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下餌

　可是檀潤青拆開臘封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裡面那顆細沙，說明已經不是自己最初封的那個封印了。

　當然，為防萬一自己弄錯了，檀潤青還準備了第二道防線。

　在打開封印之後，文件的第二張紙上還夾著一根白色的蠶絲。

　這跟蠶絲的顏色跟紙張非常接近，而且又細又輕，除非事先知道且非常小心，否則一旦把紙張拿出來那根絲線就會飄走，而且你的眼睛還不一定看得見。

　檀潤青把文件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二張，發現那根絲現還在，但是已經調了個頭。

　他之前特意選了根一頭有些卷，另一頭直的絲線。

　經驗豐富的間諜應該會料到這種重要的文件都是會做記號的，所以打開文件的時候會特別小心，注意裡面有沒有特別的東西。

　但是，即使他注意到了這根絲線，也不一定會想到那根細小的絲線上自己也做了記號。

　當時自己把卷的那頭朝左邊，直的那頭朝右邊。

　現在那根絲線的方向已經變了，直的朝左，卷的那頭朝右，明顯是有人動過了。

　自己做的兩個記號都出現了異常，這就說明一定有人打開過這份文件。

　在檀潤青開文件的整個過程中，張經忱一直屏息看著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呼吸重一點就把他做的記號給吹亂了。

　直到檀潤青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頭來，張經忱才呼出一口氣，同時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文件被動過沒有?”

　檀潤青點頭，表情篤定，“我做的兩個記號都出現異常，文件肯定被打開過。”

　“這個混蛋，虧我那麽信任她，沒想到她竟然出賣我，我馬上讓人把上把她抓起來拷問。”

　張經忱一邊說一邊氣得想拍桌子，但是手掌沒落下就被檀潤青給拉住了。

　“張將軍，現在還不是抓她的時候。”

　“為什麽?”張經忱氣呼呼問。

　“還得弄清她把文件偷去之後交給誰啊。”

　張經忱重重歎了口氣，“唉，我是被她氣糊塗了，確實應該弄清楚他的下線到底是誰。”

　“楊昌明現在人呢，下班了嗎?”檀潤青隨口問了一句。

　“還沒有呢。”張經忱搖了搖頭，“剛才我讓她打一份文件，本來準備等你確認完了之後，如果有問題馬上抓捕的，現在看來只能先放她走了。”

　檀潤青點頭，同時道，“表叔放心吧，她跑不掉的，我打個電話，讓情報組的人盯緊她。”

　說完拿起張經忱辦公桌上的電話，打到了津門站找卓天成，讓他馬上派兩個人到市府門口，一會兒今天去站裡拿文件那個女人會出去，讓他們一定要訂緊了，看她都跟什麽人接觸。

　電話那頭的卓天成正好也有事要向檀潤青匯報，等檀潤青的事說完之後，他才匯報。

　原來昨天晚上情報組的人跟蹤劉明石的時候，發現他先去了梁耀光的民安藥店。

　跟蹤的人假裝買藥也進了藥店近距離觀察，發現他隻買了一瓶清涼油，不過是梁耀光親自接待的。

　離開民安藥店之後，劉明石又去了一家叫醉八仙的酒樓，跟跑堂的夥計要了間二樓的包廂。

　沒過多久梁耀光也離開藥店到醉八仙酒樓，進了劉明石的包廂，兩人在裡面足足呆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劉明石先離開，直接回了保安隊，梁耀光結了帳才走的。

　聽完卓天成匯報之後，檀潤青更加篤定劉明石很可能真的給梁耀光提供情報。

　他們兩人之所以剛在藥店見完又去醉八仙包廂裡密談，很可能是因為梁耀光把上回那份情報吞進肚子裡，需要劉明石重新提供一份。

　津門保安局前不久才部署了防務，劉明石很可能是偷到了這份資料交給梁耀光。

　他們傳遞情報的方式估計就是在玉泉澡堂，劉明石把情報放在指定的衣櫃裡，梁耀光只要到那去拿走就行了。

　不過那天梁耀光應該是開錯了櫃子了，誤開了小混混饒順清的櫃子。

　所以饒順清才會說他是小偷，跟他打起來。

　“我知道了，繼續盯緊他，一旦有異常第一時間打到保安總隊通知我。”檀潤青說完就掛了電話。

　張經忱看了下時間，連忙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得趕緊先帶你去買身衣服，然後去我家吃飯。”

　檀潤青本來不想去的，不過想到劉明石還沒有到案，自己不能留任何破綻給他，讓他起疑心。

　否則萬一他知道自己跟張經忱一起離開卻沒有去買衣服，也沒去吃表嬸做的飯，他可能就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因此檀潤青很痛快應道，“好啊，好久沒逛街了，正好去看看現在有什麽新款式。”

　兩人出門上車，很快就來到華北地區最大的百貨零售商場和津門的新型娛樂中心，位於日租界旭街的中原百貨大樓。

　該百貨大樓在開業的最初幾年左右了津門百貨市場，據說鼎盛時期日銷五六萬元，為津門百貨業之最，比之港滬各大公司更是毫無遜色。

　這中原百貨公司以津門、香江、滬城各地大百貨公司為藍本，定位是高檔、新潮、精致、齊全，甚至打出“推銷中華百貨，統辦環球貨品”的豪言壯語。

　其中，一、二、三樓為百貨商場，裡面賣的都是高檔商品，比如高盧國的化妝品、大嚶帝國的呢絨毛毯、瑞士的鍾表、德國的電器用具、俄國的花布、捷克的皮鞋以及美國的罐頭食品和兒童玩具等。

　四、五兩層開設電影院和大戲院;六樓為酒樓;七樓為“七重天”屋頂露天花園有舞場，總之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張經忱跟檀潤青下車一起進入百貨公司，在一樓的男裝店給檀潤青買了一身意大利進口的西裝。

　檀潤青原本想自己付錢的，但是一摸口袋卻發現自己囊中羞澀，根本沒錢可付。

　因為昨天來的時候他特意不帶錢包，身上只有十幾塊錢。

　畢竟自己要扮演的是來投奔表叔的剛畢業的窮學生，身上帶太多錢很可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好在張經忱搶先付了錢，檀潤青也就欣然接受。

　其實自己要是幫他找到劉明石和楊昌明是間諜的證據，幫他把這兩個內奸揪出來，收他一套西裝也不算過分。

　買完西裝，檀潤青又去買了些糕點，算是給表嬸的小禮物，否則空手去做客，不成體統。

　張經忱住在英租界的一座庭院式的小洋樓裡，張夫人親自到門口來迎接。

　“鴻聲，聽你表叔說你到津門了，我一直盼著你到家裡來吃飯呢，怎麽，表嬸不請，你就不來了?”

　檀潤青也不知道張經忱是怎麽跟老太太說的，估計真告訴她自己是他表侄了，否則不可能對自己如此熱情。

　“之前在不好意思，本來應該到津門就先來看望表嬸的，但是因為工作比較忙，所以耽擱了，還望表嬸見諒。”

　說完，他連忙將手中的點心遞過去。

　“表嬸，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張太太很爽快地接過點心，樂呵呵道，“一家了什麽見諒不見諒的，吃頓便飯而已，不耽誤你們的公事。”

　“知道的人說你忙，沒空過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不讓你來呢。”

　檀潤青連忙笑道，“是小侄想得不周到，應該第一時間過來拜望表嬸的，下回一定改。”

　張太太看也笑道，“知道錯了就好，今天既然來了就在家裡住一夜吧，明天再跟你表叔一起去上班。”

　檀潤青連忙答應，“好啊，聽表嬸的。”

　幾個人一邊說一邊走進屋裡，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張夫人非常賢惠，做的菜也好吃，而且還是魯菜。

　檀潤青最喜歡吃的就是九轉大腸和蔥燒海參，以及孔府一品鍋。

　張經忱似乎心情不錯，拿出朋友送的法國紅酒跟檀潤青喝了幾杯。

　吃完飯，張經忱跟檀潤青一起到樓上書房，張夫人給他們泡上茶便退了出去。

　書房門剛一關上，張經忱就長長歎了口氣。

　“鴻聲，你覺得今天晚上劉明石那廝會動手嗎?”

　看來師座有些著急了，檀潤青笑著點點頭。

　“只要藥店老板梁耀光在玉泉澡堂吞下的東西真的是情報，而且還是劉明石提供的，那麽劉明石肯定會行動，即使他不想乾，梁耀光也會想方設法逼迫他乾的。”

　“剛才我回去換衣服的時候，特意把保公室的鑰匙放在枕頭底下，劉明石如果真想偷那份重新做的津門兵力重新部署方案就一定會潛進我的屋子拿到鑰匙去我辦公室開保險箱。”

　“我都做了記號了，只要他有行動就會留下痕跡。”

　“他會不會猜到這是陷阱而不上當?”張經忱有些不放心。

　檀潤青倒是很有信心，“如果換成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人，他可能不會這麽容易上當，可我是一名剛入職一天的純新人，將辦公室鑰匙放在枕頭底下不隨身帶這種小失誤是非常正常的事。”

　聞言，張經忱顯得有些興奮。

　“要不一會兒我們換上便衣悄悄從後門出去到保安總隊，當場抓他個現形?”

　檀潤青卻搖頭，“不著急，暫時還不能抓，要抓也得等到他把情報送出去跟對方交接的時候再抓，這樣我們就有理由把他的下線也一起抓起來了。”

　張經忱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不能急於一時。”

　兩人一直聊到深夜，檀潤青才在張夫人親自收拾的客房裡睡下。

　第二天起來吃過早飯，跟張經忱一起離開。

　張經忱讓司機先送檀潤青去保安部隊，然後自己再回市府。

　剛進門檀潤青就看到劉明石，老遠就跟他打招呼。

　“鴻聲兄，我說怎麽昨天晚上沒看到你回來呢，原來住在師座家裡啊。”

　檀潤青點點頭，“是啊，表嬸做的菜太好吃了，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表叔就讓我住下了。”

　劉明石一臉羨慕之色，“師座對你是真好啊，跟親侄子一樣。”

　檀潤青笑道，“要不下回我帶你一起去?”

　劉明石兩隻眼睛瞬間亮了，但是嘴上卻道，“你們叔侄聚餐，我一個外人跟著去不太好吧?”

　檀潤青親熱地將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上，“沒什麽不好的，你教我那麽多，算是我的師傅了，不算外人，我表嬸人很好的，下回我一定帶你去。”

　劉明石很高興，“即然這樣，那就聽你的。”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檀潤青才回自己的宿舍換衣服，發現屋子確實有人進去過。

　桌子的抽屜和衣櫃的門都打開過，床上的枕頭和席子也被翻動過。

　雖然對方做得小心翼翼，但是檀潤青還是發現了。

　因為櫃子門上他夾了一根頭髮絲， 只要打開，就會掉下來。

　抽屜裡兩本書看是隨意放著，但是擺放的角度也是有講究的，一但有人動過就很難完全恢復原樣。

　枕頭和席子，檀潤青也做了暗號。

　這些地方全都被動過，除了劉明石不太可能還會有別人進來。

　檀潤青換了衣服回去自己辦公室，發現放保險櫃鑰匙的抽屜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雖然對方很小心，但是因為事先做了記號，所以檀潤青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立即拿了鑰匙打開保險櫃，發現昨天自己放在裡面的那份文件也被動過了。

　再拿出文件袋，上面的記號也被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這事不用說都是劉明石乾的，現在就要看他到底用什麽方法把獲得的情報交給黃耀先。

　只要他走出這保安隊的門，外面就有津門站情報組的人會盯著，一旦他跟人接觸傳遞情報就會就地逮捕。

　白天一整天劉明石都沒有任何異常，中午仍然主動跟劉明石坐在一起吃飯，跟他聊一些閑話，顯得很隨意。

　下午檀潤青悄悄出去了一趟，到書店找到了《孫子兵法》和《源氏物語》兩本書，看看旁邊沒人，立即把昨天抄下來的那些電碼試著譯了一下。

　最後發現源氏物語譯出來的句子是通順的:想辦法搜集日本跟德國結盟的確切消息。

　看到署名的時候檀潤青大吃一驚，沒想洷竟然是紅色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