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府。
雅間裡,秦懷道和李靖相對而坐,案幾上拜訪著一些熟食,審累了中途休息,吃點東西,房間裡就兩人,邊吃邊閑聊著審訊內容,等吃了個半飽,秦懷道忽然話鋒一轉,低聲說道:“李伯伯,晚輩有一時不明。”
“說!”
秦懷道組織好語言鄭重問道:“李伯伯,聖上在朝會提議成立監察府時,為何大臣們都出來讚同,無一人反對?”
“哈哈哈,還以為你自己參透了,不會問。”李靖笑道。
“倒是有些想法,但不敢確定,還請世伯指點一二。”
“有三點考慮。”
李靖看看門外,確定沒人後低聲說道:“第一,世家頭上需要懸一把刀,聖上原本用百騎司,但百騎司現在看來恐怕已經被人滲透,正好你跳出來,而且和王氏、崔氏有過節,是世家對手,不二人選;第二,你最近表現出來的能力讓所有人大感意外,這第三嘛,我等老了,需要平台、機會磨礪你們年輕一代。”
“果然如此。”秦懷道見和自己猜測相同,追問道:“世伯,您覺得聖上這次決心有多大?這萬一中途退縮,咱們不好辦。”
“世家是聖上心中一根刺,不能拔太快,太快痛,而且容易帶出肉,但又不能拿不拔,這裡面有個尺度需要掌握。”
“懂了,謝世伯教誨。”秦懷道感激地說道。
李靖笑道:“少拍馬屁,我看你心中有數,不過是找人印證而已,秦兄弟去的早,以後有什麽事盡管來府上找,對了,再過一年就該十六,有沒有看上的女子,老夫給你上門提親去,秦兄弟不在,老夫就是你長輩。”
軍中第一人去提親,面子絕對給足,沒人會不答應。
秦懷道想了想,笑道:“先不急,眼下事務繁多,顧不上,等以後有合適的,一定請世伯幫忙主持。”
“哈哈哈,那就這麽說定了。”李靖見秦懷道答應,這是對自己的認可,敬重,心情大好。
兩人閑聊了幾句,有府衛領著一名內侍過來。
“秦大人,聖上召見!”內侍著急地說道。
秦懷道一怔,這個時候召見估計沒好事,看了眼李靖,李靖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別慌,秦懷道跟著內侍離開。
一路急行,匆匆來到甘露殿。
內侍進去通報,秦懷道在門口候著,沒多久見一人從裡面出來,臉色平靜如水,但看過來的眼神忽然跳動了一下,很快又掩飾過去,低著頭緩緩離開,秦懷道敏銳地感知到對方的敵意,雖然掩飾的很好,頓時留了個心眼。
沒多久,內侍出來,秦懷道低聲問道:“公公,剛才那位大人是?”
“秦大人不認識?”
“看著有些面生,請公公提醒一二。”
“度支郎中崔仁師,崔大人。”
“崔氏?”秦懷道心中咯噔一下,這個時候崔仁師過來肯定沒好事,跟著內侍進了大殿,見李二在思索著什麽,臉色陰沉,上前見禮:“參加聖上!”
李二看過來,眼中透著幾分審視,冷冷地說道:“這身打扮挺特別。”
堂堂一國之君在正式場合說人穿著,背後肯定不簡單,秦懷道心中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意思,敲打自己?還是提醒自己?
念頭閃過,秦懷道直言說道:“回聖上,這是下官自己設計的樣式,穿著行動方便許多,如有不妥,下官謹記,以後注意便是。”
李二話鋒一轉,
冷然叮囑道:“紅船會的事朕聽說了,崔世海以下該怎麽處理便怎麽處理,此事到此為止。” 秦懷道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思維跨度也太大了吧?以下該怎麽處理便怎麽處理,那以上是不是就不查了?合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跳來跳去?
想到剛才的崔仁師那抹殺意,秦懷道估摸著崔仁師和李二達成了某些交易,甚至有可能崔仁師損失不少,李二佔了好處,自己卻被崔仁師記恨,這算什麽?
果然伴君如伴虎!
這一刻,秦懷道心中莫名火氣,愛查不查,又不是自己的江山,語氣也冷了幾分,躬身說道:“微臣,遵旨!”
“紅船會之事辦的不錯,功勞朕給你記著,聽說你在文賢居和魏王發生爭論,可有此事?”李二緩緩說道,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秦懷道,一股上位者的威壓籠罩過去,讓人心悸。
秦懷道感受到了李二心中的怒意,就像是一個父親看到自己孩子被人欺負時氣不過,又不好直接出手乾預,憋得難受,還真是對魏王無原則的溺愛,但這種不講道理的維護讓秦懷道很是反感。
都第二次做人了,憑什麽還讓著你?
秦懷道臉色一肅, 冷冷地反問道:“聖上的意思是?”
“魏王也有不是,朕做主,你倆相互道歉,握手言和可好?”
這話偏袒的太明顯,秦懷道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思,天下父母心,誰不想維護自己孩子?但無法接受一個做皇帝的決定,堂堂帝王,豈能以私廢公?以私馭公?淡然說道:“一切全憑聖上做主。”
“宣魏王!”李二喊道。
秦懷道漠然不語,耐心等候,心裡面很不舒服,轉念一想,不讓繼續查崔氏也好,可以騰出時間處理自己的事,答應做監察府府尹就是為了方便查案,並不是要貪戀權位,犯不著生氣。
李二看著秦懷道不語,心思難測。
沒多久,魏王李泰匆匆進來:“父皇,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兒臣該死,不能為父皇分憂,好在《氏族志》修成,還請父皇審閱。”
“這麽快?”李二來了興趣,打開瞥了一眼,見將河南道的士族崔氏列為第一等,心又不喜,但沒有表露出來,也沒有繼續往下看,寵溺地笑道:“這段時間累著了吧?”
“只要能為父皇分憂,兒臣不累,也不知道這《氏族志》可否妥當,還請父皇訓示,兒臣也好修改。”
“要勞逸結合,別累著,這《氏族志》比上次略好,但河南道士族世代衰微,全無冠蓋,而靠以婚姻得財,不解人間何為重之,豈能居第一位?通知高士廉重新刊定,不須論數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級。”
“謹遵父皇訓示。”李泰恭敬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