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檀潤青在衛生間裡呆了近一個小時,一直沒有人進來換箱子,他隻好暫且作罷。
已經到了晚餐時間,檀潤青決定先去餐廳用餐。
鬱金香號是一艘豪華客輪,頭等艙的餐廳裝潢得富麗堂皇。
但是提供的都是西餐,沒有一點煙火氣息,檀潤青提不起任何食欲。
他只要了一片全麥麵包、一小碟果醬和一杯紅茶。
然後找了個座位坐下之後,一邊慢不經心地吃著,一邊留心觀察,可惜並沒有看到那個眼鏡男來吃飯。
從那人的衣服來判斷,應該不住在頭等艙,不太可能到這來用餐。
好在從香江到內地需要一周航程,自己有足夠時間找到他。
船上實在找不到也沒關系,等船靠岸之後,直接在碼頭守株待兔就行了。
除非那人長翅膀飛了,否則一定要下船。
吃過晚飯檀潤青走到餐廳門口,遠遠看到有個人被人架著朝頭等艙的方向走去。
架他的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對給他們讓路的人解釋,“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借過借過。”
檀潤青下意識地瞟了那三個人一眼,意外發現中間被架著走的那個好像就是跟自己換了箱子的眼鏡男。
此時的眼鏡男顯得非常安靜,並不像一般喝醉酒的人那樣哼哼唧唧。
關鍵攙扶他的兩個人中,有一個長條臉的就是剛才把自己箱子撞翻的那個家夥。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檀潤青微微蹙眉,心說他們怎麽湊到一塊去了呢,不會是一夥的吧?
他立即悄悄跟了上去,發現那兩個家夥把眼鏡男扶進自己所在那層頭等艙走廊盡頭的一間艙室。
穿越前檀潤青是警察,曾經做過臥底,有些細節逃不過他的眼睛。
當時撞翻自己箱子的時候,看眼鏡男的神情並不像跟長條臉認識。
如果眼鏡男不是跟他們一起演雙簧假裝不認識的話,那麽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不論是為了弄清楚那三個人的真實身份,還是為了拿回自己那箱盤尼西林,檀潤青都覺得應該立即采取行動。
他假裝散步消食,信步走上甲板。
初春的夜晚,天氣比白天冷得多,此時甲板上空無一人。
檀潤青找到剛才那三個人進入船艙的位置,用雙腳勾住欄杆,悄悄探下身子透過窗戶往裡瞧。
只見眼鏡男坐在地上,頭靠著牆,兩眼緊閉,手腳都被捆起來了。
之前撞過自己的那個家夥正將一包粉末倒進一杯水中,然後灌進眼鏡男嘴裡。
不一會兒眼鏡男終於睜開雙眼,並且開口說話,全然不像喝醉酒的樣子。
隔著窗戶聽不見聲音,不過前世檀潤青學過唇語,能通過唇形讀懂他說什麽。
“兩位好漢,你們這是做什麽啊?”
“我一個坐三等艙的窮人,你們綁了我也拿不到錢的呀。”
這麽看來,眼鏡男跟那兩個人不是一夥的。
旁邊一個豬腰子臉過來拍拍他的肩。
“放心吧,我們綁你不是為了向你要錢,而是給你送錢來的。”
見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豬腰子臉冷笑一聲。
“你叫喬清河吧?”
“三二年的時候我們曾經在紅黨蘇區見過面,只是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你不記得有我這麽個人。”
“不過剛才在碼頭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看到這,檀潤青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麽說眼鏡男是紅黨,而豬腰子臉是紅黨叛徒?
不過眼鏡男否認了,“大哥,你認錯人了吧,我從來沒到過什麽蘇區。”
豬腰子臉面色一沉,“少跟我裝蒜,老子的記憶力絕對沒有問題。”
眼鏡男沒再說話,看樣子是默認了。
“跟著紅黨每天苦哈哈的有什麽意思?”豬腰子臉頗為得意地繼續勸道,“兄弟我已經轉投果黨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黨務調查處了,你也一起過來吧。”
喬清河緩緩抬頭,兩眼怒視著對方。
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可恥的叛徒!”
旁邊那個長條臉一聽卻笑了,“不不不,他這是棄暗投明。”
“喬清河,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只要肯過來,什麽條件我們都答應。”
喬清河直接閉上眼睛,顯然不想再跟他們說話。
“要不先說說你箱子裡那些瓶子裡的粉末是做什麽用的?”長條臉強壓下火氣,轉移了話題,“是不是你們剛研製出來的新形炸藥?”
檀潤青知道那名黨務調查處特務之所以會誤把盤尼西林當成炸藥,是因為上面沒有貼任何標簽,而且還是淡棕色粉末狀的。
可是豬腰子臉卻不屑地一撇嘴,“你也太高看紅黨那些土包子了,他們怎麽可能研製出新形炸藥,我看有可能是提純的煙土。”
聽到是煙土兩個字,長條臉頓時面露喜色。
要真是的話,這一箱子得賣多少錢啊,看來這回要發大財了。
他喜滋滋湊到喬清河面前,“跟你提同款箱子那個穿白西服的小白臉同你是一夥的吧?”
“那小子竟敢罵老子趕著去投胎,哼!等上了岸老子就親自送他去投胎。”
喬清河當然記得在蘇區的時候確實見過眼前這個豬腰子臉的混蛋,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剛才上船的時候還是認出了他。
雖然不知道此人已經叛變,但是當時其實他很想避開,可惜還是被他看到了。
剛才因為發現撞到穿白西服年輕人的就是叛徒的同夥, 所以他只能將錯就錯,提起那箱藥就走。
登船之前他在碼頭一家茶館跟一個同志接頭的時候,把箱子放在地上。
當時茶館夥計打掃衛生曾經移動過箱子,很可能就是那時候弄錯的。
喬清河越想越覺得對不起那個穿白西服的年輕人,更不想連累他。
因此他斷然否認,“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你們不要牽連無辜。”
長條臉怎麽可能相信,“不想讓他去投胎就把你所知道的都交代了吧。”
“否則即使你不說,那小子細皮嫩肉的,一進審訊室肯定很快就全招了。”
喬清河仍然不肯松口,“我沒什麽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旁邊那個叛徒氣得一拍桌子,威脅道,“姓喬的,我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喬清河直接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
他本來打算等夜裡大家都睡下之後,再想辦法悄悄進那個年輕人的船艙把自己的箱子換回來。
畢竟自己還要用箱裡那本《啼笑因緣》跟同在這艘船上的另一位同志接頭,然後兩個人一起到金陵去潛伏。
沒想到這個叛徒假裝不小心把酒灑在自己身上,趁亂一針將自己扎暈然後直接綁架。
好在這事發生在接頭之前,要是在接頭之後,沒準還會連累那位同志跟自己一起暴露。
他同樣不想把那位穿白西服的無辜年輕人牽扯進來,可是現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這讓他即著急,又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