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外草蠻族的軍營連綿數裡,數萬大軍卻難掩頹然之色。
帥帳內,阿拉努爾焦躁的來回踱步,暴怒的一腳踹在桌案上,嘴裡不斷的怒罵著:“這些該死的漢人!該死的漢人……”
這次草蠻各部近乎傾巢而出,光是這先鋒大軍就近乎五萬人,對付只有五千守軍的古城,竟然奇跡般地損兵折將。
這讓身為主將的阿拉努爾如何不驚不怒。
代表阿巴臨部的哈樂普兵馬近乎死傷殆盡,代表谷納今的扎克戰死,所部也是死傷眾多,阿拉努爾在驚怒的同時,也陷入深深地恐懼之中。
多隆和巴薩站在一旁,卻一句話也不想說。
在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還被對方大敗,實在是太過丟人現眼,讓兩人都有些無言以對。
阿巴臨部和谷納今部兩族的損失,屬實在二人意料之外,這並不符合這次出兵的戰略意圖。
相比憤怒,阿拉努爾或許更多的是恐懼。只見那鬥大的汗珠正在額間凝結,順著臉頰不斷流淌。只是阿拉努爾正在焦慮中,尚不察覺罷了。
韃樂王汗巴特爾也許會看在他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對這種荒唐的戰績不予追究。但是,拉克申和達日阿赤兩位王汗那裡又該如何交代?若是為了平息兩人的滔天怒火,自己會不會被巴特爾王汗無情拋棄,用來換取兩人的諒解?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己是引頸殺戮,還是亡命天涯,或是帶著部族起兵造反?
不……不……不,自己如何會是王汗的對手,起兵造反是萬萬不能。
或許能拿下古城,才能將功補過,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吧。
阿拉努爾越想越頭大,鬥大的汗珠更是密布額頭。
帥帳門簾猛的掀起,滿身是血的哈樂普面色猙獰的衝了進來,看到阿拉努爾的瞬間,雙目近乎充血,大聲喝罵道:“阿拉努爾!你個該死的土豬!竟然敢下令,放箭射殺我的族人!你他媽知道不知道,老子差點就被你給射殺了。你這混蛋簡直罪該萬死!戰場上老子給你面子,你以為這事就完了?”
說著,哈樂普將腰中彎刀抽出,刀尖指著阿拉努爾,暴怒的喝道:“你這卑賤的土豬!我要砍死你!”
阿拉努爾本就焦躁且驚怒,被哈樂普一而再再而三的辱罵,煩躁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將彎刀抽出,指著哈樂普喊道:“你才是卑賤的土豬!瑪德!老子都和你說了,那是為了大局才不得已而為之,你他媽還沒完沒了。真當老子怕你不成?有本事咱倆決鬥!老子一刀就能砍死你。”
一刀就能砍死?這還真不是大話。
能成為巴特勒手中的刀,那鋒利程度絕對無與倫比。
哈樂普瞪著猩紅的雙目,大聲回應道:“決鬥就決鬥!老子要是不砍死你,都對不起我族戰死的勇士。”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多隆和巴薩急忙拉住兩人,分別勸說起來。
“大敵當前,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都消消氣……”
“勝敗乃兵家常事,死人在所難免嘛……”
“都是誤會,這都是誤會啊!快把刀收起來,快收起來……”
“都是自家兄弟,千萬要克制一些,莫要誤傷了……”
“什麽話都能坐下說,千萬不要動刀。不然,眾位王汗那裡可不是好交代……”
……
經過兩人的勸說,阿拉努爾和哈樂普才珊珊的收回兵器。
非是兩人好相與,
而是兩人都拎的清輕重。 大敵當前,兩人非要窩裡鬥,這話要是傳出去,兩人怕都沒有好果子吃。
只是,哈樂普的怒火也不是幾句話就能平息的,依然目光冰冷的凝視著阿拉努爾,阿拉努爾也是不甘示弱的回瞪著。
兩人心裡門清,這仗根本就打不起來,但該有的姿態必須得有。
哈勒普做為這次阿巴臨的最高將領,就必須要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敷衍了事或是和稀泥,那不但會讓跟著他的兄弟寒心,老王汗那裡,也絕對沒法交代。
而阿拉努爾做為一軍主帥,不但是不能認慫,更不能承認自己有錯。
認慫?那就是扯淡。俗話說得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主帥認慫,那兵也就沒法帶了。
至於認錯,那就更不可能了。一個指揮有誤,就可能是殺身之禍。
多隆看兩人的表情,心中一歎,說道:“咱們要先把恩怨放一放,主要精力還是在破城上。我剛剛心裡粗算了一下,此次咱們雖然首戰不利,卻也滅掉了漢軍兩千多人,漢軍的守城將領也多數負傷,相對漢軍兵力的捉襟見肘,咱們只要集中兵力日夜攻城,相信片刻間就可拿下古城。此戰雖有損傷,但我相信,對最終的戰局沒有什麽影響。”
說這話多隆自己都覺得臊的慌,殺敵不過兩千,自己戰損多達萬余,這種窩囊仗簡直是要多窩火有多窩火。
巴薩也在一旁附和道:“多隆說的有道理。古城兵微將寡,咱們只要穩扎穩打,相信不日就可破城入關。咱們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耽誤了眾位王汗的大事。”
哈樂普冷冷一笑,冷哼一聲,說道:“哼!提到王汗,阿拉努爾你想好怎麽和拉克申王汗交代了嗎?首戰失利不說,還射殺我阿巴臨部的族人,哪一條罪名都夠你受的。”
阿拉努爾被哈樂普擠兌的又是一陣火大,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大聲喊道:“哈樂普!都說這事先放一放,你他麽還沒完沒了?這裡的戰事我會親自和各位王汗細說,還輪不到你在這裡冷嘲熱諷說三道四。”
哈勒普怒極反笑,道:“哈哈……你親自述說?怕是要找各種理由來搪塞或是推卸責任吧!你放心,老子雖然文筆不好,但手下也有筆杆子,回將你的所作所為一一稟明王汗,你就等著各位王汗的怒火吧!”
阿拉努爾聞言怒道:“哈勒普!你不要欺人太甚!”
看著阿拉努爾因憤怒和恐懼而惶恐的表情,哈勒普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
哈樂普面露不屑的撇了撇嘴,嘲諷的說道:“怎麽?怕了?呸!啥也不是!”
“你……”
多隆看兩人又要爭執起來,急忙勸道:“兩位!咱們還是以和為貴,商討破敵之策為上。咱們只要拿下古城,此次的損失也就無甚大礙,各位王汗那裡也可交代。攻城必有損傷,我想,拉克申王汗也能理解,不會太過怪罪兩位。”
阿拉努爾輕輕頷首,說道:借多隆兄弟吉言,只是……”
哈樂普聞言冷冷一笑,打斷阿拉努爾,說道:“多隆!你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有這樣的傻子主將,你想輕松攻下古城?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阿拉努爾聞言氣的猛拍案幾,大聲呵斥道:“哈樂普!我們在商討破城之策,你少在哪裡冷言冷語的。你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商量也隨時可以走。”
哈樂普冷哼一聲,說道:“哼!我的族人還沒見到敵人,饑渴的戰刀還沒有飽飲鮮血,就讓你這傻子用什麽破黃牛陣衝撞的損失殆盡,你想玩?老子還不想陪你這傻子玩那!”
說罷,哈勒普起身怒摔門簾而去。臨走前留下話:“我的族人正需要修整,你們樂意怎攻城怎攻城,我的族人現在也上不了!你們在這慢慢商討吧!”
阿拉努爾怒目盯著門口,就算已經看不到哈樂普的身影,依然憤恨的無以複加。
良久,才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憤恨的說道:“這個該死的哈樂普,怎麽就沒死在戰陣上!看他就讓人來氣。”
巴薩和多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無奈。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多隆硬著頭皮說道:“阿拉努爾!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要我說,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攻城。這次,我們五大部不在做急先鋒,讓帳外那些二三流的部族打前鋒,這樣不但能讓那些部族盡些力,也能減少我們五大部的損失,各位王汗那裡也可更好交代。”
阿拉努爾沉思片刻,說道:“好!今天修整一日,明天一早攻城。”
就在草蠻大軍焦頭爛額之際,古城大軍也已經退守城池。
相比草蠻的混亂無比, 此時的古城也是亂成一鍋粥。
劉雲帶著傷兵殘將返回古城,看著眾將士低沉的士氣,也不由得眉頭緊皺。
除了劉雲、杜宇超和張龍外,其他人都傷勢嚴重。
劉雲左臂有兩處刮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張龍身中兩刀,一處左肩、一處小腿,雖然深可見骨,確也不是什麽大事,提刀上陣或有困難,臨陣指揮到無甚大礙。
杜宇超身中六刀,但都避過了要害,簡單處理也無性命之憂。
大將趙廣則嚴重許多。身受三處刀傷,其中背後一處,若非有戰甲護體,絕對能將其劈成兩半,如今雖深可見骨,但至少現在人還喘氣,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親衛陳東身受刀傷十三處,失血過多,雖然經過軍醫處理,勉強保住性命,能否挺過去,還要看一身造化。
朱凱身上刀傷六處,最要命的就是右臉一處刀傷,深可見骨,刀傷所過,經過右眼,右眼算是徹底廢了。
至於李維,被殺被擒還未可知。
此次大戰,古城眾將算是元氣大傷,能恢復多少還未可知。
城中受傷的兵卒頗多,軍醫已經明顯不夠用,情急之下,劉雲調集城中醫者,對傷員進行救治。
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趙廣和陳東,劉雲暗自懊惱,卻也不得不強打精神,安排守城事宜。
因劉雲太過年輕,導致忙到深夜才堪堪布置好防守事宜。拖著疲憊的身軀,劉雲直接栽倒在城頭。
不久,一陣鼾聲自劉雲處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