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陰謀
“八嘎,該死的支那特工。”
新亞酒店,井上日昭狹長蒼白的臉上布滿寒霜,在他面前的一眾手下一個個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井上平時臉色陰沉,少言寡語,對待手下十分嚴厲,沒有人敢冒犯他,此時他一發怒,一眾手下都是戰戰兢兢。
最近雖然他手下的浪人在中日戰役中充當先鋒,搞了很多破壞活動,但精銳手下的接連死亡還是讓他的“聲譽”嚴重受損。
再加上岩井的特殊表現,日本陸軍參謀部和日本駐滬海領事館的支持也沒有以前爽快了,需要的經費支取也是一拖再拖。
以往,不管是井上本人還是手下,活動隨意,手段殘忍,他們的生活也極其奢侈,可突然斷掉的經費,讓他們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
“常玉青這個蠢貨,竟然帶著幾個人就去了法租界,事先都沒有向我稟報,實在是該死,案子查清了沒有?”
“井上先生,這件案子由法租界華人總探長祝中華負責,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我們派去采訪的記者都被他阻擋在了外面。”
聽到記者,井上眼中寒光一閃,拿過一份《滬海商報》,問道:“這個叫落花的是什麽人?找到他,要是以後敢在報紙上胡編亂寫,那就是和大日本帝國作對,沒有什麽好下場。”
“漢奸人人得而誅之”的文章一經發表就引起混動,一眾大小漢奸閉門不出,讓井上公館的工作都陷入了停滯,井上大為光火。
“是。”
一名滿臉陰鶩的日本浪人應了一句,回道:“落花是他的筆名,他是商報的編輯張似許,我們已經給他郵寄了恐嚇信,如果他還不收斂,我們就秘密將他綁架處死。”
“塚本,好樣的,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負責。對了,俱樂部的工作怎麽樣了?”
最近井上感歎自己人手短缺,於是搞出了一個叫俱樂部的組織,暗中吸納會員。
參加的人大多是混入租界巡捕房的日本巡捕、警察、浪人,以及領事館的間諜。
這些人有的在日本就當過間諜或者警探,有的已經在中國從事過多年的情報工作,井上的目的就是以自己公館的人為核心,吸納拉攏一些可以為自己做事的人。
俱樂部的任務主要是調查居住在租界內的一些中國失意政/客、官僚軍閥,以及一些鬱鬱不得志的所謂名師名儒,這些人生活雖然不如意,但有強大的關系網,可以掌握一些不為人知的機密。
井上的手下施展手段,和他們發展友誼關系,偽裝親善,或收買或利誘,從中獲取情報。
掌握情報後,再由井上研究制定行動計劃,派遣手下從事破壞活動。
“井上先生,最近在租界出現了另外一批人,他們也在調查這些中國人,和我們的人還爆發了衝突,交手後才知道他們是對華情報課的人,他們根本不買我們的帳。”
“對華情報課?吉川?”
井上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吉川是憲兵司令部的人,不想現在卻和他有了直接利益衝突。
看來盯上這塊肥肉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看來是時候去拜訪下吉川這位新任的對華情報課課長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名手下前來匯報道:“井上先生,岩井公館的岩井先生發來的請帖。”
“請帖?”
井上陰鶩一笑,自從上次失手,在岩井面前丟了面子,兩人就一直沒有聯系過,現在常玉青剛剛出事,岩井這個家夥就迫不及待地給自己送請帖,莫非是為了嘲笑自己?
井上遲疑了片刻,還是將請柬接了過來。
翻開一看,倒也寫的客客氣氣,原來是為了慶祝岩井公館成立,老友聚會。
井上不屑地笑了笑,岩井公館早就成立了,現在才慶祝,是不是晚了點?
他相信這不過是個由頭罷了,聽說岩井最近乾的不錯,莫非是想向自己顯擺不成?
井上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岩井公館。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公館內除了岩井,並沒有其他人。
案幾上擺著日本壽司,幾壺清酒。
“岩井君,有話直接,如此惺惺作態,所謂何事?”
“井上君,何必咄咄逼人,你我雖不是朋友,但也算同僚,又非政敵,何必如此敵視。”
岩井彬彬有禮,邀請井上入住,倒上一杯清酒,道:“常玉青的事情我聽說了,深表遺憾,法租界魚龍混雜,金陵特務處的人如魚得水,這是我們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今天邀請井上君前來,就是共同協商對付他們。”
聽岩井這麽說,井上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不置可否道:“不知岩井君有何高招?”
“我剛才說了,如魚得水,如果魚兒沒有水呢?”
“岩井君此話何意?”
“法租界雖然魚龍混雜,但治理租界的還是華人,以工部局和巡捕房為代表,各方勢力遵守著表面的平和,如果我們打破這種平和呢?”
“哦,看來岩井君已經有了高招,我洗耳恭聽。”
“好說。”
岩井微微一笑,敬了井上一杯,道:“我們的人可以冒充特務處的人在租界到處行凶,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失去立足之地,此其一也;
其二,我已經物色好了一個可以在明面上和巡捕房總探長祝中華抗衡的人物,由他出馬在租界逮捕這些抗日分子,法國人為了維護租界的治安和自己的利益,自然不會反對,井上君以為如何?”
井上大快朵頤,撇撇嘴,陰沉一笑,道:“既然岩井君已經想好了,找我來又為了什麽呢?莫非是炫耀你的高見?”
“誤會了,井上君。”
岩井舉起一杯酒水,一飲而盡,道:“我物色的人物雖然可以和祝中華抗衡一二,不過還是有些勢單力薄了。
我聽說井上君有個俱樂部,裡面有不少在租界巡捕房的巡捕、密探,不知這些人可否為我所用。”
“不可。”
井上斷然拒絕,心底暗罵岩井消息靈通,竟然將這麽機密的事情也知道了,莫非是在自己手下中安插了密探不成。
人都給岩井了,自己單橋匹馬又怎麽做事,難道投靠岩井不成?他可不想過拘束的生活。
“井上君,不必生氣,也不要著急拒絕。除了這件事,我還要告訴伱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莫非是殺害常玉青的凶手逮住了?”
“井上君,稍安勿躁,請聽我說。”
岩井一臉和氣,心底暗罵井上沉不住氣,如此急躁,如何成事。
“我們的老朋友影佐禎昭先生在上個月晉升為大佐軍銜了,擔任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聽說深受陸軍大臣板恆中將的賞識,說不定以後還會到上海和我們共事呢。”
“哦,是嘛?”
井上嘴上說的漫不經心,但閃爍的眼神還是暴露了他心裡的悸動。
陸軍大臣板恆在關東軍參謀長的職位上晉升中將,目前擔任第五師團師團長,並任職陸軍大臣,如果能通過影佐的關系,和此人拉上關系,他又何懼一個滬上小小的憲兵司令。
“影佐還給我寫了一封書信。”
岩井說著拿過一份書信放在桌上。
井上雖然很想知道書信的內容,還是壓住心底的好奇,道:“岩井君有話不妨直說。”
“很好,影佐君拜托我照顧一位民間人士裡見普,這位是板恆將軍的關系,他的業務和井上君有些相同,所以我想將他介紹給你認識。”
盡管是一位民間人士,但有了板恆將軍的推薦,還是讓井上不敢馬虎,只是有些鬱悶,此人和自己有什麽相同的業務,莫非也是搞情報的?
這時只聽岩井說道:“裡見普即將在滬上創建見機關,聯合青幫、紅幫一起販賣大煙,井上公館做的就是這方面的生意,還望井上君不吝指點。”
說著他語氣嚴肅了幾分,道:“裡見普不僅代表的是板恆中將本人,還代表了關東軍,大煙賺取的巨額資金是用來補充關東軍軍費的,當然了,如果井上君需要,也可以支取一部分用於井上公館的開支。”
井上本以為能找到一個靠山,不想多出來一個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而裡見普代表的是關東軍的利益,不是他可以質疑的,想了想隻好點頭答應。
他心想,只要能借機和關東軍搭上關系,另外有活動經費,就此可以壯大自己的實力,何樂而不為呢。
一輛日本郵輪停靠在滬海碼頭。
因為戰爭的關系,下傳查驗的極其嚴格,不管是日本人還是什麽身份。
一個四十出頭的光頭男子出現在甲板上,他西裝革履,白色襯衫配著棕色領帶,面色白皙,唇下留著一抹衛生胡,讓儒雅的氣質陰沉了幾分。
“16年了,想不到我又回來了。”
光頭男子就是裡見普,1913年十七歲的他來到上海東亞同文書院學習,四年後畢業,就職於一家貿易公司,公司倒閉後,他也返回了日本。
1921年重新來到中國,以記者的身份進入報社,後來和關東軍勾結在一起,奉關東軍命令,統合報業,成立了滿洲通信社。
時隔16年他再次以記者的身份來到上海。
這次他是奉關東軍和日本陸軍省參謀本部的命令售賣/鴉/片大煙,從中謀取暴利。
裡見普順利通過檢查出了碼頭,他將唇上的一抹胡須剃去,收起裡見普的證件,重新拿出一個證件,證件上照片依舊,不過名字卻變成了李鳴。
這是一份精心偽造的中國證件。
好不容易找了一輛黃包車,裡見普憑借一口流利的上海話一路到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交界處。
下車的位置,有家叫宏濟的藥鋪。
“老板生意如何?”
藥鋪很大,櫃台上坐著一個面色灰暗,掌櫃模樣的男子,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他冷眼瞥了一眼裡見普,不忿道:“生意?現在有生意嘛?一打仗,夥計都跑了,進的貨在半路也被人搶走了,生意沒法做了,對了,你是幹什麽的,打聽這些做什麽?”
裡見普笑眯眯地遞上自己“李鳴”的證件,道:“我是記者,現在想改行做點事,不知道老板可願將這裡轉讓?”
“你要這家店鋪?”
聽說有人願意接收,老板立刻來了精神,熱情地帶著“李鳴”參觀了藥鋪內外。
裡見普似乎對這裡很熟悉,參觀完畢,和老板協商好了價格,就直接入住了。
裡見普重新訂製了一塊摘牌,叫做“宏濟善堂”。
善堂,可不是做善事的,這裡被裡見普當成了販賣/鴉片的據點。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裡見普四處出擊,白天宏濟善堂大門緊閉,一到晚上熱火朝天。
從日本輪渡上運來的伊朗產鴉片一箱箱運入了據點中。
“組長,最近租界大大小小的煙館、幫派衝突嚴重,起因是新冒出來的一種鴉片,價格便宜不說,口味更受食者喜歡,打的本地鴉片市場潰不成軍。”
李尚武如今的身份是夜總會的服務生,混跡夜場,消息很靈通。
“敢這樣做,就不怕得罪青幫?”
誰都知道上海灘的三大聞人,黃金榮、杜月生、張嘯淋誰不是靠大煙起家的。
黃金榮雖然老去,但虎威仍在,生意也在,旗下依舊有一群徒子徒孫從事鴉片生意。
杜老板後來居上, 雖然現在他的生意五花八門,但鴉片還是其中重要的一環,更不要提張嘯淋了。
“哼,黃老板蝸居在法租界閉門不出,不問世事,杜老板正收拾家當去香江避難呢,現在都忙得焦頭爛額,誰還顧得上這些。”
這些人在滬海影響巨大,眼看滬海守不住,常申凱為了防止他們落水做漢奸,已經下令讓他們先去香江,然後去山城。
“會不會是張嘯淋在搞鬼?黃金榮不想去香江,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做漢奸,杜先生為了起表率作用,答應率先去香江,只有張嘯淋一直遲疑沒有答覆,這個家夥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無外乎杜月生離開之後,他一家獨大,搶佔地盤和權力空地。
但事情哪有那麽簡單,杜月生是要離開,但還是留下心腹弟子打理生意,張嘯淋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那就查查,看看誰在搗鬼,另外將張嘯淋監視起來。”
“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