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先生慢走
乾州知府名叫楊謙,是天啟二年的二甲進士,如今四十多歲的年紀在官場上正當壯年,將來是有機會入閣拜相的存在。
他看著面前年輕的狀元,表情很是曖昧。
未中狀元之前他便知曉陳平身世了,也曾想過陳平是否能夠連中六元創下六元狀元的紀錄。
不過那時的關注只是欣賞後輩,而現在陳平坐在自己面前,官加翰林院修撰,楊謙則是另一番感覺了。
“陛下很欣賞你啊,也是,連中六元這是科舉建制以來都未有過的奇跡,賜你翰林院修撰也不算什麽。”
楊謙抿了口茶水緩緩說道,他觀察著陳平的神色,見陳平不卑不亢拱手回答,心下有了一些判斷。
“聽說你在正興府江夏書院講學數日,若非瑣事纏身,本官也要起程過去聽聽高見的,不想本官沒去見你,你來見本官了。”
“說吧,所為何事?”
陳平臉上帶著微笑,這乾州知府楊謙端是個老練的官員,雖不知對方在朝中是何派系,但就目前的短暫交談來看,此人十分冷靜與清醒,是個聰明人。
既然是聰明人那就好辦了。
“府尊可知華庭書院?那是下官初次讀書的學府,時過境遷如今卻荒廢的不成樣子,這些年下官也曾找人試著重修書院,奈何被官府阻止。”
“永順知縣說是奉命行事,下官便尋到府尊這裡來了。”
隻為這事?
楊謙不動聲色,將折扇展開很是悠閑的自顧扇風,也不說話就等陳平繼續。
陳平瞧見對方這幅作態,隻得再次開口:“府尊若覺得有不妥之處盡管明言,實話說吧這事兒下官不會忘過,過些日子回京也要上奏的。”
楊謙眯起了眼睛,驚訝陳平的態度如此堅決,為了一個曾經就讀過的書院至於上奏?
難不成這裡面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他沉吟片刻,斟酌過後說道:“一間書院而已,只要拿出證據表明未與賊人有涉,重修招生也沒什麽,只是......”
陳平緊跟著說道:“下官只要書院重啟招生,願府尊助一臂之力!”
楊謙微微一怔,品出了陳平這話裡的意思,有些訝然,倒不是陳平這話有錯,而是陳平尚未加冠的年紀,初入官場便有如此悟性,實在是讓他奇之。
想到這裡楊謙不禁重新打量起陳平來,一番打量楊謙不得不承認,此子能夠連中六元狀元及第,果真是有些手段與能力的。
單單這份不卑不亢與心思縝密,就不是常人所能比擬的。
須知那些中得進士的士人在進入官場後,少則一二年,多則三五乃至十年才能摸清這裡面的門道,就算有家族幫助也要費上許多工夫步入正軌。
陳平卻是不同,六元狀元的身份擺在這裡已是超越他人許多,再有如此見地,他日成就根本不敢估量!
“呵呵,這般生分做什麽?要說起來本官還要謝謝你呢,周邊各州走私猖獗,唯乾州出淤泥而不染,這事兒是你為之吧?”
陳平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拱拱手表示感謝。
接著二人再談了些雜事,陳平就謝過楊謙,離開了知府衙門。
在衙役們的護送下回到客棧後,謝致遠問起陳平:“怎麽樣,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了?”
“那個楊知府對你如何?”
“差不多了,
這個楊知府確是個有本事的,就是不知對方是敵是友。” 陳平搖搖頭,並沒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他回乾州是走鋼絲,拜見楊謙亦是如此,看起來現在風光無量,實則一個不慎就是跌落萬丈深淵。
謝致遠呵呵一笑,仰起頭傲然道:“你小子可別忘了我爹是誰!天啟二年會試的主考官便是我爹!這楊謙算起來還是我父親的門生呢!”
聽見謝致遠這話,陳平非常詫異,沒想到楊謙是謝既南的門生,於是連忙向謝致遠問起楊謙的生平性格。
待聽完謝致遠的闡述後,陳平露出一抹釋然笑容,感情這家夥一直憋著不說,就等現在自己求他呢!
“記住嘍,今個你陳平,大譽狀元陳平欠了我謝致遠一個人情,雖然咱們是師兄弟,但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
“這人情,以後得還!”
陳平白了眼這睚眥必究的家夥,權當是耳旁風揮揮手敷衍了過去。
什麽人情不人情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這才是好兄弟。
“楊謙雖是楚黨官員,但未必跟那組織有聯系,如此想來楚黨並非被那組織完全滲透或掌控.....”
“這就有些奇怪了,程家上面的這些官員難不成不是鐵板一塊?既然如此那楚黨與楚王與組織之間的關系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陳平心下琢磨著,奈何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最後決定不再細想,這些問題統統留到回京之後再說,到時便能一見分曉。
回來的主要目的都已達到,回京時間也已準備妥當,在這之前既是為回應廣大熱愛經學史籍的士子,也是為自己造勢,陳平在正興府的乾州州學內開始講學。
僅僅一天時間,州學內就湧入了上千士子聽學,其中不乏許多困頓於秀才舉人日久而不能更進一步的士人,但更多的還是州學生員以及正興府、正興府乃至各地聞訊而來的縣學生員。
人數之多,以至於陳平不得不借用貢院來講學。
按理說這是不被允許的,奈何陳平身上六元狀元的風光實在逼人,加之乾州知府楊謙的支持,以及蜂擁的生員請求,一直都是作為考場使用的貢院也不得不開放,答應借給陳平講學傳道。
在江夏書院講學數日,陳平已將自己的理論思想進行了些許總結,現在闡述起來更是如魚得水,每日的論道後學識也愈發精進,思想亦是得到提煉。
至貢院講學第五日,每日聽學者已至兩千人之多,在貢院外還有不少人隔著牆聽,這幾乎涵蓋了整個乾州有些水平的生員了。
畢竟陳平的講學就算是聽也需要水平的,不是什麽人都能聽得懂理解得了的,譬如許多秀才聽上一二個時辰就滿頭大汗,最後只能狼狽離開。
來聽學的除了生員士人之外,還有乾州的士紳與致仕官員。
他們自然不是為聽學而來,而是為了見識陳平的才學能力,是個明眼人都知道,在這種時候冒出個六元狀元進入朝廷,會激起何等巨大的浪花。
何況陳平此人還與眾不同,屢屢有出其不意之舉,例如在殿試之前不遠千裡去凌州破私運之案。
正興府講學第六日,傍晚霞光披身之時,陳平停止講學,起身與在場士子道別。
“京城路遠,我此番回乾已有月余,講學有半月,望諸生能從中領悟一二,自此辭別,他年再見。”
六日講學,陳平身上已隱隱有了幾分大儒風范,道明原因後下了台階朝貢院外走去。
而那原本沉浸在經學之中的上千士子這一刻齊齊愣住,隨後齊齊向陳平拜謁道。
“先生慢走!”
拜謁過後,有人率先追上陳平,跟在身後一路遠送,其他人見狀也隨之,到最後陳平身後竟是跟滿了襴衫士子,場面之壯闊叫人瞠目結舌!
多年後,《乾州州志》記載:天啟十八年六月初四,陳平別正興府,乾州士子數千人景從相送。
今天就四章吧,明天保底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