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不在猶豫,命令道:“張龍、朱凱、李維三將聽令!率預備營前往阻敵,少將軍未救出前,爾等死戰不退,違令者,斬!”
三人神色一凜,正色道:“大人盡管放心,破蠻領無貪生怕死之將。”
趙廣在三人臉上掃視半響,鄭重的吐出兩個字:“活著。”
“將軍保重!”
三人勒轉馬頭,將手中兵器一橫,大聲喊道:“漢軍兒郎,隨我殺敵!漢軍威武!殺!”
“將軍威武!殺……”
趙廣目送三人和預備營遠去,才緩緩收斂心神,看向草蠻人的左路軍,三尖兩刃刀向前一揮,喝道:“漢軍威武!殺!”
“將軍威武!殺……”
杜宇超手持九環刀當先開道,一柄大刀或砍、或劈、或撩、或扎、或掃,招招指敵要害,全無防守之意,這就是奔著玩命去的,短短半柱香的時間,身上就有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陳東亦是如此,因失職而羞憤,殺伐更是凌厲。
趙廣看了心疼不已,忙叫幾個侍衛上前看護二人,自己也是舉刀劈斬,充做了急先鋒。
趙廣、杜宇超和陳東三人救主心切,攻勢越發的凌厲,就像箭矢的箭頭,鋒利而尖銳,直插敵人心臟。但這箭頭太過鋒利,入肉太深,使得箭頭和箭身有些脫節。
三人只顧埋頭衝殺,等再抬頭時,周圍只有幾十個滿身浴血的侍衛和黑壓壓的敵軍。
孤軍深入!趙廣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一詞。
竟然和那個“大少爺”犯了同樣的低級錯誤,關心則亂古人誠不欺我。進,不知少將軍身在何處。退,重重包圍中看不到後軍所在。這還真是進退兩難。
趙廣一邊機械的廝殺,一邊考慮眼前的境況,思索應對之策。如此,反應自是慢了半拍,不小心被一名草蠻將領偷襲,背部被砍出半尺多長的口子,傷口極深入肉三分,鮮血瞬間染紅衣甲。
草蠻兵卒見有人受了重傷,看裝束還像是漢軍的將領,一個個如聞到血腥味的豺狼,瘋狂的圍殺了上來。
陳東見狀催馬上前,一番招架格擋死命拚殺,才勉強將趙廣護在身後,自身也中了數刀。
杜宇超趕緊擺脫對手,率眾侍衛將兩人護在中心,橫刀立馬環視四周。
四周皆是敵軍,如狼似虎般窺視,若非忌憚漢軍曉勇,此時早就撲了上來。
生死千鈞一發間。
“敵將以死,降者不殺!”遠處一聲怒吼,如晴空炸雷般響徹半邊戰場。
一匹戰馬雙蹄踏空,仰天嘶鳴,馬上一員小將正是劉雲。此時,劉雲如同在血池中泡過一般,滿身的猩紅已分不清哪些是敵人的,哪些是自己的,本是錚明瓦亮的長槍已沒有了一點本色,似是示威般高高舉著長槍,槍尖上掛著一具湧血的屍體,仔細看去,正是草蠻將領扎克。
如此畫面震撼人心。
畫中一人一馬凌空而立,如戰神再世,似魔王重生,讓人見而生畏,望而膽寒。
“將軍威武!”呐喊聲響徹戰場。
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有將無兵,光杆司令;有兵無將,蒼蠅亂撞。
漢軍士氣大漲,神情激昂,戰意升騰,殺氣盈野;反觀,草蠻軍士氣全無,神色黯然,如喪考妣,戰旗跌落。
左路漢軍瘋狂屠戮,向劉雲靠近,草蠻兵卒一心遁走戰意全無,一邊倒的戰況已成定局,大破左路軍已無懸念。
劉雲廝殺的興起,
旁若無人般左衝右突,草蠻軍抱頭鼠竄如喪家之犬。 見草蠻潰敗,劉雲剛要追趕,卻被杜宇超死命攔住。
“少將軍,請以大局為重。”杜宇超很是不滿的大聲喊道。
杜宇超自然是有怨氣,本來穩贏的局面,卻因劉雲的魯莽和不顧大局,使得漢軍面臨危局,哪怕是有草蠻左路軍的的潰敗,也難以讓其高興。
劉雲不明所以,疑惑道:“小超子!你發什麽神經?”
杜宇超大聲道:“少將軍!因你一人孤軍深入,致使趙廣大人身受重傷幾近昏迷,親衛長陳東渾身浴血狀如身死,張龍、朱凱、李維三人為你阻擋右路敵軍,不得後退半步,而今生死未卜。少將軍!你心中作何感想?”
“什麽?”劉雲面露驚愕,一臉茫然。半響後才緩過神來,急忙問道:“趙叔怎麽樣了?快帶我去。”
劉雲快馬而至,看到趙廣人附在馬背上,披風早被血水浸透,背後的嫣紅刺目揪心。一旁的陳東也早就昏迷不醒,鮮血順著衣甲向下滴血,“滴答滴答”似水流一般。
“趙叔!你怎麽樣?”劉雲翻身下馬,焦急的問道。
趙廣聽到聲音,吃力的抬起眼皮,看到是劉雲,有些欣慰的勉強笑笑,有氣無力的垂下頭,輕聲道:“回城,叫回張龍他們,快……快……”後面的聲音已微不可聞,聽不真切。
看著趙廣氣若遊絲,陳東昏迷不醒,劉雲有些不能原諒自己,在原地怔住了。
“少將軍,戰況焦灼,請早做決斷。”杜宇超看不下去了,大聲提醒道。
劉雲被杜宇超這一嗓子嚇得一激靈,左右看看有些茫然無措,隨後看向杜宇超。
杜宇超焦急道:“少將軍,兩位大人需要救治,張龍等三人需要救援,請大人決斷。”
劉雲似是抓住關鍵,急忙道:“對,對,對,小超子!你護送他們回城救治,我帶兵去救援。”
杜宇超抱拳道:“少將軍!您是古城支柱,應您護送大人們回城,末將必將張龍三人救出。”
劉雲看了看遠處戰場,狠狠歎出口氣,說道:“如此戰局,你可有擊退敵人的把握?”
杜宇超很想說保證完成任務,但他知道自己斤兩,怕大話誤事,有些遲疑道:“末將……”
劉雲看出其難色,揮手打斷道:“我為古城守將,更是劉家子孫,我所在,必定將士用命。今,古城危局,皆因我而起,我當設法解之。你帶五百人護送他們回去,入城後調集火油準備,待我們撤下,用火油阻斷敵軍追擊。若不可為,必要時,可壯士斷腕,一切以守住古城為前提。
如今寒風凜冽,若我等戰死,敵軍攻城猛烈,你可用沸水淋城,鑄冰堅守以待援軍。若還不可為,可……棄城……”說完,劉雲一甩披風,跨上戰馬。
劉雲本想說死戰,但“死戰”二字重過千斤,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因為自己的錯誤,讓下屬為其買單,劉雲無顏,也做不到。
杜宇超大步衝上前,拽住韁繩,青筋暴起怒目圓睜,大聲喊道:“少將軍不可啊!您若有個閃失,末將將何以自處?日後若回到樊城,領主大人問起,末將如何跟領主大人交代?若少夫人問起,末將又如何向少夫人交代?若趙將軍醒來,末將又如何向其交代?破蠻領十萬將士問起,末將又如何向他們交代?主將殉國,末將貪生,末將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劉雲平靜的看了眼杜宇超,又看了看昏迷的趙廣和陳東兩人,回頭看了古城一眼,在看看地上的漢軍屍體和遠處的戰場,輕聲說道:“我要如何給他們交代?”
杜宇超大急,道:“可是少將軍……”
劉雲將手中長槍一指,厲聲道:“杜宇超!你敢抗命?”
杜宇超急忙道:“末將不敢,可是……”
劉雲不等杜宇超說話,接著厲聲道:“軍情如火,你要貽誤軍機嗎?”
杜宇超再次低頭應道:“末將不敢,可是……”
“末將不敢”四個字重若千鈞,杜宇超幾乎是咬著牙根說出來的,著實用了一身力氣。
劉雲勒馬踏出幾步,看著遠處戰場,頭也不回道:“我若戰死,趙叔不醒,你就是古城守將,任重道遠,你可當得?”
杜宇超聞言,撩起衣甲單膝跪地,抱拳大聲說道:“少將軍放心,末將誓死保衛古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劉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讚賞,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如此我可安心。”
劉雲抬頭看了看戰旗,那是祖帝親賜,旗中所秀血色巨龍爪持利刃。
這是破蠻領的驕傲,是圖騰、是信仰所在。
這血色巨龍戰旗,當年祖帝賜下,就引得朝野沸騰,禦史言官紛紛上奏,請求撤銷。言:龍為帝者獨尊,怎可授予他人,破蠻領一脈雖為皇親,也不能分而享之,若破蠻領一脈接旗,則有大逆不道之舉, 滿族皆有反心,當斬!
這話可就太狠了,嚇得當時破蠻領領主劉徹,三次自縛上殿謝罪,九次上表請求辭官。
劉峰一代英主,為開言官之路,曾多次說過言者無罪。但就此事,斬言官十七人,罷免言官二十三人,並稱:劉徹為朕族弟,兵馬純熟,恭臣賢良,為固漢基,九死無悔,朕登基九五,吾弟居功至偉,可賜親王尊。然,卿視功祿如浮雲,屈尊涉險守邊地,其行可獎,其意可讚,功高九世,誠可感天,朕無有所贈。今,賜卿龍旗,卿務必納之,以寬朕心。凡有敢阻攔者,皆斬九族,有私下非議者,三世為奴。
從此,紅龍戰旗在北地飄揚,九領皆以破蠻領一脈為尊。
劉雲伸手握住戰旗,左手持槍,右手將戰旗高高舉起,策馬奔馳高聲呐喊:“將士們!敵人就在前面,在屠殺我們的親人,我們的兄弟,我們要不要去救我們的親人和兄弟?”
“要救!要救!”
“敵軍是我軍數倍,你們怕是不怕?”
“不怕!不怕!”
“很好!我的兄弟們,我邊軍從建軍之日起,就不曾拋棄過兄弟,更不曾畏戰不前。今天,我將高舉戰旗,讓草蠻人從新認識我們邊軍的戰力。戰旗所在,軍魂永在!戰旗所指,兵鋒所至!戰旗所過,擋者皆死!殺!”
一人一旗斜跨夕陽,紅光透體悲壯淒涼。
數百騎兵持刀在手,緊隨其後,口中皆吼:“戰旗所過,擋者皆死!殺……”
數百人齊聲咆哮氣勢也是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