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陽關前十裡,突厥大營戰馬嘶鳴,熱鬧非凡。
又一支龐大的援軍匆匆趕來,身後還趕著大批牛羊隨行,和煦的陽光躲進厚厚的雲層,茫茫荒原上多了一大片陰影,但其他地方卻金燦燦一片,綠草隨朔風搖曳,透著幾分倔強,不屈。
突厥大王子帶著一批將領走出大帳,迎接援軍到來。
來援的是於闐王,於闐王國和且末王國一樣歸突厥節製,大王子發出求援邀請,距離且末最近的於闐王不好不來,見大王子出帳迎接,禮數周全,心中那點不滿消散許多,寒暄起來。
一番客套後,大王子話鋒一轉:“於闐王能率兵三萬過來支援本王,還有大批牛羊,這份恩情本王銘記於內,將來決不相負,兵馬聚集並非好事,陽關東邊地勢平坦,開闊,還請於闐王率軍駐扎,不置可否?”
陽關東邊可不是好位置,一旦唐國援軍過來,首當其衝,大王子這是打著讓於闐阻擋大唐援軍的算盤。
於闐王不傻,看看東邊地形倒也不錯,而且取水方便,至於朝廷大軍,打得過就打,突厥大王子的面子不能不給,打不過大不了跑就是,滿口答應,示意屬下直接過去安營扎寨,自己跟著大王子進了大帳。
有了於闐王帶來的三萬大軍,大王子身邊可用之兵又高達十萬。
大帳內,大王子端坐上首,讓於闐王坐右邊,兀赤坐左邊,其他人圍坐兩邊。
篝火熊熊燃燒,火山烤著的羊滋滋冒油。
大王子親自動手割下一塊肉遞給於闐王,以示禮遇,於闐王感激地接過去,明知道大王子是在收買人心,用這種方式逼自己表態,但不得不從,正色說道:“大王子,於闐兵馬自我而下,全都服從大王子之令。”
“那就多謝了,等拿下隴右,完成父汗交代的任務,必有重報。”大王子感激地表態,拉攏之意毫不掩飾。
“請大王子下令吧。”於闐王再次表態。
大王子滿意地笑了,看向兀赤。
兀赤會意地點頭:“尊敬的於闐王,在下兀赤,大王子帳下兵馬統帥,奉大王子令,負責指揮陽關一戰,貴軍遠道而來,需要休整,黃昏時分,我軍發起攻擊,屆時還請貴軍側擊陽關。”
於闐王見大王子沒有吭氣,可見這個兀赤不簡單,滿口答應道:“沒問題,具體怎麽打?”
“陽關被唐軍修繕了工事,騎兵無法直接衝上去,只能步戰,我軍人多,但陽關一次性容納不下太多人,我意選擇十個攻擊點同時進攻,分散敵軍兵力,敵軍人少,一旦分散,戰力大損,十點車輪戰,輪番攻打,只要一點突破,大軍壓上,將敵人徹底撕碎。”兀赤滿臉殺氣地說道。
十個方位同時進攻,可以兵力分散開,避免炮擊,還能發揮兵多優勢,逼迫對手分兵抵抗,但凡一點突破,勝算大增。
不得不說這個兀赤有點能力,這三天總算想到應對之法。
陽關最大的威脅就是火炮,兵力集中進攻,一炸死一大片,分散開雖然還會被炸,但傷亡會少很多。
於闐王還不知道火炮的厲害,但喜歡這種打法,笑道:“野狼攻擊水牛時,強壯的水牛會在外圍保護,野狼就會散開,從不同角度試探,尋找機會,只要一處沒防住,就能衝進去,咬死有效的牛犢,野牛群必然大亂,兀赤統帥這個打法深得其中精妙,不知道我軍需要負責什麽?”
“貴軍負責三個位置,
如何?”兀赤笑問道。 三個位置不算多,一次投入一千人,三個位置也就是三千人,就算戰敗損失不會大,承受得起,當即答應道:“沒問題,具體那三個位置?”
大王子忽然笑道:“於闐王不用急,先吃點東西,肉涼了不好吃,至於攻擊位置,回頭再說,不急,喝點酒。”
於闐王也不客氣,接過遞上來的皮囊灌了一口,驚訝道:“好酒,這是唐國貞觀醉吧?聽說這酒是陽關上那漢王所造,千金難求。”
“喜歡?回頭讓人送一壇過去,本王子還剩下兩壇。”
“那就多謝了!”於闐王兩眼發亮。
“打下陽關,活捉漢王,就能難道釀酒配方,到時候想喝多少都沒問題。”大王子笑吟吟地說道。
於闐王聽懂了背後潛台詞,趕緊說道:“請大王子放心,於闐軍保證第一個衝上陽關,活捉漢王獻於大王子。”
“哈哈哈,好,真要能活捉漢王,於闐部每年可得一萬壇貞觀醉。”
“一言為定。”於闐王目光狂熱起來。
酒不久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麽一來就和大王子徹底捆綁在一起,大王子最有希望繼承汗位,這對於闐王國有莫大的好處。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笑了。
……
陽關上。
秦懷道佇立遠眺,一邊說道:“又來一支援軍,還帶來不少牛羊,突厥現在兵力眾多,吃喝不愁,也該進攻了,不是中午,就是黃昏,傳令大軍小心防備,十萬之眾,咱們不到一萬,不能有絲毫大意。”
羅武會意的點頭,示意一名近衛去傳令後問道:“阿叔,您估計他們會怎麽進攻?一般的打法對咱們可沒用,突厥不傻,明知道我們有火炮還白白送死,憋了三天,肯定在想進攻辦法。”
“攻堅戰不外乎兩種,一種是集中兵力,一點突破,一種是兵力分散,多點開花,集中兵力在炮彈面前就是送死,多少都不夠炸,突厥不是傻子,會吃一塹長一智,所以,分散攻擊,多點開花的可能性最大,當然,也不排除突厥繼續集中兵力一點突破,無論哪種都無所謂,兵來將擋就是。”
羅武仔細琢磨其中道理,忍不住點頭道:“有道理,可我們這三天挖好了壕溝,可以通過壕溝掩護,隨時支援,而且,人藏在壕溝裡不容易被射殺,反而可以從容射殺敵人,陽關已經如刺蝟,多點進攻也沒用。”
“那是你知道陽關的公司布防,敵人並不知道。”
秦懷道笑道,見突厥大營出來一幫人,這幫人騎馬上前一段距離,停下來指指點點,像是在說著什麽,繼續說道:“敵人出來觀察情況,這是要準備進攻, 看來援軍來的差不多了。”
“您說,漢州三城咱們的人會不會趁機殺出城,乾掉留守的突厥人過來支援?”羅武疑惑地問道。
“不好說,不過無所謂,只要陽關打贏,其他都不是問題,可惜突厥忽然釋放山鷹將咱們的信鴿捕殺,消息無法傳遞,也不知道大家現在什麽情況。”秦懷道有些擔憂地看向七屯方向,又看看樓蘭方向。
至於且末,有薛仁貴鎮守,秦懷道毫不擔心。
“要不要派人通知玉門關,讓安國公派兵來援?”羅武提議道。
“不可,如果真的擋不住,咱們殺出去的實力還是有,屆時可以去玉門關,安國公過來,萬一突厥出兵攻打玉門關,咱們就沒有了退路,你要記住,戰場凶險,最忌賭氣,非不得已,一定要多留幾條退路。”
“記住了。”羅武鄭重點頭。
沒多久,上來觀察的突厥人一分為二,一支回大帳,一支去了東邊。
等了一會兒,不見突厥人有動靜,秦懷道估摸著敵人中午不會進攻,為保險期間,讓大軍早吃午飯,而且要求多吃點,戰鬥一響,未必還有時間吃,羽箭也全部分發下去,做好大戰來臨前的準備。
時間慢慢流失,不知不覺到了黃昏。
夕陽如火,像是感受到了危險一般,匆匆跑進一團厚厚的雲層背後,大地瞬間暗澹下來,就連鳥兒也都不敢從陽關上空飛過。
朔風烈烈,枯草漫天。
蒼涼大地,一派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