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賢居,三樓。
秦懷道在樓梯口停下,轉身,平靜地看著李泰問道:“魏王有何指教?”
“咱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單獨談談如何?”
這番話在談判上有個說法,叫偷換概念。
如果秦懷道答應單獨談談,則之前說的都成了氣話,衝動之舉,誤會所致,對魏王有誤解、偏見,而魏王則不與計較,成了大度之人,只要單獨相處一會兒,哪怕什麽都不談,也會坐實秦懷道的不對。
魏王畢竟是皇族,放低姿態解釋,邀請單獨面談化解恩怨,要是不談,也同樣會顯得秦懷道誠意不足,心胸狹窄。
換個人或許會忍一忍,給魏王面子。
可惜遇到的是秦懷道,身上每一根骨頭都是硬的,最不喜歡被人逼迫,冷冷地說道:“魏王,你我之間有沒有誤會下官不知道,來這兒隻想告訴你一句話,別伸手,否則你承受不了後果。”
一番話否定誤會,直言來意,且毫不掩飾地警告,威脅!
這已經是犯上之舉,但又如何?貞觀年可沒有因言獲罪之說,就算有也不怕,有的是辦法化解,好男人豈能委曲求全?
說完,秦懷道不再浪費時間,揚長而去。
隻留下一眾人等目瞪口呆。
特別是魏王李泰,從小到大都被人疼著,哄著,敬著,怕著,就連當朝陛下也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卻被人當場威脅,一時反應不過來,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氣的直哆嗦。
片刻後,魏王李泰怒不可遏,一腳將前面案幾踹翻,情緒失控地吼道:“豎子,本王與你勢不兩立!”
這話有損身份,傳出去影響很壞,但魏王就是想說,想發泄,想大罵一場。
作陪的眾人從未見過魏王如此失態,像一頭情緒失控的獅子,但又沒膽量向對手亮出獠牙,和往日的溫文爾雅、仁義純良完全不同,一個個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秦懷道下了樓,接過小廝送來的馬緩緩離開,毫不在意這次得罪死了魏王,一個沒實權的王子而已,別人以為魏王被李二寵愛有加,甚至不惜逾越法禮地溺愛,能登大寶,坐朝堂,各種討好、巴結,秦懷道根本不在乎?
正是午飯時間,秦懷道返回府上,荷兒熱情地迎出來說道:“少主,就知道您會回來吃飯,已經做了您最喜歡吃的,對了,朝廷來人,送來了新官服、告身還有令牌之類,少主又升官啦?”
“沒有,換了衙門而已,餓了吧?先吃飯。”秦懷道笑道。
飯後,秦懷道看到了官服、告身,令牌是鐵牌,上面有“監察”字樣,官服是一件圓領袍衫,大唐官員通用,由帶有暗花的細麻布製成,在領口、袖口、衣襟處裝飾有緣邊,在圓領衫的下擺近膝蓋處加一道橫襴,故又稱“襴衫”。
衣服有些寬大,袖子更大,裡面有兜能藏東西,有束腰帶,穿著很不自在,感覺像套了件裙子,還有一頂兩梁進賢冠,一塊襆頭,也就是包頭軟巾,一雙麻布製的靴子,看著都繁瑣。
這也是秦懷道弄出立領中山裝的原因,圓領袍衫女子穿著優雅飄逸,像小仙女,男的穿著倒不是說不好看,關鍵不方便,特別是打架的時候,束縛太大,秦懷道將令牌拿起,叮囑道:“把官服收好,晚上不要等我吃飯。”
“少主要回秦家莊嗎?”
“今晚不會,把房間收拾一下。”
“喏!”
秦懷道再次出門,
這次沒騎馬,步行來到東市一個碼頭附近的小店坐下,隔著窗戶可以看到碼頭外面情況,店小廝熱情地上來,見秦懷道氣勢不凡,但一身穿著從未見過,以為是外來異族,問道:“客官需要些什麽?” “一壺熱水,兩碟乾果便可。”秦懷道應了一句,茶都是煮出來的,沒法喝,酒渾濁的沒法入口,只能喝點水,吃點乾果了,尋思著忙完這幾天盡快把酒弄出來,吃沒好吃的,玩沒好玩的,日子太無趣。
沒多久,店小廝將東西送來。
秦懷道不動聲色地邊吃邊觀察窗外碼頭,一幫扛包的在等活,遠處有些大船,其中兩艘也是紅色,不確定哪艘是崔世海的。
沒多久,一艘運糧的船過來,但扛包的都不敢上去攬活,反倒是一個文弱後生大搖大擺地上去,走路都在晃,像是酒沒醒,船上下來人和對方交談幾句,塞給對方一些銀子。
這文弱後生招招手,也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一幫壯漢,一個個衝上糧船卸貨,碼頭邊等活的只能乾看著,秦懷道召來小廝,丟給對方幾枚銅錢,輕聲問道:“那邊碼頭什麽情況?”
“是紅船會的在卸貨。”
“旁邊碼頭不是有人,船家為什麽找紅船會的卸貨?”
“客官打聽這個幹什麽?”店小廝警惕起來。
秦懷道解釋道:“不打聽不行,在下也有糧食想找個碼頭卸貨,這不,過來趟趟路,免得出事。”
店小廝頓時放松警惕了,笑道:“這樣啊,那客官最好也找紅船會卸貨,不然船都會莫名其妙沉江,反正都一樣的價錢,和氣生財不是。”
“那倒是,既然一樣的錢,為什麽不找碼頭那些人?”
“紅船會負責維護碼頭安全,攬活,人力負責卸貨,紅船會從中抽傭,整個東市所有碼頭都這樣,碼頭上那些人只能攬些散活乾。”
“原來如此,在下想找紅船會的聊生意,該去哪兒找?”
“出門往右,拐彎有一艘大船,找他們就是。”
秦懷道得到想要的線索,結帳離開。
出門往右走了沒多遠,果然看到一艘大船,船身紅色,用粗大的纜繩固定在河岸的巨石上,用木板鋪了一條通上船的路,入口好幾條壯漢在把守,甲板上也有不少人,一個個警惕地盯著四周。
“站住,幹什麽的?”一人上前,舉手示意停止前進。
“來這兒自然是談生意,怎麽,不歡迎?”秦懷道反問道,能不動手混進去見到要崔世海最好,實在不行再說。
這些把守的見秦懷道只是孤身一人,沒在意,沒人敢一人來紅船會鬧事,其中一人追道:“叫什麽,談什麽生意?”
“姓秦,自然是談卸貨的生意,十大船糧食,接不接?不接換碼頭卸去。”
“接——裡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