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嗚……嗚……嗚……嗚……”
厚重的鼓聲,悠長的螺號,兩者交織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讓原本平和悠遠的古城,罩上了一層陰霾。
戰馬吸溜溜的打著鼻響,交錯不安的馬蹄聲,凸現場中壓抑的氣氛。
數萬草蠻騎兵大軍壓境,讓站在城頭上的劉雲眼睛眯了眯,看著對面黑壓壓的兵馬,手扶城垛伸頭觀望,頭也未回的說道:“趙叔,敵軍來的好快!城外的陷阱準備好了嗎?城內的飲水準備的是否充足?百姓安頓好了嗎?守城器械夠不夠用?守城將士和預備營分配好了嗎?南城的烽火台點燃了嗎?”
其實很多問題劉雲心中都門清,但也要問清楚方才踏實,最主要的是,他此刻有些興奮的不能自己。
劉雲身邊一個頂盔摜甲的中年武將,嚴肅的說道:“少將軍放心,卑職已經安排好了。
因為時間緊,再加上天氣寒冷,土地有些凍硬,城外陷阱準備的不是很充分,但也夠這些蠻子吃一壺。
城內飲水很是充足,糧草也可支撐半年以上。百姓無需擔心,長年在邊城,他們知道該怎麽做。古城依山而建,兩側高山人畜難過,南北門戶隻此一處,敵軍想過去,只能強攻。
至於強攻,哼!不是我看不起他們,缺乏攻城器械,僅靠所謂的飛索,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按照草蠻人這規模,估計這一戰時間短不了。故而,我在北門留下兩千兵卒守城,剩下三千人分成三組為預備營,分別由張龍、朱凱、李維統領,輪番上陣相互替換,以備不時之需。在敵軍初臨時,烽火台就已經點燃,是我親自督辦的。”
劉雲暗道一聲好,邊聽邊點頭,有這麽一個大將跟在身邊,還真是省心的很。隨即問道:“趙叔,咱們不能趁著蠻軍剛到,立足未穩之際,出城與之一戰嗎?”
中年武將道:“非是不能,而是時機不對。蠻軍看似剛剛立足,但軍容鼎盛,非是倉促用兵,且敵軍十倍於我,不能魯莽行事。”
劉雲無奈,歎氣道:“唉!在城裡防守真是憋悶,若能放手一搏才是大丈夫所為。”
中年武將勸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隻做匹夫之舉。少將軍年少氣盛末將能夠理解,但統帥一軍不能憑借喜好做事。
還有,這是在行軍打仗,請大人以後直呼卑職名字即可,不可再以叔侄相稱,軍中無叔侄,只有將帥,身份不定,將令不通。”
劉雲本還受教的聽著,可聽到最後,明顯味道不對,卻是被那趙叔說教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滿的轉頭道:“趙叔,您老人家能別這樣嗎?我爹說了,一但邊關有戰事,就要以您為主,一切聽您指揮。”
中年武將面色一肅,道:“少將軍為本城守將,怎可以屬下為主?請少將軍慎言。”
劉雲耍無賴道:“趙叔,您老行行好,我就是來長長見識的,就是跟您學學怎麽打仗的,您別在跟我扯了行嗎?”
中年武將不為所動,接著教誨道:“少將軍身為軍中主帥,當為軍之魂,不可言語輕佻,不可心生懈怠,不可莽撞無端……”
劉雲無奈撫頭,痛苦的回道:“行了!趙叔!趙將軍!我知道錯了,我真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中年武將沒有感情的工具,語氣不急不緩道:“少將軍,行軍打仗,要戒嗔戒怒,更不能讓憤怒衝昏頭腦,要時刻冷靜,要深思納言,
要……” 劉雲無力得搖了搖手,不在說話。
趙廣拱手抱拳道:“少將軍,這是何意?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劉雲正色道:“趙將軍,從現在起,城防的事都由你來指揮,本將軍身體不適難以勝任主將之位。”
這你嗎是鐵血悍將趙廣嗎?怎麽感覺和小時候的教書先生一樣,羅裡吧嗦的就會說教?
趙廣現在是劉雲的副將,也是劉雲的老爹精挑細選的軍中宿將,破蠻六將之一。為人武藝高強、膽大心細、胸有韜略、深知兵法,除了性情古板、不拘言笑、思想守舊外,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缺點。至於說教,那得看說教的對象是誰,一般人哪來的這般福氣。
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身材高大魁梧,讓人看著就很有壓迫感。看上去很普通的樣貌,卻有著一雙精亮的眼睛,不拘言笑的樣子,讓人沒來由的就有些緊張。
他很少和人開玩笑,就算是和邊軍老人,那些幾十年的生死兄弟在一起,那也是一是一二是二,很少會扯些沒用的,更不要說是主動跟人開開玩笑。
邊軍常年征戰,近些年雖無大戰,卻也是小戰不斷,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壓力之大可想而知,有些人難免會染上一些不良的嗜好。
可趙廣守邊二十余載,從士兵做到將軍,一路走來腥風血雨,卻沒有染上軍中的惡習。酗酒、賭博、嫖娼等那些當兵喜歡的,他是一樣不沾。
趙廣的治軍和做人一樣,嚴謹慎重的同時,還有些不近人情。
但就是這樣一個近乎變態的老古董,卻很是受手下兵卒的愛戴。
“趙將軍常常深夜親自查營,會經常給我們蓋被子。”
“趙將軍與我等同吃同住,他那麽大的官,讓我等看的都心生不忍。”
“在趙將軍麾下,功勞是你的,就怎麽也跑不了,不是你的,惦記也是白惦記。”
“犯了錯就麻溜去認,是殺是剮還是罰,是個爺們都得挺著,千萬別試圖抵賴,更不要觸了趙將軍底線。”
這些都是趙廣麾下老兵,對那些新兵蛋子說的話。
趙廣從不把“愛兵如子”這四個字掛在嘴上,關心兵卒卻是隻做不說,細微之處方顯真性情。
趙廣在邊軍中的威望,是個人都要挑起一根大拇指,那絕對是杠杠的,讓麾下信服、讓袍澤佩服、讓對手卑服。
劉雲的老爹能把這麽一個能人安排在劉雲身邊,可見對劉雲的關愛,也可見古城的重要性。
破蠻六將,趙廣為先。
趙廣看著對面的草蠻大軍,平靜的說的:“好吧,既然少將軍如此信任,末將就勉力為之。看敵軍陣容,一個先鋒就出動數萬,草蠻這次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劉雲眉頭微皺,聞言說道:“我們的斥候還沒回來,怎麽就能確定這是先鋒?草蠻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率大軍南下,難道他們忘了十年前的屠戮?”
趙廣不屑的搖了搖頭,說道:“草蠻人都是屬野狗的,性子野,忘性大,就算是殺的再多,他們也不一定記得住。當年,五大部落沒見過老領主神威,甚是有些不服,別的部落畏我等如虎,五大部落卻是一直憋著勁,想與我等來一場真正的廝殺,這五年來,五大部落頻繁騷擾邊境,大戰沒有小戰不斷,就多少帶著挑釁的意思。上次攻打沒碰到五大部,不知是他們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次,不把他們幾個打疼,他們就學不會,什麽叫做敬畏。至於說怎麽看出他們就是先鋒,哼,五大部的王旗都在,還跟了幾十家的小崽子,若隻來這幾個雜兵,那就太小家子氣了。”
五部王旗……
果然,隱約間能看到五杆大黃色戰旗,大旗上有狼頭、有蒼鷹、有彎刀、有流雲、有獅虎,真是對應沃欽等五部。
“還真是,這五大部是想幹什麽?跟大漢國全面開戰?就不怕被我爺爺再屠一次?”劉雲皺起眉頭不解的問道。
趙廣上前一步,也雙手扶著城垛,沉聲道:“被你爺爺再屠一次?你還真有臉說。老領主都年過七旬了,你是不孝兒孫嗎?還想叫他老人家這個年歲披掛上陣?哼!至於說全面開戰?到也不見得,搶或許才是他們的目的,也可能是再次試探。 ”
劉雲被趙廣說教的屁都不敢一個,不好意思的訕訕撓頭。
聽到後面,眉頭又皺的起來,思索片刻後,道:“試探我們的戰力?還是帝國對外的態度?或是試探…爺爺?哼!就算爺爺老了,也不是他們這些跳梁小醜可以招惹的。這些年沒大規模用兵,他們可能忘了漢家邊軍是什麽性子,敢犯漢土,叫他們有來無回!對了,您剛剛說這個搶?什麽意思?”
趙廣有些憂慮的道:“今年咱們這兒下大雪,草原上更是嚴重,聽說已經凍死了不少人,牲畜更是不計其數,以前冬天少有戰事,今年卻冒著雪來玩命,估計就是這場大雪鬧的,讓五大部都有些吃不消,哼!他們上咱們這來搶吃食,也轉移一下草原各個部族之間的矛盾,想法倒是挺好,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一圖好牙口。別吃的沒搶到,再崩掉他一嘴牙。”
劉雲不解道:“轉移矛盾?這是何意?”
趙廣面沉似水,沉聲道:“為了吃的,他們就得內部廝殺,與其如此,不如就攻打帝國,把屠刀指向我們。內戰是戰,入侵也是戰,反正打仗就是要死人,打誰不是打。”
劉雲面有怒色,道:“拿我們當軟柿子?”
趙廣冷笑道:“人家怎麽想的,咱們不知道,但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到是真的。幾萬人的先鋒軍啊!還真是看得起我們。要不是夜鷹拚死報信,倉促應戰或許還真著了他們的道。”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矛盾,但劉雲卻聽出了一絲的憂慮,這是對蠻軍的忌憚?還是對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