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乘風九萬裡,水鏡天影一線間。
一名年輕人站在礁石上,面朝大海,背負雙手而立,在其身後,站著十八名帶刀侍衛。
“報……”一名兵卒快馬疾馳而來,人還未到,喊聲已傳了過來。
兵卒在老遠就下馬,翻過一片礁石堆,小跑著來到年輕人身後,單膝跪地施禮後大聲說道:“啟稟領主,淮州州牧童大人遣使來報,浙鞣、呂順等國派遣的使者說,因台風和強降雨,幾國今年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為了保證他們本國百姓的基本生活,希望能夠減免今年的歲貢。童大人沒有回復來使,想要詢問領主大人意見。”
年輕人沒有回身,自言自語道:“哼!童泰這個老狐狸,還真會踢皮球。減免?就怕這個口子開了,浙鞣、呂順等國會蹬鼻子上臉,以後年年找各種理由不交歲貢,這個責任太大,怕是朝中會有人以此來抨擊我。”
年輕人沉思片刻,說道:“你回復童大人,就說:我一介武夫,不懂得這些,這些政務還是他這個父母官來決定就好。但是,乘風領的糧草供應,一點折扣都不能打,麻溜給我送來。”
“是。”兵卒躬身領命,轉身上馬疾馳而去。
就在兵卒離去不久,四周的礁石突然冒出幾個黑衣蒙面人,隨後,越來越多。最後,足足匯聚了四五十人,各個手提扶風國特有的戰刀,將年輕人和他的侍衛圍在中間。
侍衛見狀紛紛抽出腰中佩刀,將年輕人護在中間。其中一人大聲喝道:“大膽!爾等何人?竟敢圍殺乘風領領主大人,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黑衣蒙面人中,一人越眾而出,似是這些人的首領,用有些蹩腳的漢語說道:“哼!不是領主我們還不來那。等了半個月,終於等到這小子走出府衙,也不妄我們兄弟來這一遭。”
如此情景,年輕人也沒回頭看一眼,而是有些輕蔑的說道:“你們這些矮矬子廢話真多!”
“什麽?竟敢藐視我等!兄弟們!殺了他!”
幾十人揮舞著武器,怪叫著衝了上來。
此處礁石有二十幾平米左右,是附近最大的一塊。年輕人和十八名侍衛站在礁石一側,也就佔據一半左右的地方,似乎有意讓出一部分給黑衣人們。
黑衣蒙面人人數雖多,卻不能全部上去,也只是能上去十幾人而已。
十八衛留下四人護衛中年人,剩下之人持刀向黑衣蒙面人殺去。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從高空俯瞰,這礁石就像個擂台,礁石之上的人是玩命拚殺的選手,礁石下的人似滿腔熱血的觀眾,台上有人被砍翻在地,台下的“觀眾”就頭腦一熱衝了上去,這一幕雖然血腥,卻也著實有些搞笑。
十四名侍衛刀法凌厲,戰意無雙,下手狠辣,幾乎是刀刀指人要害。黑衣蒙面人也是勇悍無比,都是無畏生死的衝殺,雙方你來我往,殺的好不熱鬧。但在武力上,十四衛明顯更勝一籌,倒地的黑衣人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一個黑衣蒙面人倒在血泊之中,十四衛也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對所有人檢查一邊,對沒死透的人補上一刀。
當確認所有人都死絕後,十八衛才將掌中刀入鞘,神色冷峻的環視四周,確認沒有沒有沒有危險後,才輕輕出了口氣。
為首一人躬身對年輕人說道:“啟稟領主,來犯共五十七人,全部擊斃,請領主指示。”
交戰至今,
年輕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轉身看這邊一眼,對戰局似乎漠不關心,只是平靜的欣賞這海景。 此時,年輕人才緩緩轉過身行。
年輕人身子挺拔氣宇軒昂,目光平和不帶一絲煙火氣,面容俊朗中透著優雅,優雅中帶著自信,自信中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
此人正是乘風領領主王傑。
王傑無視四周的血腥場面,而是看了看十八名侍衛,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王家十八親衛,自祖帝在時,就跟隨祖父征戰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祖帝登頂,將乘風領賜給王家,並親口誇讚十八親衛,賜名“乘風十八鐵衛”。你們能從五萬兵卒中脫穎而出,繼承“鐵衛”之名,足以說明你們的優秀。但是,今天的戰力,我不是很滿意,而是相當不滿意。在對方沒有遠程武器的情況下,只是殺幾個矮矬子,你們中,竟然有四個人受傷。哼!你們對得起自己的稱號嗎?安逸日子過久了,你們胳膊腿都生鏽了嗎?丟人!”
受傷的幾人急忙單膝跪地,抱拳說道:“我等學藝不精,給領主大人和鐵衛稱號摸黑,請領主大人責罰。”
王傑閉上雙眼,深吸口氣,似乎是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緩緩真來雙眸,看著鐵衛中一人說道:“鐵一,你是他們的老大,你說怎麽辦?”
鐵一看了看王傑,又看了看受傷的幾人,有些為難的沉吟半響,說道:“一切都聽領主大人的。”
王傑差點被氣樂了,心理暗道:我是讓你解決問題,你丫牛逼,也學童泰那老王八蛋,把問題踢給我。
“受傷的回去養傷,三月後,接受乘風領所有將士的挑戰,能挺住就留著,挺不住就哪來哪去。鐵六、鐵九、十一、十七,你們四人可服氣?”
四人急忙說道:“謝領主大人!我等必不負領主大人厚望。”
王傑輕輕頷首,道:“嗯!機會給你們了,自己把握吧。回了。”
“是”
中年人帶著十八衛離開,走時才瞄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輕輕言語道:“還別說,讓張超這死胖子去掌管暗碟還真是不錯,這情報掌控的著實到位。”
數日前,乘風領領主府……
一個三百五六十斤,身材矮小滿身橫肉的小胖子,戴著一身的金鏈子、金鐲子、金戒指等,出現在王傑的書房內。
小胖子坐椅子上,似乎覺得有些擠,使勁挪了挪身子,覺得有些舒服了才說道:“王哥,暗碟探得,又有一批扶風浪人,在海匪許大麻子的幫助下,偷偷來了咱們的地頭,似乎就是衝著你來的。唉!自從半年前,刺殺老領主得手後,這些扶風人就瘋了,僅僅半年時間,針對乘風領各級武官的刺殺,就多達兩百多次,要不是我們嚴防死守,整個乘風領的高級將領就要被他們殺乾淨了。碼的!想想都它馬的頭疼!
王傑輕輕抿了口茶,看著抱怨的小胖子,說道:“這些年,我們對扶風國的打壓太少了,讓他們有了喘息的機會,經濟和軍力都有了長足的發展。扶風國國主黑川澤和大將軍山井藤次郎又都是野心勃勃的家夥,這倆人湊到一起,不搞事都見鬼了。我父親的刺殺,讓他們嘗到了甜頭,也看到了希望,他們就想著我們乘風領亂起來,好渾水摸魚。哼!這次又摸到我頭上來了,還真是看到好吃的不放筷子,吃起來沒完沒了。”
小胖子憤恨的拍了下桌子,怒聲低喝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矮矬子、地老鼠,就會私底下做些小動作。我爸和你爹都是……唉……真想派大軍踏平他們!”
王傑沉吟片刻,擺了擺手,說道:“我剛剛繼承領主的位置,你也是剛剛接手暗碟,在加上今年的災情,內部不穩,糧草不足,大軍出動還不是時候。”
小胖子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唉……我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要不咱們也派點人去扶風,殺他們點人?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怎麽樣?”
王傑沉思片刻後,說道:“扶風不比領內,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你若是有人選就試試,若是沒有把握就算了。”
小胖子面色陰狠的舔了舔嘴唇,冷笑道:“有你發話,我就知道怎麽做了。說真的,暗殺這種小把戲實在是上不得台面,也就扶風這個卑鄙小國才會樂此不疲,真是狗肉上不了酒席,沒什麽大出息。”
王傑不想在這無意義的話題上繼續,問道:“對了!那個許大麻子有線索嗎?”
說到這個,小胖子也很是無奈,說道:“暫時沒有。這人是一年前冒出來的,據說手下有個千八百人,久居海上,大海和他家一樣,想找他的行蹤比較困難。”
王傑用手輕輕敲打著桌面,緩緩說道:“抓緊找到他,先除掉這個狗東西。”
小胖子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會全力以赴的。”
“領內的扶風暗線找到了嗎?”
“藏的很深,探到的都是小蝦米,為了不打草驚蛇,就都沒動他們。”
“好!不要著急。打蛇打七寸,一定要一刀下去斬盡殺絕。”
“嗯!我明白。”
“暗碟裡面有沒有刺頭?需不需要我幫你處理掉?”話題在轉,王傑關心的對自己這個發小的問道。
小胖子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放心吧,都是我爹的老部下,對我還算尊重。”
王傑看小胖子那輕松的樣子,有些不放心的囑托道:“暗碟是乘風領的尖刀,如今這尖刀交到你手上,可一定要握住了,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幫你解決。暗碟的內部要清理乾淨,暗碟要是都不乾淨,那咱們哥倆才真的危險了。”
小胖子看王傑說的鄭重,點了點頭,表情嚴肅的說道:“你放心!我知道暗碟的重要性,若是真有吃裡扒外或是陽奉陰違的家夥,我會自己處理,絕不會手軟。”
“那就好。”
王傑見小胖子的態度,多少也放下心來。
別看這小胖子樣子隨和,但王傑對他的手段和心性還是知之甚深。
這小胖子是原暗碟首領朱修武的獨生子,名叫朱俊。名字起的漂亮,人卻長的不敢恭維。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卻和個肉球一樣,走到哪裡都是圓滾滾的一坨。
朱修武四十五歲才老來得子,可謂是喜出望外。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今生不會有子嗣,收了三個義子。對這三個義子,他是悉心教導,準備讓他們接自己的班。
晚年得子後,朱修武準備全力培養自己兒子,朱俊也是爭氣,少年時就嶄露頭角,有才子之名。
在朱俊十二歲那年,突然得了重病,將朱修武急得團團轉,請遍天下名醫也是無用。無奈下,只能在附近城門處貼出告示,期盼奇跡的出現。
期間,有過不少人到朱家診治,都是無功而返,朱修武對此也是無奈,卻也好吃好喝的招待。
這日,乘風領主城碧波城來了一個衣服破爛,極為邋遢的老道士。直接去了朱家,並聲稱自己醫術了得。朱修武看其穿著破爛,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可能又是騙吃騙喝之人,在言辭和態度上都有些敷衍,隨意的讓下人給了他點吃食,就準備打發他走人。
誰曾想,老道士吃過飯後,執意要給朱俊看病,說是為報一飯之恩。這一舉動,不但讓朱修武有些驚愕,也引來場中不少醫家聖手的詆毀和嘲弄。
老道士對此不過微微一笑。
見到朱俊後,其用油膩膩的大手取出幾十銀針,隔空扔在了朱俊周身幾十處穴道,這一手隔空渡針之術,驚的全場鴉雀無聲。
僅片刻,朱俊就口吐黑血。隨後,竟真的奇跡般地蘇醒了過來。
朱修武知道這老道士是奇人,態度變得畢恭畢敬,將之奉為上賓。
幾次試探和遊說下,讓老道士成功留在朱家,並成了朱俊的師傅。
朱俊清醒後,被老道士告知,他並非是病了,而是有人給他下毒,老道士不準備告訴朱修武是何人下的黑手,而是把這個問題丟給了朱俊,需要他自己去尋找答案。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就算他天資聰穎,這個情況也顯得有些複雜。
從那一日起,朱俊就開始變得愚鈍不堪,不但飛揚跋扈還好吃懶做,身子也越來越胖,老道士說,這是後遺症,就算他醫術通玄也是無能為力。
經過長時間的琢磨和觀察,朱俊覺得,他名義上的三個哥哥,似乎都有些可疑,但具體是誰卻不得而知。
又過了兩年,老道士歲數太大,身體每況愈下。朱俊待老道士如師如父,衣不解帶塌前服侍。在老道士彌留之際,將朱俊叫到眼前,吃力的告訴朱俊,要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在老道士死後的幾個月,朱俊的三個所謂的哥哥,也相繼領了盒飯。
從那以後,朱俊一改往日的紈絝子弟形象,變的謙遜有禮平易近人起來,還主動幫朱修武分擔暗碟的工作,簡直是孝子賢孫的典范,朱修武見狀也是老懷欣慰。
這事朱俊沒有告訴朱修武,卻告訴了自己的好友,當時的乘風領世子王傑。
王傑對朱俊的做法不敢苟同,卻也通過此事,重新認識了朱俊。給其的評價那是相當的高:聰慧多智、性堅隱忍、慈烏反哺、心狠手辣。
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暗碟的不二人選。
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紛爭。乘風領雖然是個利益整體,但各武將間也有親疏遠近之分。
在朱修武遇刺身亡後,幾個統兵大將紛紛提出統領暗碟的候選人。王傑卻力排眾議,將朱俊扶到了主位之上。
面對眾人的不解和質疑,王傑只是簡單的吐了兩個字:閉嘴!
簡單、粗暴、霸道、且不容置疑。
朱俊是自己兄弟,而且也確實很有能力。除此之外,王傑也要向乘風領的所有武將,傳遞一個明確的信息:我現在是乘風領新任領主,在人事任免上,你們這些老家夥不要耍那些有的沒的的小心思,更不要在這裡吆五喝六擺的老資格。用誰或是不用誰,我心裡清楚,也非常有數。
朱俊將肥胖的身子移了移,弄的更舒服了一點,然後說道:“城中疑似扶風奸細的五六十個,因為太過分散,我怕打草驚蛇,就沒去動他們。你若需要,隨時都可以就地格殺,只是不敢保證沒有漏網之魚。”
王傑用手指敲打著桌子,沉思片刻後,說道:“你說,若是以我為餌,能不能讓他們傾巢而出?”
朱俊低頭想了想,說道:“他們這次的目標應該就是你,若有機會殺你,全力以赴那是必然。但是,你去做餌,太過凶險了吧?”
“除惡務盡,有十八鐵衛在,可保我無憂。”顯然,王傑對鐵衛的實力很有信心。
“若對方有強弓勁弩呢?”朱俊勸道。
“那你不會想辦法,讓他們拿不到強弓勁弩。”王傑一副輕松的口吻說道。
朱俊當時就急了,說道:“你……你……他們拿啥武器也不是我給安排的,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不講道理啊!”
王傑揶揄的看著朱俊,調侃道:“為主分憂,你想要什麽道理?”
“你……你……我……我服了……”最後,朱俊放棄了爭辯,連身份地位都搬出來了,這尼瑪太欺負老實人了。
正事聊完,王傑與朱俊聊起了家常。
語言是門藝術,它可以讓人在說話的過程中,拉近彼此的距離,增進彼此的感情。
王傑起身,拿著盞茶,來到朱俊的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輕輕抿了一口後,說道:“最近壞消息一籮筐,好消息倒是沒幾個。說些喜慶的事吧!要不我都壓抑了。我記得你不是有個娃娃親嗎?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唉!別提了, 今早我就去了女方家,女方家見我又矮又胖,還滿身銅臭,對我很是不滿,這親事說不準就黃了。”
“我說你今天怎麽穿金戴銀,弄的像個暴發戶一樣,姑娘是哪戶人家的?”
“城南杜家。”
“那個書香門第?”
“嗯”
“我去!咱爹可以啊!你也是!書香門第!你弄的自己和土包子一樣。跟我說說,那姑娘長的怎麽樣?”
“我也沒辦法,誰讓咱張的不行,窮的就剩錢了那,軟實力不行,就得展示展示硬實力。至於姑娘,我又沒見過,我哪知道?”
“少扯,你手握暗碟,這點屁事還查不出來?”
“嘿嘿……知我者,哥哥也!那姑娘長的文文靜靜,小模樣也是很不錯。”
“哎呦喂!看你那一臉猥瑣下流的死樣子!那姑娘跟你?可能有點白瞎了……唉……你別動手啊!小心我的椅子。我告訴你啊!這椅子可是老物件,坐壞了你是要賠的!”
“賠個屁!哢嚓!哎呦……”
“啊!朱俊!你個死胖子,怎沒摔死你!把你身上的家當都給老子拿下來,賠老子的椅子!”
“靠!有你這麽當大哥的嗎?你兄弟屁股都要摔兩半了,你就心疼你這個破椅子?這他麽兄弟沒得處了。”
“靠!你他麽死肥死肥的,屁股上全是脂肪,別說摔兩半,就是摔八半也沒啥大事,老子那椅子才是真真的老物件,值老鼻子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