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號是一種隱晦的說法。
其實如果拉到明面上來說,那就是從前線拉扯回來,治不了卻又沒死忍受痛苦的人,這種,就要將他們直接帶出去槍斃,給他們一個痛快,不用忍受這種非人一般的痛苦。
“是啊,
幾個衛生兵拖都拖不走啊。”胡勇哎了聲指了下衛生連方向;“團長,你去看看唄,我勸不住啊。”
范小雨是仁慈的,也是溫柔典雅的,讓她經歷這些的確是有些殘忍,可是既然她選擇了部隊,
選擇了衛生連,
那就要遵守這條規則,
不然,她的仁慈和溫柔,對於傷員而言,就不是溫柔,而是一種無法磨滅的痛苦。
“我們去看看吧。”周衛國起身拍打了下屁股上的灰塵伸出手拉起了蕭雅後疾步往衛生連走。
還沒有到達衛生連,裡面的哭泣聲、咒罵聲還有傷員的無法忍受疼的那種慘叫聲就已經傳響起來。
周衛國只是稍微和門口的衛兵敬禮後就踏足進入了衛生連。
一進去,他就見到范小雨攔住了一個擺放在地上的擔架,擔架上面鋪的白布已經血跡斑斑,然後了一半。她穿戴著軍服哭泣的看著站在哪裡的幾個士兵和衛生連老兵;“他還沒有死啊,你們不能帶走他啊,他……他才十八歲啊。”
“團長,你看吧,拖不走呢。”周衛國看到了。他幾步走了過去後看向衛生連連長;“怎麽回事?”
衛生連連長劉亞娟指了下地上的傷兵;“沒有辦法救了,內髒爛了。”
那是真沒有救了,別說這個時候,就算是後世,
內髒爛了你也不一定能活命。而且這是因為戰場受傷的。別看人還在動,
其實他已經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恨不得一下子解脫。
“抬走。”周衛國微微擺手,兩個士兵就要去抬,但是范小雨和幾個一同來的女學生似乎是於心不忍的掉落,而范小雨更是伸出手;“不能抬,他還沒有。”
周衛國眯起眼睛指了下范小雨,側目看向幾個還能動彈的傷兵;“你們是瞎啊,看著她在這鬧事。將這不懂事的給我拖走,讓這位兄弟能安心離開。”
幾個傷兵也是老兵了,自然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也都走了過來。
蕭雅見范小雨的模樣扭頭看向了身邊還傻兮兮站著的胡勇;“你不知道將她直接給抱走嘛?”
胡勇眨眨眼已經心虛;“不敢啊,人家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我怎麽好意思。”
“我同意的,給我拖走。”蕭雅也有著曾經范小雨今日出現的一幕,那個時候,她也不忍心,甚至也阻攔過,可是隨後他她明白了。
有時候,送他們走,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對於自己,也是一種心安,
因為你無法忍耐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那種痛苦。
死,是一種解脫,這話,並非只是單純的說一說,而是真正的會見到。
蕭雅一開口,胡勇上去就將范小雨給抱住拉扯到了一邊,周衛國等士兵將那人抬出去後,歎息了聲示意眾人去幹自己的事後來到了范小雨跟前。
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范小雨,周衛國從衣兜中掏出一張手帕遞給了她;“擦下吧,都哭成這樣了。”
范小雨伸出有些沾染血跡的手接過了帕子,她不擦還要,一擦,反而是沾染了一些血液在了臉頰上。
但范小雨沒有顧忌這些,而是雙眼紅腫的看著面前的蕭雅,又看了下周衛國抽泣結結巴巴:“姐夫……表……表姐,他還沒有死啊,我看的真真的。”
蕭雅眨眨眼:“我們都相信你說的沒有錯,他的確是活著。”
“那你們……”范小雨眨眨眼睛沒有懂。
胡勇在邊上一臉愁容又舔狗一樣的解釋;“小雨妹子啊,他活不了,你也是學醫的啊,他內髒已經被擊碎了,根本活不了,如今他活著,還不如死了得好,因為活著還是在拖延著一兩天,而在這期間,他要忍受的痛苦,不是我們能夠想得到的。抬出去的兄弟,後理清楚他最後的遺願,然後有人會去執行的。”
胡勇說到這看了下周圍的傷兵;“他們算好的了,起碼還留下了一點隻言片語,可是太多的人,卻是什麽都留不下了呢。”
蕭雅到是沒有想到胡勇這漢子一向粗壯的模樣居然能說出這番話,她嗯了聲對范小雨道;“是的,胡勇說得很對,活著,還不如死了,如果有一絲的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只是最後一絲的希望也沒有的情況下,只能是讓他安心離開。”
她伸出手拍打了下范小雨;“你既然來了這裡, 就應該知道這裡面的殘酷,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去工作吧,也許今後你會遇到很多這種情況,甚至是我還有你表姐夫,如果我們也遇到了今日的情況,麻煩你不要阻攔,讓我們能夠走得更為有尊嚴一些。”
范小雨沒有說話,或者,她不知道怎麽說了,胡勇這一張嘴巴又開始了:“是啊妹子,這些都不好說的,倘若有那麽一天,你可別攔啊,你越是攔著,咱們會疼的生不如死的。”
范小雨張張嘴,看了下胡勇,胡勇一見她看向自己,臉都笑爛了,恨不得將牙齒都給笑崩掉。
周衛國看了下胡勇,心中感歎了一聲這男人一旦遇到了自己心儀的女孩,是恨不得將一切都給人家了。
這麽凶狠的角色,居然在范小雨這溫柔的跟蟲子一樣,著實的讓人感覺到心酸。
他不想阻攔的指了下胡勇;“帶她出去走一走。”
“謝謝團長,謝謝團長,團長就是我再生爹媽,我一定會……”
蕭雅聽著胡勇語無倫次的模樣,只是格格的笑出了聲,周衛國卻是臉色一沉盯住了胡勇;“滾。”
胡勇嘿嘿笑了兩聲就帶著范小雨準備出門,但是還沒有等到他起身,外面已經傳來了馬匹嘶鳴聲。
緊隨著,還有人從上面跳下來的聲音。
周衛國和蕭雅微微側目往外看去,軍部的傳令兵戴著鋼盔一直手按住了他斜挎的駁殼槍疾步跑了過來。
“團長,軍長令,立即去軍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