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杜公館

　第二天，吃過早飯時，秦川就接到了杜維藩打來的電話，說是陳光甫要離開滬上，杜先生九點在杜公館給陳光甫踐行，請秦川過去作陪。

　雖說是請秦川作陪，可杜維藩還是再三強調，事後，杜先生還有事要和他商量，要秦川務必前往。

　要和他商量的一定是購買磺胺的事情，可陳光甫要離開滬上是什麽意思?

　如果陳光甫僅僅是業務需要去趟外地，這可不必為他餞行，看樣子這是陳光甫要出遠門了。

　吃過早飯，秦川就在依依不舍淚眼朦朧的唐一菲和焦晃劉大柱、孟達等人的默默注視下，坐上趙毅開的自己家裡的奔馳，開去“環球商務集團”。

　今天早上，秦川和唐一菲已經將他近段時間很可能不會回家的事情同幾人說了，雖然秦川沒說去做什麽，可唐一菲堅決要趙毅和李飛跟隨保護秦川的安全，還是讓焦晃等人感覺這一次秦川要做的事情恐怕不尋常。

　由於督查室的車如果來接秦川，如果有人見到趙毅和李飛開車跟隨，會發現同往日有所不同，所以早上秦川已經給督查室那裡打過電話，說他今天上午有事，他要晚些過去，要李成章他們不要再來接他。

　關於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將要被特務處征調參與戰事的事情，他需要向衛凝波通報一下，已經通過密寫將情報交給了唐一菲，唐一菲今天會邀衛凝波夫人和傅司楠、王家黎的夫人到家裡打牌。

　後院的網球場地昨天就已經請人在施工，還得有幾天才能完工，那時那幾位夫人來秦家就更方便。

　在公司裡，戴著黑眼圈但依舊神采奕奕的齊蘭峰，興奮地告訴秦川，處長早上回電，處長計劃之一就是要帶走日本倉庫裡的軍火和其它戰略物資，他同意咱們的計劃，但除了日本人的倉庫，其它的外國人的倉庫，特務處不會參與。

　處長還再三強調，要他們保證安全，絕不能漏出一絲蛛絲馬跡，以免引起外交糾紛。

　他還建議，咱們最好借著這次杜公館從咱們這裡購買磺胺的機會，順便請杜先生幫忙。

　原本秦川也沒想過使用督查室的人，他只能用他自己的保鏢也就是趙毅、李飛，由於人手少，搬運大宗物資是肯定不可能，他隻準備挑選小件貴重物品帶走，不過如果杜公館參與，那可就好辦多了。

　另外，處長在電報中，還順便通報說，據查昨天傍晚開始，長江上的日本商船在日艦護送下，載著大批日僑開始順流而下，一邊行進一邊集結，沿江各城市的日僑走得都極為匆忙，甚至有的連貴重物品都來不及攜帶。

　由於是順流，日本人的船隊速度很快，凌晨已經過了九江，估計今天上午就會通過江陰，要他們密切滬上日本人動向，尤其是海空軍動向。

　日軍海軍第三艦隊有吳淞口警備司令部的人監視，特別站的主要任務還是注意監聽日本人的電台，王家黎早早就趕到了公司，現在就在電訊組坐鎮。

　秦川又和齊蘭峰有仔細商議了出售藥品給杜公館，以及杜公館如何參與洗劫浦東庫區外國人物資的計劃後，秦川才提著一大一小兩個皮箱下樓，將箱子放進後備箱，才坐上車趕去杜公館。

　杜公館後樓的花廳裡，隻擺了一張小圓桌，上面只有四個冷盤，一瓶十年汾酒和幾瓶啤酒，圍桌而坐的也只有四個人，分別是杜先生、秦川、杜維藩，另一個就是這次酒宴的主角，滬上商業儲蓄銀行總經理陳光甫。

　而恆社的幾個骨乾，一個都沒請。

　對於這種情況，秦川自然不會認為他有多麽重要，請自己來作陪，其實是有求於自己，也就是磺胺。

　給陳光甫踐行也是真的，秦川到達杜公館時，三人都已經坐定。

　秦川一到，幾人稍一寒暄，杜先生就輕咳一聲，端起酒杯酒笑著說道，“光甫兄，昨天接到剛剛成立的最高國防會議的任命，任命其擔任大本營貿易委員會中將銜主任委員，現今形式緊迫，金陵方面催得緊，光甫兄明日便要離開滬上北上，今日特備薄酒，為光甫兄踐行，略表敬意。”

　陳光甫略欠欠身，端起手中的酒杯，兩人碰杯後，將小號洪憲瓷酒杯中的汾酒一飲而盡。

　杜維藩陪著秦川喝啤酒，兩人也陪了一杯。

　在主任委員前加上一個中將銜，這是給非軍人的一個臨時軍銜，這樣的情況下，往往意味著這個委員會會管理一部分軍隊事情，由於需要經常同軍方打交道，沒有軍銜會很不方便，而有了這個中將銜，那就不簡單了，同那些將軍們打交道，就是平起平坐同等的，甚至軍銜低的軍方人物面對這個中將銜主任委員時，還要表示出足夠的尊敬。

　之所以要在陳光甫這個主人委員前加中將銜，就是如此，秦川認為這個貿易委員會應該是對戰時統籌國內進出口物資管理的部門，只不過，秦川對於這個“大本營貿易委員會”沒有絲毫記憶。

　見秦川有些懵懂，陳光甫苦笑著對秦川道，“承稷，別看金陵方面催得緊，這個中將銜的大本營貿易委員會主任委員名頭也很響亮，可據杜先生得到的消息，這個委員會最終是否設立，還沒有定論呢，是否存在也不好說。”

　杜先生有些無奈地說，“國黨雖然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著手進行對日作戰準備，可都是軍事上的，對於可能的舉國抗戰其實並沒有多少準備，就比如對戰時經濟貿易的管理，原本國黨最高國防會議和黨政聯席會議決定，以軍事委員會為抗戰時期最高統帥部，並授權軍事委員會對國黨黨政一體指揮，但會後，不知那些政客們想搞什麽鬼，國黨中常會又推翻前定，授權委員長組織戰時大本營，光甫的這個貿易委員會就是在大本營的架構下的部門，以委員長為陸海空大元帥統一指揮大本營一切事物。”

　杜先生笑著說，“軍事委員會對國黨黨政一體指揮，和統一指揮大本營一切事物，這兩者相差甚大，據我得到的消息，委員長為此大為惱怒，以未經宣戰，不必另立名目為由，堅決反對成立大本營，堅持以國黨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行使海陸空軍最高統帥權，並有權對黨政一體指揮。”

　杜先生笑了笑又說，“光甫，你也不要憂慮，你的事情我自然會上心，昨晚我又詢問了委員長侍從室，據說侍從室正在擬定以軍事委員會為最高指揮機關的下屬部門，即便不設這個貿易委員會，也會有一個相應的貿易調整委員會，在這個委員會基礎上，很可能會成立一個《國立貿易複興公司》，如果真要如此，咱們再想辦法做這個董事長吧，那個貿易調整委員會估計也是一個有職無權的位置，做不做都沒有什麽意思。”

　這個《國立貿易複興公司》的名字，秦川有記憶，而且，陳光甫就是董事長，另外他還是國民參政會參政員。

　抗戰前，杜先生在國黨裡面，可謂手眼通天，能量極大。

　陳光甫急忙起身，“杜先生高義，光甫屢受先生恩情，感激不盡！我敬先生一杯。”

　杜先生又說道，“光甫，我是不會離開滬上的，我看承稷也不會走。”

　陳光甫有些詫異地看向秦川，秦川苦笑著解釋說，“不要說滬上不一定會失陷，即便失陷，我這個督查室誰會理會?我是無處可去的，再說我的根就在滬上，不僅有公司，我還是聖約翰的教授，我能去哪裡?”

　杜先生點點頭說，“不走也好，正好我們可以聯手做些生意。”

　又轉頭對陳光甫說，“光甫兄，一旦你在那個《國立貿易複興公司》任上，總會需要購買和賣出物資，滬上這個地方有有英法這些西方列強在，這裡還是安穩的，你們需要的東西在這裡就能采購到許多，我和承稷那個公司聯手，什麽生意咱們都可以做得。”

　對於杜先生的說法，秦川並不抵觸，一旦日軍攻佔了廣東，國黨的海運通道就被徹底斷絕，只能依靠滇緬公路，到在艱難的時候，甚至只能靠空運走艱險萬分、要飛越珠峰的駝峰航線。

　所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滬上絕對是一個國黨購買緊缺物資的好地方，如果能和陳光甫領導的這個公司搭上關系，日後在國統區來往貨物可就方便多了。

　對於這個提議，陳光甫沒有什麽異議，秦川卻知道杜先生在滬上是呆不下去的，他在日本佔領滬上後，就會因為不願幫助日本人，被迫遠走香港，然後又前往四川。

　見秦川沒說話，杜先生笑著說，“承稷，不要有顧慮，我的為人你應該聽說過，我杜某人從不會做出有違民族大義的事。”

　秦川直到這時才想明白，今天要自己來給陳光甫踐行只是一個由頭，先用同杜公館聯手做生意給自己一些甜頭，然後再提出購買藥品，看來對於國事，杜先生果然不遺余力，即便他自己吃些虧。

　幾人又閑談了一會，桌上的話題就開始轉換，杜先生看向秦川，“承稷，金陵軍事委員會兵站總監劉文藻要為作戰部隊儲備藥品，現在特效消炎藥緊缺， www.uukanshu.net 有錢也難以買到大批量的藥物，他聽說滬上你們公司有藥品，就找到特務處戴處長幫忙，戴處長又托我幫忙，你看……”

　知道提到了正題，秦川遲疑著說，“公司倒是還有一些藥品，不知他們要多少?”

　一直沒插話的杜維藩這時說道，“承稷，現在市面磺胺價格是六十，按照最近的漲勢，一旦大戰開打，就是突破九十、一百也不令人吃驚，兵站總監部給父親的價格是一盒八十到九十，父親說了，我們也不賺這個錢，在這個范圍內的價格你看怎樣?”

　聽到杜維藩這話，秦川忙說，“維藩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既然軍隊打仗需要，我們也責無旁貸要支持，我現在有一千七百箱，如果他們都要，那就按八十一盒都給他們。”

　秦川的話音一落，幾人臉色都不由一變，雖然“環球商務集團”從陳光甫的“滬上商業儲蓄銀行”和電訊室控制的幾家銀行貸了不少款，雖然貸款數額巨大，可僅憑一次就讓利一百多萬，可見這次僅憑藥品秦川就大賺特賺了。

　杜先生一拍桌子讚歎道，“好！承稷果然豪爽！”

　隨後氣氛就立刻熱烈起來，不僅杜維藩連番給秦川敬酒，杜先生和陳光甫也陪著秦川連喝了好幾杯，由於陳光甫很快就要離開滬上，所以酒宴一結束就匆匆離開。

　而秦川卻沒馬上走，而是單獨同杜先生私下談了許久才出了杜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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