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個工人正在更換辦公室門上的標牌。
“行動科科長”
徐業到背著雙手,盯著工人乾活,時不時指點糾正一二,他就怕牌子歪了,那自己的官帽可就歪了,這位置能坐穩嗎?
人份喜事精神爽,說的就是如今的徐業到。
他看著釘好的新銘牌滿意的點了點頭,在老板椅上坐了下來。
辦公室還是那間辦公室,屋內的擺件也沒有變化,但心裡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愜意的泡了一壺茶,用他最愛的紫砂壺盛著,小口抿著,隻覺得通體舒坦。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敲響了。
他心想,這是第一個找自己匯報工作的人,態度要好點,不能寒了屬下的心啊。
他拿著紫砂壺走到辦公區,正襟危坐,咳了一聲,道:“進來。”
“科長。”
看來人是徐懷,徐業到也懶得裝了,熱情道:“徐懷啊,你來的正好,我剛泡了一壺明前龍井,來,嘗嘗。”
說著就拉著徐懷坐到了待客區,給徐懷倒了一杯茶。
徐業到一邊品嘗,一邊問:“怎麽樣?”
徐懷哪裡懂茶,喝了一口,敷衍道:“好茶,不愧是科長您收藏的。”
徐業到笑笑,說:“你這話有些言不由衷,看你喝茶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不懂茶。
但在這個行當裡面生存,就什麽都要懂一些,不一定精,但一定要通。
只要這樣,哪怕是你在撒謊,別人也聽不出來,在我們這個行當中,說謊也是一種本事,不僅要學,還要經常練習。”
徐業到高深莫測的笑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屬下受教了,但屬下可不敢在科長您面前撒謊。”
徐懷不知徐業到這話是指點自己,還是別有意味,不敢大意,恭維一句。
果然,只聽徐業到說道:
“那是自然,撒謊是這個世界上成本最高的東西,你撒了一個謊,就要編造更多的謊言,去彌補、去包裝、去維護,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的。”
“屬下受教了。聽了您的話,我想起幾天前劉葛青說過的一句話。”
“哦,劉組長有何高見?”
“劉葛青說,‘一個人如果總是無端的讓人產生懷疑,哪怕沒有證據,一定也有問題。’
正是這句話,堅定了屬下對田不群的懷疑,那時候我覺得劉組長一定學過哲學,可今天聽了科長您的高論,我感覺您不但學過哲學,更應該去教哲學。”
“哈哈哈。”
彌勒佛徐業到大笑幾聲,指著徐懷說道:“本來我還覺得伱這人有些古板,看來是我錯了,你還是很風趣的嘛。”
“對了,被抓的那幾人審訊的如何了?”
“屬下前來正要向科長您匯報,眼鏡蛇劉佳怡已經招供,其他幾人還在關押,還沒開始審訊。
不過今天抓捕了間諜小組的另外一名成員,潛伏在慧雅醫院的王德仁,並在此人家中搜到了電台和密碼本。”
“什麽?電台和密碼本?”
徐業到本來聽徐懷說其他幾人還沒開始審訊有些不快,此刻聽到又抓捕了一名間諜,還搜到了電台和密碼本,剛才的一絲不快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淋漓盡致的暢快。
“砰”一聲,紫砂壺摔倒在桌上,他都不心疼一下,興奮道:“好啊,又是大功一件,我馬上就向處座匯報,為你打晉升報告。
” “晉升報告?”
徐懷疑惑。
“哼”,徐業到冷哼一聲,道:“我已經正式主持行動科業務,副科長提拔了陳業樹。
這個家夥除了拍須溜馬,沒有一點本事,我自然是不滿意的,不過陳業樹的資歷擺在哪裡,再加上余易多次推薦,戴老板開口,我也不好再反對。
他升職了副科長,還兼職隊長肯定忙不過來的,所以呢,我就想著提拔一名副隊長協助陳副科長工作,你是第一人選,另外齊秘書也為你說話。
不過還是有幾個老東西說你資歷淺如何如何,哼,現在你又立了功,不但有電台,還有密碼本,看誰還敢說閑話。”
升官發財自然是好事,位置高了,視野自然不一樣,看到的風景也不同。
徐懷立刻敬禮,道:“多謝科長栽培。”
徐業到道貌岸然的笑笑:“黨國栽培,個人表現。”
“科長,效忠黨國,首先要效忠長官,屬下一定努力工作,爭取再立新功。”
“好啊,說的好啊。”
徐業到滿意的拍拍徐懷的肩膀,儼然已經將他當成了心腹。
......
審訊室中。
徐懷看著鼻青臉腫的王德仁,冷笑一聲,“王醫生,我是叫你王德仁呢還是蝮蛇?”
王德仁咬牙切齒,不屑道:“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徐懷笑笑,道:“這樣吧,我們做筆交易,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告訴你想知道的。”
王德仁搖了搖頭,“閣下不覺得這個交易不公平嗎?”
“這個世上有公平嗎?再說了,你現在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徐懷不屑道。
王德仁陰沉著臉,“中國有句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在閣下手中,我自認倒霉,但我是大日本帝國高級特工,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徐懷玩味的笑笑,“那你也應該清楚,理論上沒有人可以扛過酷刑。”
王德仁不以為意,冷笑一聲,道:“正想試試閣下高招。”
徐懷卻不想讓他得逞,想了想,笑道:“你應該能猜到,你的電台和密碼本已經掌握在我們手中。
如果我用你的電台向日本情報機關發送假的消息,你的上級會怎麽認為?你有家人吧?你在日本的家人下場會如何,不用我多說了吧。”
王德仁不屑道:“雕蟲小技罷了,大日本帝國的情報人員何等睿智,怎麽會相信你的離間計。”
“那可未必,畢竟一個被捕之人的忠誠是需要打上問號的,叛徒是永遠得不到信任的。
你最好期待你的上級真的睿智,即便他們識破了我的計謀又能如何?
我可以放出風去,說是因為你的原因,眼鏡蛇才暴露的,他們會怎麽看?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叫三人成虎,很多謊言說多了,自然會變成真話。”
“この野郎(你個混蛋)。”
王德仁終於忍不住怒火,咆哮一句。
不過他反應很快,知道徐懷是故意激怒自己,冷笑一聲,收斂怒火,眼中閃著寒光。
“好吧”,徐懷攤攤手,皺眉道:“我想了想,似乎剛才的交易你有點吃虧。
這樣吧,我不要求你出賣你的上線,只要你告訴我,你所有的下線,我不但回答你之前的問題,還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什麽秘密這麽值錢?”
“不是值錢,是價值很高。其實和你之前的問題也有關,你難道就一點不好奇我一個剛從滬上調任到金陵的人,為何會屢屢破獲你們日本潛伏間諜,很簡單,我有一把利劍。”
“什麽利劍?”
王德仁聽了這話,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徐懷瞥了一眼自己身後,趙江和李尚武已經伸長脖子,似乎也很想知道這個秘密。
徐懷壓抑住心裡的笑意,一本正經道:“關閉監聽設備,你們都出去。”
“是。”
“...是。”
趙江一臉嚴肅,拉著有些猶豫的李尚武出了審訊室。
......
審訊室外。
趙江一臉慎重,心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組長一定在日本情報機關中有臥底,而且級別還不低。
李尚武悶悶不樂,鬱悶道:“組長還是對我們不信任,有什麽不能說的。”
趙江像看傻子一樣瞥了李尚武一眼,不知道這個家夥是如何活到現在的,難怪以前默默無聞,甚至可以說碌碌無為。
要不是徐懷新來,手裡無人,怎麽會提拔這麽一個傻子做隊長。
他臉色一變,寒聲道:“耳朵長是好事,舌頭長招禍,不知道的,別打聽,對你沒有壞處。”
李尚武敷衍道:“知道了”,臉上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趙江覺得自己應該離這個家夥遠點...免得哪天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審訊室中,對話在繼續。
“利劍?徐君,請說直白一點。”
“利劍自然是殺敵利器,有句話叫碉堡都是從敵人內部攻陷的,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在你們內部安插了臥底。”
徐懷“得意”笑道。
“納尼?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情報工作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然你能潛伏在我們眼皮底下,我安插人在你們內部很難嗎?”
王德仁沉默著,似乎認可了徐懷這個說法,半響,他道:“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眼鏡蛇已暴露,請蝮蛇查明真相。這是你們上級發給你的電文吧, 我的利劍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徐懷淡淡說道。
聽了這話,王德仁神色變幻,咬牙切齒,他已經徹底相信徐懷說的是真的,就是不知道這個“利劍”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或者是一名冒充日本人的中國人。
他不信帝國會出這樣的叛徒,可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們用的是兩套密碼,一本用來接收情報,一本用來發送情報。
一個用的是廣播,一個用的是電台,這樣就可以減少發報的次數、時常、頻率,避免被中國的電訊部門偵聽到。
除非眼前的支那特工破解了他們的密碼。
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
王德仁堅決否認,他認定,一定是有人冒充日本人混入了情報機關,大和名族怎麽會有這樣的敗類呢。
而且這個人竟然能知道對華情報科發送給自己的密電,這個人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自己一定要將這個叛徒鏟除,不然後患無窮。
這麽想著,王德仁挺了挺身體,恭敬道:“徐桑,松本俊樹願意接受你的條件,但是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信守承諾呢?”
徐懷笑道:“松本君,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該回家了,再者我只是告訴你他的代號,又不是殺了他,對我而言有又什麽損失呢?”
“好吧,我願意相信你一次。”
松本俊說嘴上說著,心裡卻在冷笑,他一定要讓眼前這個該死的支那人付出代價。
另外還要想辦法傳出消息,這是他最後能為帝國所作的,他不惜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