自然會跟他說的,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那……那總得征求一下沉小姐的意思吧?畢竟……”
然而不等李牆把話說完,此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沉耕梅便冷不防地說了一句,“我願意!”
……
“你說啥?秘書?你不是說就是去送個禮麽?怎麽還搞了個秘書回來啊?”聽他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之後,海棠便立刻化身成了機關槍,“突突突”地一句接著一句問道。
李牆則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你以為我想啊?原本我只是打算跟李士群夫婦拉進一下關系,哪曾想竟被人反將了一軍,真是終年打雁,反被雁給啄了眼睛啊!”
海棠更是毫不客氣地數落道:“哼!現在知道人外有人了吧?看你以後長不長記性!”
“稍微一松懈就吃了這麽大的虧,可不得長點記性嘛!你別說,這次事件還真給我敲響了警鍾,能在這世道立足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不想海棠卻依舊抱著胳膊,沒好氣地問道:“那些都是後話了,你啊,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怎麽對付那個女人吧!”
“哪個女人?”
“明知故問!還能是哪個女人,自然是葉吉卿特意給你配備的美女秘書啊!”
此話一出,頓時便讓李牆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醋意,於是趕忙笑著解釋道:“你想哪去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副主任,根本就沒資格配備秘書!”
“那她這是?”
“我雖然不能配秘書,但是委員會裡面可是有秘書室的,所以葉吉卿並不是在給我配什麽生活秘書,而是給整個招撫整編委員會配了一個機要秘書!而這,只是其一。”
聽到這,海棠便不由得眉毛一挑,“只是其一?這麽說,那葉吉卿此舉還另有深意?”
“那當然了!別忘了她可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反將我一軍的女人,這樣的人做事,達到目的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實際上追求的則是一舉兩得,甚至是多得。”
說到這,李牆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要知道那位沉小姐此前可是李士群的貼身秘書,雖然兩人相差了好幾輩,但是卻時不時地就會傳出兩人有著不清不楚的男女關系的傳聞,那葉吉卿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一定還是很在意的。所以才會趁這個機會,把那個沉小姐從自己的丈夫身邊調走。這樣既還了我的人情,又維護了夫妻間的感情,還在我這名正言順地安插了一個眼線,算得上是一舉三得了。只是有一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哪件事?”
“其實葉吉卿在向我提議時,沉小姐就在她身邊,可就在我還在認真地考慮要如何拒絕葉吉卿的那個提議的時候,沉小姐卻突然主動開口說‘她願意’!”
此話一出,海棠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一臉狐疑地問道:“那隻狐媚子該不會是對你有什麽想法吧?”
“你可拉倒吧!沉小姐那麽漂亮的一個大美女,怎麽可能對我有什麽想法呢?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呢?”
“那可不一定哦,你忘了,想當初在冰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