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臉掉地上了
時至七月,乾州暑氣蒸騰。
江夏書院重啟文會,前兩年既是大旱,又是科舉備考,就順勢暫停了。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程院長早早便將請帖發至各方。
陳平作為曾在文會上大放異彩的人物,自是眾人的話題中心。
“陳平師弟,定水脈,逐蝗災,詩文稱絕,文采非凡,還是咱們乾州的雙元魁首呢!”
同院中的讀書人話中含笑,與有榮焉。
“此舉大善!我家中父母便因此躲過了災年,不知小諸葛到否?”
“在那兒呢,你們看!”
眾人側目而望,便將詩情翰墨一角中,一個俊秀明朗的年輕人被人圍在中間。
陳平臉上含笑,不卑不亢地回著話。
“師兄謬讚,學問一途博大精深,小子不敢稱先。”
“師弟太過謙虛了,誰人不知師弟兩首七言雙梅震乾坤?我等虛長幾歲,實不及也。”
一群人將陳平圍得寸步難行,他笑得臉都快僵了。
程誠見狀趕緊上來救場,拉著陳平橫衝直撞的撕開人群,找了個僻靜地方說話。
“今年的人也太多了,難怪要改在中午開始。”
“是啊,往年沒邀請的書院,今年都來了。”程誠說道。
陳平猶豫著是不是要先行離開,就在這時,一聲嗤笑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陳平嘛,我認識他,長袖善舞之輩,當年在華庭書院就慣會討人歡心。”
說話之人陰陽怪氣的,兩人下意識望去,見幾個青衣文衫的年輕人聚在一起。
一人臉頰瘦削,笑起來眼睛左右亂掃,無端透著幾分陰沉。
“王兄此話怎講?”有人也聽出了不對。
那人背對陳平,看不清面容,可這聲音卻聽著有些耳熟。
那王姓書生又說道:“諸位還不知嗎?那可是葉文昌的弟子,葉文昌便是老謀深算,他親自帶出來的弟子,又能差到哪裡去?”
“這……葉文昌葉老畢竟還是有本事的。”
“那是自然,他若沒本事,也帶不出陳平這種弟子來啊。”
程誠臉色一變,就要上前,卻被陳平按住。
他盯著那側臉,總算想起在哪裡見過此人了。
那說話的人正是當初在華庭書院刁難葉崇文,又在縣試放榜那日誣蔑自己的王林生!
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與他狹路相逢。
那王林生當初就因為口不擇言,在縣試放榜那日得罪縣令,差點被剝奪了功名。
此番來江夏書院,知陳平風光無限,頓時陳年舊恨湧上心頭,大放厥詞的數落陳平。
“那陳平出身農戶,一入書院便是同葉崇文交好,不過多久又同何青選成了莫逆。”
“前者是學院老師的親孫,後者是乾州富豪的少東家,如今又成了趙文和的關門弟子。”
“不知他究竟走了何種好運,叫王某自愧不如啊!”
王林生看似誇讚,字裡行間卻無惹人遐想。
不明的人聽著,在懷疑莫非陳平竟是那攀附權貴、愛慕虛榮之輩?
他還要繼續開口,一個書生略帶窘迫地擠眉弄眼。
王林生心道不對,驟然回頭,便對上了那張的熟悉面容。
幾年不見,這張臉已經變得愈發俊朗從容,
也越發可惡了。 “許久不見,”陳平幽幽道,“王兄倒是沒什麽變化。”
王林生頭皮一麻,卻轉過身,“你怎麽在背後偷聽人說話,果然是小人!”
程誠早就聽得拳頭癢了,聞言冷笑上前幾步。
“讀書之人講究禮義廉恥,於人身後說三道四,倒不如市井潑婦。”
“我說的都是事實!”王林生梗著脖子爭辯,反正身邊有幾個人,他不相信程誠敢當眾動手。
陳平卻沒理會他,隻對另外幾人拱手道:“葉老重算學,我本有此天賦,故成師徒。葉崇文是其孫,何青選拜其師,我三人同居一處,關系縱不好也不會差,倒讓幾位看笑話了。”
這番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拜師是他有本事,結友是環境使然,成為莫逆則是性情相投。
幾個人設身處地一想,都不禁為方才的猜疑生出幾分慚愧。
王林生見他三言兩語就想將事情按下,顴骨一抽,“陳兄果然還是如此的能言善辯啊。”
“那也總比人背後胡說八道,有辱斯文的強。”程誠諷刺道。
“算了,師兄。自古言道不同不相為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們不如去前方看看詩文畫作?”
跟這樣的人計較,著實沒意思,更懶得費口舌解釋哪麽多。
無能的人才不會遭人嫉妒,若事事斤斤計較,將來的路也走不長。
見他態度這樣平靜,先前幾人越發訕訕,紛紛附和著要一同去。
王林生尷尬的面色微青,陰晴不定道:“陳平從前於詩詞一道,在書院中可是出了名的不通,難道葉文昌死後就突然開竅了?”
這話一出,陳平皺起了眉,轉頭盯向他。
三番四次用逝去的老師進行人身攻擊,實在是太過分了。
“吾不過是好奇而已,怎的反應如此之大?莫不是被我說中了什麽?”王林生不依不饒道。
陳平臉色冷了幾分,這是真當自己沒脾氣嗎?
“你好奇詩文,吾倒有一首,送你如何?”
眾所周知,陳平上次在文會上作詩,便是被人挑釁後作出來的。
眾人對視一眼,暗暗的興奮,看來今日又有佳作要出來了。
誰料王林生也忌憚陳平的詩文,當即高聲道:“作詩早點準備就是,要我說,不如對對子!”
“對對子?”陳平挑眉。
“怎麽?你不會是害怕了吧?”王林生得意洋洋。
詩句無外乎風花雪月,可對對子卻是包羅萬象,須得真正才思敏捷。
辱我可以,但辱我老師就不行!
陳平深深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有此雅興,陳某奉陪。請!”
王林生見他好似遊刃有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但海口都誇了,硬著頭皮也得上,思索半天眉頭一挑,頓時有了主意。
說道,“我出:稻粱菽麥黍稷!”
這對子出的甚是刁鑽,因為題中的六樣東西都有一個共性,都是雜種。
“你什麽意思?!”程誠臉色刷地青了。
“五谷雜糧而已。”王林生故作不知。
陳平還以為他能拿出什麽絕對,不禁冷笑道:“我們都是讀書人,不如我就對……詩書禮儀春秋?”
這個才是讀書人的風范,那上聯不是罵人嗎,那就讓你好好讀讀書,別那麽下作。
此對一出,周圍人紛紛喝彩。
王林生也不懊惱,“還有第二題:困在林中,伐木取材!”
這個還是有點風度,陳平摸了摸下巴,道:“土於塵下,築基夯壁!”
“鼠無大小皆稱老!”
“龜有雌雄總姓烏!”
王林生臉色微白,他沒想到陳平的反應這麽快。
陳平冷哂,“若無上聯便換我來出題了。你且聽好:兩猿截木深山中,看小猴子怎樣對鋸(句)!”
王林生徹底呆住,半晌沒說出話來。
對不出來嗎?那就再送你一句。
“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意指王林生錦繡枯才,胸無點墨,只知道搬弄是非!
陳平直接將他的臉皮給撕了下來。
“好!”
“絕了!”
四周嘩然一震,齊聲叫好!
“這位兄台,你是要如何對啊?”程誠幸災樂禍的大笑道。
王林生氣得直跳腳,指著陳平大喊道:“你、你你有辱斯文!”
陳平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聳聳肩無辜的問:“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眾人見王林生手舞足蹈,果然跟猴子一樣,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了。
王林生顏面掃地,氣昏了頭,調頭狼狽逃走,邊走還放狠話。
“陳平,你給我等著!”
哪知身後又響起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