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
曹參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實在是不應該,榜二既然不是燊公子,那第榜一肯定是燊公子了,可怎麽看,榜一都不似是燊公子的名字。
他使勁地揉著眼睛,看自己是不是眼花,再睜眼看時,依舊是那個名字,蕭何,也就是說,榜一並非燊公子,而是蕭何。
“蕭何?兄?”曹參有點不敢相信,“會不會是同名字?”
於是,他的目光右移,落在後面所屬上。
長安鄉。
這一刻,他愣住了,沒錯,就是長安鄉,長安鄉只有一人報名科舉,那便是他的兄。
“兄竟然是榜一,而不是燊公子。”曹參震撼了,“兄不是被廢了嗎?怎會還出現在這裡?”
曹參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了,他極力地眨著眼睛,再三確認榜一,的確,榜一的名字始終不會變,就是他兄蕭何。
這一刻,他有種在雲霧走一趟的感覺。
但,他只是迷糊幾個呼吸而已,馬上替兄高興了起來。
兄並非廢了,而是更勝一籌。
那他下一刻,曹參又疑惑了,兄不是不能看典籍嗎?怎就跑到榜一去了?
這個問題環繞在腦海消之不去。
“待會等入圍答題公布,一定要好好看看,兄是如何勇奪榜一的。”
是的,科舉監有過說明,為了顯示出公平,入圍的答題皆會公示,大家可看到答題內容。
再說燊公子,當三榜出現時,他就算表面上很平靜,內心也緊張得很,他也如曹參一般從下而上看,當看到榜三是空白的,卻也無內心波動,反而有些理所當然。
是的,就是理所當然,天下能和之相提並論者除了叔孫輔,真無其他了,不,現在叔孫輔出現在下榜,已經沒有了和他相比的資格,也就是說,除了他,已經無人能上三榜。
三榜只有大才之人才可居之,他就是那個大才之人。
他可料到,別說榜三,恐怕榜二都可能是空的,天下已無學子能有資格和他同列榜首。
他的目光激動地上移,落在榜二上,不過令他意外的是,榜二竟然有人。
“竟然有人有資格低我一等?誰呀?”
他有些不憤氣,認真地盯著那個名字。
高富貴。
什麽?
他驚了驚,以為自己看錯了,在努力地看著後面所屬,竟是高府,高府高富貴,這不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高富貴嗎?
“怎麽可能?他竟然也能位列榜首,比叔孫輔還厲害。”燊公子不信地自語。
聽聞高富貴乃不學無術之輩,不學無術也能榜二?他想不透。
不過很快便不當一回事,高富貴從未走進過他的眼裡,就算此刻脫穎而出位列榜二,他依舊不放在眼裡。
因為,他肯定是榜一,不是榜二能比的。
他,不是高富貴可比的。
目光從榜二移過,慢慢地往上抬,他的內心開始緊張,卻又很興奮,他已經預料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將會出現,那個父親賜予他的無上名字,燊。
到了,到了,他看到了榜一,看到那無比亮眼和榮耀的名字,清晰地印在瞳孔裡。
蕭何。
什麽?蕭何?不是燊。
榜一不是他,那他該位於何處?
他慌張地繼續往上看,但已是盡頭了。
這一刻。
燊公子感覺整個人如墜冰窖,一種種不信感爬上心頭,以致差點歇斯底裡地吼出來。
榜一乃蕭何,不是他,甚至,連下榜都沒有他,他連入圍的資格都沒有。
“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燊公子有些癲狂,胡言亂語了起來,“怎會是蕭何,不是我嗎?蕭何又是誰?他怎能奪我榜一,不可能”
他抱著頭,似乎很痛,整個人在原地打轉,身邊的傾慕者也想不到會是如此情況,一下子一個個懵了,不知如何做出反應。
如果是平時,燊公子如有些許的不如意,他們皆會極力拍馬屁,但今天不知怎的,竟都沒有了,還隱隱中露出冷眼。
觀榜的學子都看到了,之前巴結和諂媚的勁兒一下子銷聲匿跡,竟露出看笑話的表情。
“我不信,我不信!”燊公子不停地搖頭,目光死死地望著榜單,怎麽看怎麽不相信。
“肯定有貓膩,我如此之才竟然不入圍,不可能。”
“要是讓我知道誰舞弊,我一定告訴我父親,讓其覲見陛下,嚴查。”
燊公子眼眸深瞪一下在場科舉監的人,似乎在懷疑他們,目光便移到旁邊。
那裡,正有科舉監的人正一張一張地貼著入圍者的答題。
他的目光落在蕭何的答卷上,字跡秀美剛勁,竟答得滿實,並非之前大家所想的空白。
一題題地看下去,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那答法,那見解,那思路是何等新穎,何等令人深思。
政治者,行大道也,天下為公,百姓安居
百姓代表規製:百姓乃民,民心所向,便既國策
商動,民隨之,促流通,掌商稅.
可用選舉,可五年一任,可.
每一道皆有獨到的見解,每一道皆有可行之策,他可想到,如是明君,必會大為歡喜。
是的,他父親曾和他說過,國朝弊端日漸擴大,陛下已經很不滿了,此次科舉的出現,便是針對如此而行。
他牢記父親之話,卻苦於無啟蒙之人,以致答卷時皆是陳舊思想和看法,和如此新穎答法完全不同。
“原來如此!吾不如也!”剛才還癲狂的燊公子破天荒地不再癲狂下去,反而很快露出狂喜之情,還恍然大悟了起來。
是的,就那麽一刻,那麽一讀,他就是悟了。
他之前信心之所以爆棚,乃找不到對手,但此刻看到蕭何之論,立刻驚為天人,隻歎自己遠遠不如。
是的,這就是新的思想,新的見解,或者可以說是新的學說,炯乎於諸子百家。
這種新學說,不正是父親所提,他所尋嗎?
同樣,大秦弊端徒生,此刻需要的是改革,這不正是陛下需要的嗎?
他可想象到,當皇看到如此學說時,必定會大為震撼,成為榜一很理所當然。
他輸得不虧呀,蕭何理應成為榜一。
看完了蕭何之策後,目光再移向高富貴之答,同樣也令其極為驚異,高富貴竟也懂得如此學說,雖然比不上蕭何,卻絕對不辱榜二。
榜下二十八,他一一掃過,多多少少有些新穎看法,不過比起蕭何和高富貴,卻遠遠不如。
再想想自己所答,皆是法家儒家陳舊之說,簡直不堪入目,和此一比,天壤之別。
“我思想陳舊也!”這一刻,燊公子徹底明悟,人也釋然,他所學並非不及人,乃已經不適應現時的大秦了,也就是說,他落後了。
落後又怎會被看上登榜呢?很難。
他對自己的失敗原因立刻就想個通透。
“只是,如此之學說乃出自何人之手?我怎麽沒聽說過?”
“蕭何、高富貴究竟拜何人為師,竟習得如此神學。”燊公子開始羨慕了,心裡也開始渴求了起來。
此刻,他落敗之心完全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對如此學說的追求,渴望,甚至,就幾刻間,便變得濃烈了起來,更趨向於執著。
“我也要學此學說!”
不得不說,燊公子如此變化,著實不是一般人可做到,也難怪他能被大家譽為大才子,大才子往往有過人之處,或許這便是吧!
彼時,曹參就在燊公子的身邊,兩眼盯著蕭何之答題,目光竟然變得非常熾熱。
正是,他的雙手開始顫抖,雙眸炯炯有神,嘴巴不自禁發出聲音,“竟是如此想法,如此神妙,參完全想不到,兄乃大才也!”
一瞬間,他也認同了如此學說,神情異常激動。
“兄未廢,他更加出色了。”
“只是,為何如此學說我好像在那裡見過?”下一刻,曹參陷入沉思。
“見過?”燊公子一聽,全身一震,目光徒然間迸射在曹參身上,急問,“兄,你在那裡見過如此學說?”
他見曹參年長,便叫兄,要是之前,這是不可能的,可見他思想轉變之快。
曹參知道此人乃燊公子,卻深思了起來。
他絕對不會記錯,他肯定見過如此學說,只是記憶不深而已,下一刻,突然眉頭一展,連忙將背後的背簍解了下來。
他記起來了,當時兄給過他兩本書,乃《政講》和《經濟論》,也是大家所說的雜書,當天和兄分別後,他回到下榻處便隨意翻看幾眼,之後便又丟進背簍,不再留意。
畢竟,此乃雜書,多看無益。
“正是此二書,乃雜書。”
曹參將二書拿了出來,露出封面幾個大字‘政講’‘經濟論’。
燊公子看之甚為驚奇,問:“雜書,你說的乃待詔博士叔孫通所封禁的雜書?”
“正是,想必科舉當日你也見過,乃在我兄蕭何手中,後來他贈送於我。”
“原來如此!”燊公子眼睛亮了,既然是蕭何所贈,那一定是此書。
“此二書可以賣給我嗎?我可以出高價,一百半兩錢,不,一千,一千足夠多了。”燊公子渴望地請求,可見他對二書的狂熱,連忙伸手入懷要掏錢。
曹參深深地望了燊公子一眼,卻沒有要賣的意思,連忙將二書抱進懷裡。
要是未發生這裡的事兒,他可能會將二書賣出,畢竟沒什麽價值,但此刻知道了,他怎會賣?須知道這可是能令兄一舉奪得榜一的神書呀!
他蕭何還未傻,怎會賣掉?
“對不起,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斷然拒絕。
燊公子無奈,深歎口氣,退而求其次。
“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眼神是多麽期待,曹參也為之感化,“可,但不可太久。”
遂,曹參將二書遞了過去,燊公子接過,認真地看了起來。
下一刻,他露出狂喜,蕭何答卷裡的內容在這裡他竟皆可以找到,還有,科舉怪異的策題,好像皆和此二書有關。
“這,這科舉策題竟出自此二書,難怪呀!”燊公子有點想哭的感覺,他道為何不能入圍,還被蕭何和高富貴遠遠地拋在後面,原來他並沒有此二書,蕭何有,他知道,想必高富貴也有吧!
高富貴?等等,他突然想到什麽,猛地將書合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封面,‘政講’‘經濟論’幾個大字依然醒目,但在燊公子眼裡卻多了幾分哀嚎。
對,就是哀嚎,此二書他曾經也見過,就是在高富貴身上,他當時在諷刺高富貴之際還想買下此二書,卻被高富貴就地加價。
高富貴當時說要一百半兩錢,如果不賣以後可能就要一千半兩錢,後悔都來不及。
他當時還狠狠地懟了高富貴一番。
此刻看來,他好像後悔了,不,是真的後悔了。
不,他不能後悔,他還有機會,一千半兩錢而已,他有,於是,他忙將二書還給曹參,便急匆匆地往高府趕。
他要趁大家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第一時間將二書買下,否則,以後就別想了,此二書已被封禁,集市裡根本看不到,也只有高府才可弄到。
當天高俅在悅來酒肆售賣,想必很多人都看到,如果被他們發現,高府必擠破門,他如不抓緊時間求買,到時連書的影子都看不到。
這絕對不是信口開河。
科舉乃士人踏入龍門之徑,而科舉所考乃此二書,學子們不瘋狂是不可能的。
他可想象到,不出一日,此二書必會成為鹹陽最寶貴之物,也是最難得之物。
此刻!
高府,可謂高朋滿座。
高俅本是躲起來的,卻被陳友找了出來,硬讓他招待著。
高俅真想戴個面具,特別是客人投來詭異又可憐的目光時,他糗得很,再加之陳友在旁不時調侃兩句,令他無地自容。
一時,又狠狠地瞪了兒子兩眼,要不是兒子自作主張,他會如此難堪嗎?已經放榜了吧!派出去觀榜的奴役也快回來了吧!
“不行,我不能丟這個臉,我得盡快離開這裡。”高俅暗忖,在想著辦法。
要是奴役回來當著大家的面說兒子不中榜, 他多年來經營出來的面子定會蕩然無存。
“高兄,你要到那裡去了?”陳友似乎知道高俅要做什麽,見高俅悄悄地轉身,他連忙喝住,“放榜了,消息也該回來了吧!你兒子必是中榜了呀!這是喜事,你就應該和大家同賀。”
賀你的頭!
高俅真想懟罵過去,可開不了這個口,連忙賠笑說:“同賀同賀!”
陳友拱手,笑容愈發詭異,附到高俅耳邊說:“當然要賀,但,你兒子會中嗎?哈哈!”
“你?”高俅臉色暗了下來,正想轉身離去,卻聽到了前去看榜奴役的聲音。
“我回來了。”
“少爺,少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