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選面對葉老的質問不以為然,嘴角卻帶著一絲嘲諷,“您不就是想告訴我這個意思麽。”
二人相對而立,葉崇文扒著陳平的衣袖,縮在他身後不敢動彈。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葉老氣得面色漲紅,他來回在房裡踱步,猛地停在何青選面前,“莫覺得你讀了幾日書就可以妄加猜測我的想法?你覺得我是這般想,還是你就是這般想!”
“是您要我這般想的!”何青選直接吼了出來。
何青選一直都知曉他是商人之子,也一直都知曉旁人是如何看待他這個身份。
因為是商,所以無論他如何努力,總有人說著閑言碎語,戳著他的脊梁骨,還得是家中富裕,不然哪能得師長喜愛?哪能拔得頭籌?
如今葉老的問題更是往他的心尖上戳,你不過就是個商人之子。
面對何青選的質問葉老氣得心痛,他用手撫著胸口,眼前陣陣發黑。
好不容易緩過來些許,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何青選道:“你且聽著。”
接著,他指了指陳平,“你來,你來說說。”
“士農工商,皆為四維並舉。無士不序,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興。正是有商的所在,百姓所種所製之物得以流通,國家得以興旺。不過……不過任何事情都需有度,商也正是如此,過分包庇自然養虎為患,稍加管制自然能利國利民。”
陳平本不想多說這些,可何青選的態度確實影響了他不少,也許是處於之前二人的比試之時,陳平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葉老欣慰得點了下頭,“答的不錯,但還不夠全面。”
等他看向何青選時,最後只剩下長歎。
“你回去再想想吧。”
何青選默默的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鞠躬後轉身離去。
自從這場比試結束後,接連的幾天,陳平都未在書院看到過何青選的身影。
原以為就此不見,沒曾想又過了兩天,何青選竟帶著行囊走進了他與葉崇文所住的地方。
不僅他本人到了,連帶著還有一張新的床榻搬進了這間院子。
“這是怎麽回事?”葉崇文拿著新話本從外面回來就與搬家具的師傅撞了個正著,“這是來新人啦?”
陳平順勢給他一指何青選站著的位置,“還是一個熟人呢。”
雖說何青選也搬到了這個院子,可由於年歲相差,再加上所學內容也有所差異,何青選並未同他們一同上課。
小孩子不會因為一場比試就有隔閡,也正因為住在同一屋簷下,課下難免一同談天說地。
何青選更是尋著機會就從外頭的酒樓帶了佳肴,招呼著陳平和葉崇文二人一同享受享受。
一來二去,三人便很快熟絡了起來。
陳平這才得知,雖然那日何青選對商人貶低至極,可他對父親是從小仰慕的。
因為父親的緣故,他才得以知曉葉老的存在,也是因此在江夏書院聽了葉老的講學,他才想成為葉老的學生。
說到這兒,何青選不由感慨,最後還是未能如願,不過打趣的說到,能與葉老的弟子成為朋友,也算的是他的運氣。
陳平連連擺手,卻被一杯茶堵住了嘴。
何青選鬥志昂揚,他端著茶,以茶代酒向陳平發起邀請。
“下次,下次比試贏的一定是我。”
“這話我可不能應。”陳平舉著茶杯朝著何青選一敬,
“下次應該還得是我。” 此話一出,二人相視一笑。
專心吃菜的葉崇文被笑聲吸引,猛然抬頭,不甘示弱地舉起茶杯。
“加上我一個可好?不過能不能不考算學?”不想被落下的他,但說到算學面色越發顯得糾結。
何青選剛想應下,可陳平故作一副為難的樣子。
“不考算學?那考什麽啊?考吟詩作對還是如何搶到最新的話本子?”
何青選聽到這直接笑出了聲,被拆了台的葉崇文委屈得不行,連忙出聲為自己辯解,“我……我策論學的還行。”
看來是有些逗狠了,陳平連忙補救“對對對,策論確實學的好,我這一塊還得向你學習!”
這般評價引得何青選好奇不已,“那我還真想看看。”
得了誇獎的葉崇文驕傲地挺起了胸脯,隨即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也沒,也沒那麽厲害。”
大家笑作一團,桌上的吃食也見了底,天色漸晚,三人收拾完各自回了房間。
明年秋末有一場縣試,陳平自從何青選那得知了此事後,他撲在書上的時間越發的長了起來。
時間緊任務重,陳平滿腦子的之乎者也,還得從中扒拉著詩賦。
一向閑散慣的葉崇文看著都有些怕了,接連幾日都不敢同陳平講話。
有時怕影響他學習,就扒著窗戶朝房裡看,等著他什麽時候能休息一會,才好叫著一起去吃飯。
今日他依舊撅著屁股站在窗戶外頭,不時還左右腳輪番站,這般滑稽的模樣,被剛下了課的何青選看了個正著。
他剛喊了一聲,葉崇文一臉驚恐的就把話打斷了。
葉崇文用著氣音低聲說道:“小點聲,陳平還在裡頭看書呢。”
“那你就這樣站在外頭?”何青選被他帶著,說話的聲音也壓低了不少,“要不要先去我那裡等著?”
葉崇文有些心動,可房裡叮鈴哐啷的動靜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連忙往裡進,“怎麽了,怎麽了?”
陳平倒在地上,一隻手抓著書,另一隻手扶著燈架,嘴裡還不住地說著:“沒事沒事。”
遲一步進來的何青選也被他的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趕緊和葉崇文一起,幫著陳平扶好燈架,再將他從地上架起來。
“你這看得也太入迷了,我可得瞧瞧你看的是什麽。”
何青選就陳平拿著的姿勢,看了一眼他手上書籍的內容,然後倒吸一口氣,“就這一本《大學》?”
陳平站起身,揉了揉剛剛被燈架砸到的小腿,又原地跳了跳,“當然是《大學》,這可是用處良多啊。”
這話說得確實不錯,可葉崇文和何青選對視一眼,決定忽視陳平的這句話,畢竟他們可是被《大學》折磨不已。
正因為有用,所以對它不喜,尤其是聽到學院先生用它出題時,更是恨不得世間沒有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