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剿總的大小官員以及各部門的辦公職員便在司令部的一樓大堂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啊——”
一個秘書裝扮的女職員拖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走到了隊伍的末尾,剛一站定就有人湊了過來,壞笑著說道:“小麗啊,怎麽這麽沒精打采啊?不會是昨天晚上……”
此話一出,那個被叫做小麗的女秘書便紅著臉說道:“秀姐,你就會開我的玩笑,昨天晚上我可是一直加班到深夜,能有精神才怪呢!”
“加班?你昨天不是早早就回去了嗎?”
“是啊,原本我還想跟我家裡的那位去看場電影,結果電影沒看成就被處長抓了回來,把通知大家今天一早到這集合拍照的差事丟給了我,害得我一整個晚上什麽也沒乾,光打電話了。”
“你說這司令也是,好端端地拍什麽照啊!就算要拍照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也好去去燙個頭髮。真的是……”
“聽處長說,好像是要總務科明科長的提議,說是要給我們統一製作證件。”
“那也用不著這麽早集合吧?”
聽到這,那小麗便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秀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之所以這麽早,實際上是為了緊著剿匪大隊的那些人,聽說是要去執行一個秘密任務,老早就出發啦!”
“那就等他們回來之後再說嘛!拍個照而已,早拍晚拍不都一樣嘛!”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裡面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哎呀反正是好事就對了!”
“別人不好說,但是對吳大隊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怎麽又扯到吳大隊了?”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在剛剛,他臨走前放出話來,誰能幫他搞到李科長的照片,就給誰二十塊大洋呢!”
“李科長?哪個李科長啊?”
“笨!就是機要處譯電科的科長李寧玉啊!”
此話一出,那小麗頓時就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難道他們兩個真的是那種關系?李科長可是有夫之婦啊!”
不想那阿秀聽了卻不禁撇了撇嘴,“嘁!他家那個小白臉,仗著念過幾年書,會說幾句洋文整天就傲得不行,鼻孔都快頂到天上去了,可結果呢?還不是要靠吃軟飯過活?比吳大隊差遠了!真不知道李科長看上了那個小白臉哪一點了,換做是我,早就跟吳大隊好了!”
“秀姐,你該不會……”
“喂!你們兩個,滴滴咕咕的幹什麽呢!?”
正說著,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頓時就把兩人給嚇了一跳。
“曹……曹處長!我們……”
那兩人剛要開口解釋,曹延便大手一揮,很是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不用跟我解釋,看看你們都被落下多遠了?還不趕緊跟上?”
聽到這,那兩人趕忙應了一聲,然後便慌慌張張地追了過去。
……
“科長,照片已經洗好了。”臨近中午,阿誠便拿著一隻裝滿照片的信封走了李牆的辦公室,對他說道。
“嗯,把這些照片拿去給雷老虎辨認一下,看看能不能鎖定那個人的身份。”
“知道了。”
“茶杯那邊有消息了嗎?”李牆又問。
“還沒有,我晚點再打電話確認一下。”
“好!”
正說著,走廊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海棠連門都沒敲,就直接一頭闖了進來。
李牆先是給了阿誠一個眼神,後者便立刻會意,快步走到門邊探出腦袋仔細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確認了沒有任何異常之後才退了回來將門掩好,衝著李牆輕輕地點了點頭。
李牆這才將視線轉到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海棠身上,略帶責備對她說道:“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可一點都不像你,出什麽事了?”
“剛剛收到的消息,伏擊小組在淳安縣遭遇了剿匪大隊,損失慘重。”
“怎麽會這樣?我不是已經讓你發報提醒他們小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麽?不對,他們是怎麽那麽準確地知道我們的伏擊地點的?”
“據活著回來的弟兄說,好像是目標利用吉普車的機動性,先是主動在剿匪大隊面前暴露,然後一路引著他們跳進咱們的伏擊圈的。伏擊小組一開始還以為一切順利,等到開火的時候才發現吉普車的後面還跟著一支剿匪大隊……”
“這……除去運氣的成分,目標所運用的戰略戰術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也難怪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李牆緊皺著眉頭,面色陰沉地說道,“任務已然失敗,再怎麽補救也來不及了,上峰有什麽指示沒有?”
“有,上峰懷疑司令部裡有紅黨,希望我們能把他給找出來。”
“找紅黨?那不是日偽該乾的事麽?再說司令部裡出來進去的那麽多人,怎麽找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咱們總不能抗命不遵吧?反正他們又沒有給咱們限時,那就慢慢找咯!”
聽到這,李牆也讚同地點了點頭,“也隻好如此了。”
然而李牆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心裡卻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的情緒,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
是夜,長生路55號。
李牆正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目光還時不時地看向牆上的掛鍾,心裡滿是焦急。
不知過了多久,阿誠才終於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怎麽樣?”
“放心,黎叔已經護送著那位長官順利穿越了敵人的封鎖,如無意外的話明天晚上就能回到根據地了。”
聽到這,李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雷老虎那邊呢?”
“已經找他指認過了,你一定猜不到那人是誰。”
不想李牆聽了卻只是微微一笑,“是金生火,對麽?”
此話一出,阿誠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是他?”
“我猜的!”說到這,李牆稍微頓了頓,見阿誠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便笑著繼續說道,“怎麽,不信?”
“你說我信不信?你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怎麽可能猜得那麽準?”
“這事啊,也就聽起來玄乎,實際上卻一點都不難。你想啊,能把一個人的照片帶在身邊十多年,就說明照片上的人對他十分的重要,而兩個人之間最重要的關系,無非就是親情和愛情,而據我對那個曹延的了解,他是絕對不可能在普通人身上耗費那麽多精力的,所以這個人一定是司令部裡的高層。而在所有高層幹部之中,趙捷是陳公博的人;王田香唯日本人之命是從;吳志國是錢司令的心腹;金生火則是周佛海的親信。”
聽到這,阿誠讚同地點了點頭,“然後若是按照你的判斷,就基本上可以排除王田香和吳志國了,這倆人一個醉心於金錢和權力,另一個則把心思全都放在了那個李寧玉的身上。”
“嗯,有道理,所以你就從剩下的兩個人之間選擇了金生火?”
“準確點說,是我希望是他,因為那樣的話,就將對死間計劃第二階段的實施起到不小的作用。”
直到這時,阿誠才猛然猜到了一些李牆的真實意圖,“你該不會是想……”
然而李牆卻只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既沒有默認阿誠的猜想,也沒有做任何的解釋。
而從第二天開始,雷老虎便按照李牆的指示,在杭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堂子裡打聽起了那個名叫若嫻的女人。
正所謂香餌之下,必有懸魚,重賞之下,必有死士。
在李牆提供的豐厚報酬,以及雷老虎賣力尋找的雙重努力之下,隻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找人的事便已然有了一些眉目。
“若蘭?不是若嫻嗎?你確定沒找錯人?”王潤興飯莊的雅間裡,李牆聽了雷老虎的報告之後不禁眉頭緊皺地說道。
“錯不了!”雷老虎連忙解釋道,“明少有所不知,乾這行的本就低人一等,所以一般都會起個花名,而根據您的描述,小的已經再三核實過了,全部都對得上,這個若蘭應該就是您要找的那個若嫻了。”
“那她人呢?現在在哪?”李牆又問。
“您放心,小的已經將她從堂子裡接了出來,暫時安置在了城南,每天好吃好喝伺候著呢!”
“嗯,有心了!”聽到這,李牆這才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從懷裡掏出兩根金條,丟給了他,“這件事你辦得不錯,賞你了!”
“哎喲!這怎麽話說的,小的能替明少您做點小事是小的榮幸,豈敢受您這麽重的賞啊?”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阿誠便忍不住說道:“叫你拿著就拿著,我們少爺這麽做就是要讓別人都知道,只要盡心盡力地替少爺做事,就一定能得到豐厚的獎賞。雷老大,你就不必推辭了,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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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吧,那我就拿著,多謝明少!”
說完,那雷老虎小心翼翼地將那兩根金條收好,然後才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從飯莊出來,李牆便立刻返回了司令部,找到曹延詳細匯報了這件事的最新進展。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曹處長,接下來……”
李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曹延給抬手打斷了,“明科長,你能確定那個什麽若蘭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若嫻嗎?”
“雖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年紀,經歷卻都對得上,卑職以為可能性很大。”李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謹慎地分析道。
聽到這,那曹延這才點了點頭,心情大好地說道:“既然明科長都這麽說了……那好吧,你把人交給我,你的任務就算是完成。”
“好,卑職這就去辦。”
然而就在李牆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又被那曹延給叫住了,“等一下,明科長!”
“曹處長您還有什麽吩咐?”
“嗨!什麽吩咐不吩咐的?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次你幫了我這麽大的一個忙,我總得表示表示不是?”
“曹處長您太客氣了,這點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算不得什麽。”
李牆還像再說什麽,卻被那曹延再一次打斷了,鄭重其事地說道:“對你來說的確是舉手之道,但對我來說卻意義重大啊!明科長就不要推辭了, www.uukanshu.net 再說我的這份回禮也算不上貴重,只是一條遊船而已,眼下就停泊在集賢亭邊,明科長如不嫌棄,就送與你好了。”
“遊船?”
“是啊,我聽說你和你的私人助理阿誠還住在石庫門式的老房子裡,距離司令部太遠不說,跟你現在的官職也不匹配,不如索性就搬到遊船上去好了,不但近便了許多,還能隨時欣賞西湖美景,豈不美哉?”
“這……”
老實說李牆對那曹延口中的遊船還是蠻感興趣的,畢竟自己現在的住處來來往往的人員混雜,實在不適合開展地下工作,做什麽都有些束手束腳的,十分的不便。可如果能搬到遊船上去那就不一樣了,不但不必再去擔心隔牆有耳,亦或是被人偷偷安裝竊聽設備,也可以讓今後自己更加放心大膽地使用電台收發電文,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船上電力供應問題,不過問題也不算太大。
考慮再三,李牆最終還是欣然接受了曹延送給自己的這份大禮,一來是這條遊船對自己今後行動的幫助的確很大,二來也是為了跟那個曹延建立起一個良好的關系。
“既如此,那卑職就多謝曹處長您康慨相贈了!”
“好說,好說!我這就派人帶你過去。”
任務順利完成,李牆自然心情大好,可當他跟著那曹延的手下來到集賢亭邊,親眼看到他口中的那條遊船的時候,整個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驚訝得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說道:“我說……你們官這玩意兒,叫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