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晚霞如火,將西邊天空染成金紅色,雲朵成堆,潔白無瑕,風中夾雜著濕潤的氣息,吹在身上涼涼的,很是舒爽。
邏些城外,一間間低矮的土坯房子裡,一名名瘦弱的男子走出,朝壕溝陣地而且,身板卻聽得很直,彷佛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並願意為此付出一切,遇到相熟的打聲招呼,有說有笑。
漸漸的,更多人匯集在一起,如溪流入海,氣勢龐大,來到壕溝陣地後自發的本府各自崗位,拿起武器,眼神多了幾分堅定。
賞銀加額外給的馬肉讓大家找到歸屬感,更重要的是心安。
奴隸製國家,貴族老爺隨意大罵,肆意掠奪大家本就不多的財產成為常態,從來沒有人給予過尊重,跟不要說給賞銀,給肉,唐軍的承諾兌現讓大家看到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不想放棄。
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和官員不將大家當人,沒人在意是不是吐蕃人了。
城牆上,秦懷道看到大批人歸來,一顆心徹底放下,雖然早已猜測,但畢竟是猜測,做不得真,現在民心可用,只要堅持下去,拿下吐蕃不是沒機會。
沒多久,一支大軍忽然奔跑過來,速度極快,馬蹄轟鳴聲陣陣,將士們迅速就位,準備戰鬥,外面駐守暫編軍也紛紛進入陣地,嚴陣以待。
然而,這支大軍衝上來後並沒有進攻,而是來到駐守邏些城西邊的貢布大軍附近停下,幾名將領上來跟貢布說了幾句什麽,看上去場面很融洽,但隔著有些距離,秦懷道看不清,心中生起幾分疑惑,難不成是丹增派人來遊說回去?
如果貢布率兵回去,會影響其他軍士氣,駐扎在貢布那邊的一千人恐怕要出事,馬上讓段瓚做好準備,必要時殺出城去,無論如何都必須把自己人接回來。
沒多久,貢布帶著幾人過來,情況並不想自己預判的那樣,秦懷道不動聲色的看著貢布問道:“貢布將軍,什麽情況?”
“大人。”貢布鄭重一禮,這才解釋道:“他們幾個率軍來投,末將不敢答應,特意帶來見大人,還請大人定奪。”
“率軍來投?”秦懷道疑惑地看著其他人。
一人上前,鄭重行禮後解釋道:“我們接到家長長輩書信,早就想來,但沒有機會,加上每人所領兵力不多,不敢貿然行事,撤兵後,我尋了個機會率兵衝出大營,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也紛紛帶兵衝出來,原以為是丹增派來追殺,沒想到也都是接到家中長輩書信,率軍來投,便一起過來了,懇請大人收留。”
“懇請大人收留。”其他人也紛紛用不太熟練的唐語喊道。
秦懷道可不敢貿然同意,一一詢問姓名,家中長輩分別是誰,這才安排段瓚去關押俘虜的偏殿詢問,確定無誤後心中大喜,一問人數,居然有兩萬多,直接改編成暫編五軍,讓他們自己推舉一個叫甲央的為主將。
這支軍隊就駐扎在邏些城正南五裡外,挨著當地百姓生活區,秦懷道沒有像其他暫編軍那般派人進駐,但派一隊人上去改編,幾支隊伍合成,內部有些亂,按唐軍軍製整編一下,方便指揮,形成戰鬥力。
如此一來,邏些城外圍四個方向都有暫編軍,累計七萬左右,加上盯著丹增的多吉五萬人,手上就有了十二萬,這種行為無異於鋼絲上跳舞,一旦搞砸,十二萬人反叛,後果很嚴重。
但局勢複雜,唐軍兵力太少,
秦懷道沒得選,只能用,好在王猛派人來報,有不少人見真的帶回去賞銀和肉,慕名而來,要求投軍,初步統計有六千余人。 秦懷道大喜,讓人送去六千余貫銀子作為新人安家費,全部收了編入暫編一軍,這支普通人組成的大軍反而更讓人放心,這也是秦懷道安排駐扎東邊的緣故,一旦有事,可以從東邊殺出去。
唐軍這邊擴軍的不亦樂乎,另一邊,丹增得知又有人衝出大營,投靠唐軍去了,氣得臉色陰沉,連砍了幾名奴隸泄憤,這才恢復些冷靜,倏然發現身邊不足四萬,而且這四萬未必就可信。
“王八蛋,老不死的。”丹增氣的直罵娘,將這一切過錯歸結在自己嶽丈身上,不是他寫信拉走了貢布和洛桑,自己的糧草就不會被燒毀,君心就不會亂,就不會有後面的人逃走。
看著四萬垂頭喪氣的大軍,丹增知道自己完了,沒糧草,沒士氣,沒信任,這仗還怎麽打?
十萬大軍殺奔而來,意氣風發,這才兩天就如此落魄,不由得想到了敗走的論欽陵,原本還看不起他,以為徒有虛名,沒想到自己更慘,論欽陵起碼跑了,自己能跑嗎?
不由得,丹增看向另一邊駐扎的西方軍,足足五萬,士氣高漲,主將是松讚乾布妹婿,去過邏些城,陷入已經投靠唐軍,會放自己走?
一股悲涼湧上心頭,什麽意氣風發,什麽宏圖霸業,這一刻,丹增隻想回北方,回到自己部落過安生日子。
想到剩余四萬都是嫡系,族人組成,背叛的可能性不大,丹增心中稍等,馬上召集千夫長以上軍官商議一番,最後決定連夜跑,回北方去。
一聲令下,大軍啟動,朝北衝去。
多吉派人一直監視丹增,知道又少了兩萬多,見丹增要跑,哪裡還會客氣,一聲令下,率軍猛追上去。
邏些城城牆上,秦懷道看到情況笑了,丹增不足慮。
段瓚正在工坊盯著駑失打造,聽到動靜以為有人要進攻,匆匆趕來,看到追逐戰有些吃驚,但很快反應過來,興奮地說道:“大人,丹增死定了,咱們又贏了,大人的分化、拉攏之策英明。”
“都是將士們用命的結果。”秦懷道客氣一句,忽然話鋒一轉,低聲說道:“段將軍,按照吐蕃大軍駐扎情況推算,西邊十萬,多吉帶來五萬,剩余五萬戍邊,已經表明態度,不足為慮,北面二十萬大軍,丹增帶來十萬,剩余十萬戍邊,會不會擁兵自重不好說,但起碼得知丹增戰敗後不會南下,東邊還有三十萬,這是最大的威脅,就看薛大哥和張昱將軍他們能不能擋住。”
“也就是說西邊和北邊的大軍沒威脅了,要不調一支暫編軍過去協助?或者等多吉追殺回來,讓他去,這人看著相對可靠些。”段瓚提議道。
“我想想。”秦懷道沉思起來,忽然被一陣嘈雜聲引起注意,抬頭朝東邊看去,一輛馬車整緩緩而來,趕馬車的不過十來人,距離有些遠,看不真切。
駐守東邊的暫編一軍將馬車攔住,一番交涉後,馬車居然直奔邏些城,並沒有被扣留,難道是自己人?
“難道薛仁貴他們出什麽事了?”秦懷道不由得緊張起來。
沒多久,馬車靠近,秦懷道看得分明,押送的人正是護莊隊,心中咯噔一下,趕緊查看大家表情,一個個無悲無喜,表情平靜,不像有壞事,心中稍等,等靠近城門時大聲喊道:“你們怎麽回來了?”
小隊長行禮:“少主,薛統領讓我們送論欽陵過來。”
“論欽陵?”
秦懷道大吃一驚,論欽陵怎麽落入薛仁貴之手,趕緊下了城牆,衝到門口,正好馬車上前,掀開車簾一看,裡面果然躺著一人,整昏迷中,臉色發白,一摸額頭很燙,趕緊追問道:“說說,什麽情況?”
“回少主,去奪取城池的路上遭遇論欽陵殘部,薛統領主張進攻,一箭射中論欽陵戰馬前腿,馬摔倒,人摔落馬下,被薛統領擒住,大軍將論欽陵殘部擊潰,四散逃走,咱們人少,沒追,後來詐開城門,拿下城池,薛統領就讓我等將人送來,順便報信。”
“太好了,傷亡大不大?”秦懷道追問道。
“傷亡不大,城內就剩一支輜重部隊,約兩千人左右,沒多少戰鬥力,全部乾掉,薛統領讓我告知少主,城內糧食足夠一段時間,還有許多器械,守城問題不大,請少主放心。”
“乾的漂亮。”秦懷道一顆心落地,對段瓚說道:“段將軍,你跑一趟暫編一軍,找王猛,讓他帶著暫編一軍趕去幫忙,協助守城,還是以張昱為主將。”
“讓暫編一軍去?”段瓚有些不放心。
“執行命令吧,張昱他們只有兩千人,不夠,暫編一軍是最合適的尋找,多吉追殺丹增不知道幾天才能回,等不起,總不能咱們去,把這兩天打造好的駑失全部帶上。”秦懷道提醒道。
段瓚一聽有道理,幾個暫編軍只有暫編一軍真刀實槍幫唐軍乾過一架,相對可信,答應下來,匆匆去安排。
秦懷道對小隊長繼續叮囑道:“遠道而來,辛苦了,吃些東西,休息一下就隨大軍出發,返回薛大哥身邊去。”
“喏。”小隊長趕緊答應。
秦懷道讓留在自己身邊的護莊隊一名小隊長領著大家去休息,吃東西,再讓另一名小隊長帶人趕著馬車,隨自己來到王宮內一個偏殿門口,將論欽陵從馬車內抬出來,進了偏殿,放在一個長條形桉幾上。
一番查看,秦懷道心中有數,命令道:“去,把讚悉若帶來。”
論欽陵的傷口看上去用白酒清洗過,但沒有敷藥,一路過來,傷口重新感染,有血流出,薛仁貴的箭用各種糞便熬製的金汁浸泡過,箭頭上有各種細菌,細菌進入體內,不僅發炎,看上去血都被細菌感染。
沒多久,讚悉若匆匆而來,看到昏迷不醒的二弟整個人都懵了,家族的驕傲,自己的寄托和希望,就這麽沒了?
秦懷道退後幾步,讓開位置,讚悉若上前查看傷勢,心急如焚,但還能保持克制,知道相救自己弟弟,唯一的希望在秦懷道身上,鄭重行禮:“懇請大人援手,幫我救救二弟。”
“你我是敵對關系,給我一個理由。”秦懷道默然說道。
讚悉若一咬牙,鄭重說道:“我可以寫信會家族,退出角逐,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放我家族一條活路。”
“不夠,以你家族的底蘊和影響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做大,吐蕃不允許對大唐不利的因素存在。”秦懷道直言拒絕。
讚悉若不傻,知道大勢已去,自己可以死,但家族不能亡,秦懷道讓自己過來,是最後通牒,錯過這次,以後再無機會,噗通一聲跪下,鄭重說道:“我願賣身為奴,終身不悔,只求您救救我二弟,放過我家族。”
“你是個聰明人,做了明智的選擇,起來吧,本官不喜歡奴隸這個詞,以後跟著我做個幕僚,你弟情況自己也看了,毒入骨髓,能不能救活看他造化,吐蕃最好的醫者是誰,自己去找吧。”
“謝少主。”讚悉若感激的再次行禮,匆匆去了。
秦懷道擺擺手,讓一隊護莊隊跟著,目視讚悉若背影消失在偏殿,心中感慨起來,連少主都喊上了,這家夥果然是個聰明人,夠狠,夠果斷,這種人不好駕馭,隨時可能反叛,要不是東邊還有三十萬大軍,秦懷道絕不會收留。
不過,這人對自己弟弟感情很深,倒也良知未泯。
有才,能用,但更要防。
等了一會兒,讚悉若帶著一名老者過來,臉色焦急地說著什麽,秦懷道退開,任憑讚悉若自己處理,既然答應了,就沒必要阻攔,救不活與自己無關。
老者仔細查看傷勢,和讚悉若說了幾句什麽,讚悉若又問了一會兒,旋即對秦懷道說道:“少主,需要一根五百年以上人參吊住命,慢慢治,只有王宮庫房有,還請大人成全。”
秦懷道看了護莊隊小隊長一眼。
對方點頭,匆匆去了。
讚悉若松了口氣:“謝大人,無論怎樣,在下欠少主一份天大的人情。”
“反正你也幫不上忙,去寫信吧。”秦懷道催促道,沒有那三十萬大軍在,秦懷道絕不會濫好心幫助敵人。
房間裡有紙幣,讚悉若沒有拒絕,也清楚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了,必須拿出誠意,否則還是死,迅速寫信去了,這次用的是吐蕃文。
等書信寫好,人參也拿回來,老者開始配藥救人,秦懷道則拿著書信找人翻譯,多找了幾人,確認內容無誤後返回,讓讚悉若去挑選心腹送信,根本不怕讚悉若夾帶私貨。
事已至此,讚悉若也不敢夾帶私貨引來滅頂之災。
原以為自己二弟軍事才乾無雙,吐蕃無人能敵,家族可以趁機有一番作為,才不惜一死做出決定,一切為了家族利益,沒想到根本不是唐軍對手,被人活捉,所謂的軍事才乾在吐蕃或許最強,但在強大的唐軍面前不值一提。
沒了希望,心灰意冷,如果還不抓住最後機會,家族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為了家族利益,讚悉若不惜為奴,哪裡還敢亂來?
秦懷道都有些佩服這家夥,為了家族利益真是能屈能伸,什麽都做得出來,這種狠人得多留幾個心眼,可要是控制其家族,就是一把鋒利的刀。
莫名的,秦懷道想到了祿東讚,為了幫自己女兒報仇不惜供出風雨樓和隱太子,老二論欽陵為家族利益不惜起兵一戰,這一家人都是瘋子,為了家族利益什麽都做得出來,什麽都不顧。
不過,五姓七望那些大世家子弟何嘗不是如此,或許這是這個時代大家族的同病吧,家族利益至上。
一劑藥熬好,讚悉若親自喂下去,論欽陵睜開了虛弱的眼睛,認出自己大哥後激動不已,說著什麽,秦懷道懶得聽,也聽不懂,乾脆出來,站在偏殿門口,一陣涼風吹來,沁人心脾,心情莫名的好起來。
如果東邊那三十萬大軍也投誠過來,吐蕃就算是滅了。
也不知道長安怎樣了?
腦海中閃過荷兒的影子,旋即是豫章,兩人巧笑盼兮,身姿妙曼,款款走來,向自己招手,呼喚著什麽。
“見鬼了。”
秦懷道搖搖頭將雜念祛除,繼續忙碌,太多事在等著處理。
……
長安城內。
黃昏的天空有些陰沉,看著要下雨,荷兒本在工坊忙碌,聞詢匆匆趕來,看著燒烤吧燃起的衝天大火整個人都懵了,好好的,怎麽會起火,而且燒的這麽快,一定是又有人在針對府上。
這幾天,荷兒已經遇到過三次刺殺,要不是沉梅帶人暗中保護,已經消香玉隕,沒想到凶手刺殺不成,該燒店子,手段之毒辣,陰狠,簡直匪夷所思。
燒烤吧服務人員無論男女,都在瘋狂打水救火,街坊鄰居也紛紛過來幫忙,一支禁軍也匆匆跑來,在程咬金的指揮下加入救火,程咬金交代一番,匆匆來到荷兒跟前問道:“荷兒,發生什麽事了?”
“程將軍,奴婢也剛到,還不清楚。”荷兒趕緊說道,看到駐守店鋪的護莊隊小隊長虎子,趕緊喊道:“虎子,過來。”
虎子正提著木桶衝向河邊打水救火,聽到喊聲趕緊過來,荷兒急忙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有一批殺手忽然摸進來,乾掉我們幾個,放火燒店,他們人多,我們被纏住,沒法阻止,等火勢起來,他們就跑了,都戴著面具,也不說話,不知道是什麽人。”虎子趕緊說道。
荷兒這才發現虎子身上還有刀傷,流著血,趕緊說道:“你受傷了,快去處理一下,性命要緊。”
“不行,少主將店交給我,我沒能保護好,對不起少主,就算是死也要先救火。”說著,堂堂漢子流下淚來,滿是愧疚。
程咬金對虎子高看了一眼,喝道:“去吧,多你一個不多,你得活著等你們家少主過來,將情況告知,你死了,誰來告訴你家少主真相。”
這番話讓虎子一愣,猛然反應過來,說道:“對,我還不能死,我要等少主說明情況,到時候再以死謝罪。”
“什麽死不死的,跟老子說說,來了多少人,你們死了幾個?”程咬金打斷道,臉色陰沉的可怕,之前是投石車攻擊,現在該強攻,直接放火燒,還好沒開業,連累的無辜不多。
只是,這剛返修好又得重來,損失不小。
虎子趕緊說道:“來了五十人,個個都是高手,咱們只有十人,不是對手,被殺了五人,三人重傷,兩人輕傷。”
“五十人打不過你們十人,還能是高手?”程咬金驚訝地問道。
“當然,不信就算了。”虎子脾氣上來了,不允許人玷汙護莊隊的戰鬥力,但一想到秦懷道屢次提醒低調,藏拙,不能暴露真實實力,沒有解釋,匆匆離開。
“嘿……臭小子。”程咬金罵了一句,但畢竟是秦懷道的人,不好真生氣,至於高手之說,並不當真,五十個雖然打贏了,但未能全殲,這樣的戰鬥力也好意思說很強,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
荷兒對護莊隊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心中也沒底,但相信自己少主,少主說強,那就肯定不會差,見程咬金不信,也不多說,看向身後跟著的沉梅問道:“能不能查到他們身份?”
“不用查,肯定是風雨樓乾的。”沉梅直言說道。
程咬金認出沉梅,當初攻打梅花堡還是程咬金親自帶隊,沉梅是聖上出發前親自開口救的人,知道其身份,問道:“你可知道他們據點?”
“不知道。”沉梅搖頭,想到什麽,補充道:“神劍山莊是風雨樓總部,而今被監察府拿下,損失慘重,但逃走不少人,這些人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有可能是逃走的人過來報復,這幫人也不會放過我,知道肯定告訴你。”
神劍山莊的是程咬金也知道,在心裡面罵了句帶隊的蘇定方、房遺愛和李義協無能,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心裡面擔憂起來,燒烤吧再次被燒,秦懷道回來還不得發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牽連進來?
這時,徐世績率軍匆匆過來,問明情況後說道:“程黑子,聖上口諭,徹查,三天時間內沒有結果,嚴懲不貸。”
一句徹查透露太多信息,程咬金知道聖上真的發怒了,秦懷道在吐蕃打仗,後方卻被人欺負,不抓到凶手無法交代,一股怒火衝上來,喝道:“傳令,封鎖所有城門,老子要挨家挨戶查。”
“遵令。”馬上有人跑去傳令。
徐世績提醒道:“聖上說了,無論誰阻止,以謀逆罪論處。”
“聖上這是下了大決心。”程咬金感慨道。
“廢話,一而再,再而三的鬧事,長安不問,朝廷臉面何存?秦懷道率軍攻打吐蕃的消息已經傳開,聖上懷疑是有人故意鬧事,意圖干擾懷道,逼懷道撤兵回來,說不定更凶殘的手段還在後面等著,必須盡快查明,令我親自帶人護著護國公府及其名下產業,以防不測。”
程咬金懂了,這不是簡單的報復,牽扯到了國家大事,趕緊帶兵離開,徐世績看向荷兒,提議道:“救火就交給他們吧,要不,這家店先別裝修,放著等懷道回來再說,我護送你回府,這段時間盡量別外出,有什麽事派人去辦,以防萬一,這也是聖上的意思,豫章公主求的情。”
荷兒感激地說道:“謝聖上恩典,謝公主求情,奴婢可以呆在府上,不給聖上添亂,但秦家莊那邊恐怕?”
“放心吧,已經安排人過去護著,不會有事。”
“奴婢替我家少主謝徐將軍。”荷兒感激地行禮。
“你們管家呢,叫上一起,你們都是懷道身邊重要的人,凶手肯定不會放過,最近幾天得小心點。”徐世績提醒道。
荷兒趕緊讓人找來賈有財將情況說明,賈有財人老經驗豐富,知道徐世績安排最妥當,擔心凶手找不到自己殺其他人報復,將燒烤吧工作人員全部叫上,一起回府,至於火勢,已經基本控制,禁軍和街坊會處理好。
燒烤吧經此一燒,面目全非,乾脆先停業,反正有禁軍看著,不會丟東西,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丟。
一行浩浩蕩蕩回府,剛到門口就遇到豫章公主馬車過來,荷兒上前見禮,一起進府,來到後院,兩人默契地直奔書房,豫章每次來都喜歡呆秦懷道的書房,泡泡茶,看書,很是享受。
兩人坐下,豫章急切地說道:“荷兒,情況我聽說了,父皇說可能是風雨樓的殺手報復,但我覺得背後恐怕不簡單,接下來咱們就呆在府上,安全為上。”
“徐將軍說了,多謝公主求情,照顧府上。”
“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咱們是姐妹。”豫章埋怨一句,追問道:“荷兒,有什麽事我能做的嗎?”
“暫時沒什麽,燒烤店那邊先歇業,等少主回來再定,不然,翻修好了又會有人燒,顯然有人不想我們開業,說是殺手,我覺得未必不是同行競爭。”荷兒正色說道,經歷過幾次刺殺,一下子變得成熟起來。
豫章沒想到這層,臉色一變,趕緊說道:“也對,那我讓父皇查一下。”
“不用,聖上肯定想得到,想不到也無妨,不過是我一人猜測罷了,做不得準,等少主回來吧,護國公府的事,咱們自己解決,不麻煩聖上。”
豫章愣了一下,猛然想到自己身份,雖然還是未出閣的公主,但畢竟有婚約,也算護國公府的人了,考慮問題不能再單純以公主角度,還得以府上主母身份考慮,兩者有很多區別。
順著主母角度思忖片刻,豫章問道:“荷兒,你和秦大哥從小一起長大,比我了解他,你認為他會怎麽處理?”
荷兒猶豫了一下,沒說。
豫章感覺到了荷兒的保留,頓時有些失落,但也沒生氣,畢竟荷兒是為秦懷道著想,想了想,說道:“我最近幾天就住這兒,等秦大哥回來,府上有什麽事咱倆一起承擔,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這……”荷兒有些為難,但又不能拒絕。
豫章鄭重說道:“就這麽定了,我和秦大哥有婚約,就是他的人,府上有難,我不能在旁邊看著,外面那些殺手知道我身份,也會多些忌憚。”
“好吧,荷兒從命便是,這就去收拾房間。”荷兒想到自己下人身份,不敢越禮,亂了規矩,隻好答應。
“那就有勞荷兒妹妹了,一起吧,豫章也不是五谷不分之人。”豫章起身。
沒多久,大家來到後院,將秦懷道睡的房間隔壁收拾出來,鋪了兩張床,裡屋豫章睡,外屋給侍女小娥,至於護衛,則安排在東院下人住的院子。
秦懷道不在,後院沒人,太冷清了,豫章公主和侍女小娥有些害怕,讓荷兒也搬來作伴,隨便找個房間住下。
安頓下來後,荷兒讓人送來飯菜,三人在後院邊吃邊聊,過了一會兒,荷兒忽然說道:“公主,上次燒烤吧遇襲,禁軍滿城搜查過,但沒查到什麽,現在殺手又冒出來,會不會是躲在不能查的某些人府上?”
“你的意思是?”豫章到底是皇宮裡長大,看到了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政治敏感很強,馬上想到很多,對小娥說道:“小娥,你一會兒冒充我坐馬車回宮,跟父皇說我在這兒住幾天,再找晉陽公主,讓她聯絡姐妹們留心各自府上,看有沒有可疑人物出現,晉陽公主聰明,知道怎麽做。”
“喏!”小娥趕緊答應一聲,心裡面同樣也恨殺手,畢竟……護國公府將來也是自己的家,不能被人欺負。
“你還有什麽好辦法?”豫章看著荷兒欣喜地追問道。
荷兒見豫章居然領會了自己用意, 而且很支持,頓時好感倍增,繼續說道:“那些殺手肯定藏在長安城某個角落,雖然查不到,但只要他們在,就肯定會有人知道,咱們可以效彷少主,拿出一千貫銀子懸賞,或許能有線索。”
“有道理,殺手也需要吃飯,睡覺,就避免不了和人接觸,但一千貫會不會少了?”豫章提醒道。
“少主懸賞十萬貫都沒人舉報風雨樓,估計沒人敢,或者發現可疑人物但不確定是風雨樓的人,所以沒人舉報,咱們這次別說是風雨樓,就說收集可疑線索,一千貫一條,只要聽著差不多就給,而且不止給一家,說不定運氣好能碰上。”
豫章反應過來,讚同道:“有道理,一千貫買可疑線索不便宜,會有人動心,一萬貫就能買十條,十萬貫就能買百條,抓到一百撥人,說不定還真能抓到他們,荷兒,你好聰明,這辦法好。”
“都是少主教的,就像做生意,薄利多銷,擴大市場,買的人多了,總能運氣不好碰到一兩個找茬的,咱們反過來,賣消息的人多了,總有意外,反正總懸賞金額不變。”荷兒謙虛道。
“秦大哥還教你什麽?給我說說唄。”豫章來了興趣,追問道。
“那就多了。”荷兒有些驕傲地笑道。
“那就慢慢說,咱們有的是時間。”
荷兒想了想,跟未來主母搞好關系對自己沒壞處,鬧僵了只會讓少主難做,滿口答應道:“這樣,我先安排一下懸賞的事,晚上咱們慢慢聊。”
“行,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