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請君入甕
  柱子和王仲春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他們都認定應該就是這具了。

  兩人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抬起來放到板車上面，然後用幾個麻袋蓋起來，趁著夜色離開了亂墳崗。

  走到剛才歇息的地方，發現路邊那袋白糖還在原地，看來是不會有人回來找了，於是兩人停下把糖搬到車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天河路去了。

  到了天河路12號那個院子之後，柱子和王仲春把人從後院的小門抬進去。

  開了燈他們才發現自己救的人渾身是傷，滿頭滿臉都是血。

  柱子連忙將之前檀潤青給自己的那小瓶藥水灌進那人的嘴裡，又弄了點水灌進去。

  然後柱子和王仲春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盯著那個人，等著他醒過來。

  如果半個小時醒不來，他們還得打電話找檀潤青。

  然而，半個小時之後，那個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柱子急了，連忙出去找了個電話亭給檀潤青打電話。

  檀潤青打開自己帶來的手提箱，先給他身上的其他外傷消毒上藥。

  “請問閣下尊性大名?”

  他要是能成為自己的客戶，那自己的生意就不用擔心銷路了。

  他自己則換上一身日本和服，出門叫了輛黃包車，往日租界去了。

  因為擔心那袋糖有問題，所以王仲春離開之前把那袋糖從板車上搬到了院子裡。

  夥計整個人愣在那裡，顯然沒遇到過口氣如此大的客戶，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鬼子太過分了，檀潤青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犬養次郎哪裡抵抗得住，立即端起杯子喝了。

  然後他吩咐柱子打一盆水來給柳還山擦一下身子，再換身乾淨衣服。

  他只是幫忙管理，雖然也有股份，但是隻佔百分之一。

  棲川可是貴州姓氏啊，難道這年輕人口氣那麽大，一開口就要十萬銀元。

  這個手術其實很簡單，只要把舌頭清洗消毒，然後把咬傷的部分進行縫合就可以了。

  你敢稽私，他就耍賴，稽私人員不但稽不了私，反而要挨打。

  犬養次郎又驚又喜，興德洋行雖然賺了少錢，但是真正的老板並不是他。

  剛才他聽到有人進公司開口就要十萬銀元，而且還要現貨，他以為是哪個不識相的故意來這搗亂，所以很生氣，想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在興德洋行不是誰都可以隨便進來信口開河的。

  很多商販甚至提著金條守在倉庫門口，貨一上岸，有時候甚至沒有入庫就被搶光，所以倉庫裡的存貨並不多。

  此時聽到這位貴公子要請自己去那麽高檔的酒店吃夜宵，簡直讓他受寵若驚。

  兩人個很快就來到利順德大飯店，坐電梯來到二樓中餐廳。

  因為價錢便宜，所以很多貨物一上岸就被人搶光。

  “我保證五天內提供十萬銀元，不過除了銀元之外，敝公司還有上好的嗶嘰布料，白糖，大米等等，都是現貨，而且價錢都很便宜，你只要有客戶，轉手就能賺一大筆。”

  參與走私的公司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而且大部分都在日租界。

  犬養次郎說完，起身領著檀潤青出門，親自帶著他去一個公共碼頭，裡面全都是他們走私的貨物。

  然後才拿出一套簡單的手術器具，這是他從德國留學回來的時候特意帶回來的，為的就是遇到這種特殊情況的時候不能去醫院，可以自己動手做手術。

  定睛一看，發現那個身影好像之前跟自己打過架的日本浪人犬養次郎。

  他剛進門就有人上來，用日語跟他打招呼，“歡迎光臨，請問先生需要點什麽?”

  親自給檀潤青泡上一杯茶之後，犬養次郎才陪著笑問。

  這種面料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是做和服的最頂級面料，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檀潤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都是小錢。”

  自己則先掰開柳還山的嘴查看，發現他的舌頭雖然確實傷得很重，但是並沒有完全斷掉，如果能給他接上的話，也許還能恢復部分說話功能。

  犬養次郎連忙道，“既然棲川君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檀潤青拉過來細看，果然價錢比市價便宜近三分之一。

  檀潤青不答反問，“你們都有什麽?”

  “棲川俊秀。”

  “你要多少我們就有多少。”那名夥計的口氣很大。

  柱子把整個經過詳細描述了一遍，包括撿到的那袋白沙糖。

  半晌那夥計才笑道，“先生，只要你付定金，半個月之內我們就給你弄來十萬銀元。”

  檀潤青又給他倒一杯，“喜歡就多喝點。”

  進屋一看，果然看到柳還山虛弱地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炎感染了，連呼吸都很微弱。

  檀潤青假裝猶豫地低頭沉吟了半晌才終於開口，“好吧白糖要一噸，嗶嘰布料要一萬匹，你的現貨夠不夠?”

  開車到了天河路12號安全房，檀潤青打開車後備箱，從上面拎下一隻小皮箱。

  “庫房裡確實不夠了，但是明天晚上會有一船貨，上面有兩噸白糖，一萬五千匹最上等的羊毛嗶嘰面料。”

  讓柱子把那袋糖的包裝換掉，不要讓人知道他們曾經撿過一袋糖。

  檀潤青發現在那等著搶貨的除了日本籍的商人，還有種花家人。

  能穿得起這種面料的人非富即貴，口氣大一點也情有可緣。

  教會他之後，他就會成為自己最大的客戶，財富豈不就滾滾向自己湧來了。

  這女兒紅酒香濃鬱，入口甘甜，比寡淡的清酒不知好喝多少倍。

  檀潤青點了下頭，似乎對他的回答挺滿意。

  果民政府雖然成立了稽私局，但是人家根本不怕。

  犬養次郎自信地說，“棲川君請放心，敝公司的貨都不需要交關稅，所以價錢就便宜了，質量肯定沒有問題，如果不滿意你可以把貨退回來。”

  所以像利順德大飯店那樣高檔的場所他還從來沒去過。

  犬養次郎受寵若驚，連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您太客氣了，有什麽需要請盡管開口，敝公司一定盡全力滿足。”

  檀潤青矜持地衝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你們不是沒有那麽多現貨嗎，有什麽好談的?”

  犬養次郎提著武士刀走到檀潤青跟前，將眼前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犬養次郎臉上原本倨傲的表情瞬間化成溫暖的微笑，“先生，有什麽需要請到裡面辦公室坐下來慢慢談。”

  “哎呀，這酒果然不錯。”檀潤青一邊繼續給對方倒酒，一邊歎道。

  為的是萬一中間出什麽差池，自己好及時進行補救。

  “當然可以，我帶你去碼頭看。”

  犬養次郎一邊說一邊將一張報價單雙手遞給檀潤青。

  檀潤青假裝不放心地問，“你們賣這麽便宜還有錢賺嗎，質量不會有問題吧?”

  彼時檀潤青已經回到家中，剛吃過晚飯正陪著母親和泉澤芳喝茶聊天。

  犬養次郎連忙道，“只要閣下需要，我保證在五天之內運十萬塊銀元過來。”

  檀潤青笑著搖頭，“我從來不付定金，只要現貨。”說完轉身要走。

  其實對其他客戶沒有這麽好說話，但是眼前這位貴族子弟不一樣，很可能成為自己的搖錢樹，必須給特別的待遇。

  特別是路兩邊那些鱗次櫛比的商行和貿易公司，更是燈火通明，一派忙碌的景像。

  檀潤青出去細看，發現袋子上面印著日文興德洋行，看來這是一家日本公司的東西，而且包裝上面寫的地址就在日租界。

  一看就是從小含著金湯鑰長大的，不知道生意怎麽做。

  可是走近一看才發現眼前這小白臉雖然年輕，但是身上穿的和服卻是用最高檔的面料大島紬做的。

  眼前這個貴族子弟雖然什麽都不懂，但是自己可以手把手教他呀。

  打了人之後，小鬼子甚至豬八戒倒打一耙，讓果民政府賠錢。

  “犬養君的真是海量啊，不過在我看來，犬養君最讓我佩服的還是你做生意的能力。”

  因為糖是重要的戰略物資，所以走私的主要物品中就有糖。

  “少爺，剛才打電話給你回來一會兒那人就有呼吸了，但是一直沒有醒過來。”

  “是的，家族雖然有自己的生意，但是我希望一個人出來闖一闖，所以瞞著家人到種花家來了。”檀潤青腰杆筆直地坐在那，一副目空一切的貴公子模樣，“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但是犬養次郎一點都不覺得對方幼稚可笑，而是覺得自己要發財了。

  在倉庫裡轉了一圈之後，檀潤青就對他整個操作流程有了一個全面的了解。

  “棲川君，這……怎麽好意思啊?”

  “哦?”聽到銀元，檀潤青兩隻眼睛瞬間亮了，“銀元有多少?”

  所以他事先在車上準備了一箱藥，為的就是等到他有生命體征之後拿過來給他治傷。

  在柱子的協助下，檀潤青很快就把柳還山的舌頭縫合好。

  說完自己也倒了杯，跟對方杯了下杯子，“乾杯。”

  檀潤青點了一桌子好菜，又要了一瓶女兒紅，親自給犬養次郎倒了一杯。

  檀潤青再次給他滿上，他又一口喝乾。

  柱子早就等著院子門口，一看到車子停下立即迎上來，拉過檀潤青手上的箱子。

  檀潤青聽出是犬養次郎的聲音，他假裝好奇地回頭，“怎麽，你們有現貨?”

  然後又拿出一支青霉素混合生理鹽水給他注射進去，以防傷口感染造成並發症。

  自己平時走私看起來收獲頗豐，但是仍然穿不起這麽昂貴的和服。

  他一邊看貨，一邊尋問貨物到碼頭的每一個細節。

  檀潤青大手一揮，“這有什麽，吃個夜宵而已，等我做生意賺了錢，再請你吃種花家的滿漢全席。”

  打完針，檀潤青才問柱子救柳還山的整個經過，包括每一個細節。

  “多謝犬養君指教，為表謝意，我請你去利順德大飯店吃夜宵。”

  檀潤青點點頭沒說話，之前聽北野一郎的描述他就知道柳還山的傷肯定很重，即便恢復生命體征也不太可能馬上就醒過來。

  那人看他一眼，“本公司有剛進的嗶嘰，生絲、白糖、還有銀元。”

  沉吟幾秒鍾之後，檀潤青心中便有了主意，立即也朝興德洋行走去。

  這犬養次郎倒是挺敬業的，每一批貨到碼頭他都會親自在這盯著，直到貨物上岸被人買走或者入庫。

  “我剛才說了需要十萬銀元。”

  檀潤青正想挑一家公司進去了解一下情況，突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進入一家叫興德的洋行。

  “好吧，那就進去聊聊。”

  犬養次郎的態度變得越發恭敬，“聽口音，您是京都人士?”

  一聽到這個名字，犬養次郎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暖了。

  雖然已經是晚上八點鍾，日租界的街道上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進了院子柱子才小聲道。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請等一等。”

  “我聽說這種酒是種花家人生女兒的時候釀的酒，直到嫁女兒的時候才喝，比咱們的清酒更有味道，犬養君試試看喝不喝得慣?”

  這不由讓他想起前世在網上看到過的舊聞，小鬼子在種花家華北走私活動一直非常猖獗，特別在抗戰全面爆發的前兩年，走私貨物金額是前兩年的兩倍還多。

  檀潤青瞥他一眼，“我一次就要十萬，你們也有嗎?”

  “啊，真是好酒。”

  犬養次郎連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然後微微躬著身在前面引路，把檀潤青領進一間辦公室。

  “太好了，能不能先讓我看看樣品?”

  “您這邊請。”

  檀潤青讓柱子留下給自己當助手，王仲春先回店裡。

  他知道小鬼子是想通過逃關稅低價傾銷的方式把種花家的市場擾亂，他們才好趁虛而入。

  接到柱子的電話，檀潤青告訴母親站裡有點急事需要他去處理，然後便匆匆往外走。

  三杯酒下肚，犬養次郎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他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這才假意謙虛道。

  “棲川君過講了。”

  檀潤青擺手道，“我說的是真心話，本人正好想在津門開一家公司，想請請犬養君來幫忙管理，除了每個月兩百塊錢薪水之外，再給你百分之十的乾股，公司生意越好，你賺得也會越多，不知道你原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