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處,三三兩兩書生模樣的人正排著隊,一個文士模樣的小吏坐在一張案幾前,做著登記。
夏景昀也在隊伍中,慢慢朝前挪著。
很快就到了他。
“姓名。”文士頭也不抬。
“夏景昀。景色之景,日光之昀。”
“籍貫。”
“建寧郡萬福縣。”
“是否州學學子?”
“不是。”
“那師從何人?”
“額,自學成才。”
文士抬頭看著他,“可有大儒保舉?”
夏景昀搖了搖頭。
“可有官員舉薦?”
夏景昀又搖了搖頭。
文士停下筆,將手裡這張紙揉成一團扔掉,“那你不能進場參加,只能在外旁觀。如果你想入內,去尋大儒或者官員保舉,再來吧。”
夏景昀還想說什麽,身後的人便又催促起來,隻好先行離開。
走出涼棚,他撓了撓頭,沒想到宏偉計劃,倒在了第一步。
“二郎,怎麽了?”
“二哥,報好名了嗎?”
看見他,夏雲飛和夏寧真兩兄妹都湊了上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人家還要州學學子,或者有大儒官員舉薦才行。”
兩兄妹對視一眼,眼裡都寫滿了遺憾和無奈。
以他們家如今的情況,上哪兒去找那樣的人啊!
夏景昀沒有放棄,嘬著牙花子琢磨著怎麽弄,這樣的大好機會在眼前,肯定是不能輕易放棄的。
人家搞這個倒也的確稱不上是歧視,這麽多人肯定要有個篩選。
但是,他能找誰呢!
正在糾結地四處張望中,一道靚麗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視野。
那負重前行的身影,赫然正是那位尚宮台女官馮秀雲!
他腦子一轉,旋即咬牙,朝著對方走去。
......
馮秀雲正在四處張望著夏景昀的身影。
今日一早,她又被雲府的護衛請了回去。
雲老爺子親自吩咐她,讓她以她的名義想辦法讓夏景昀去參加文會。
雖然老爺子沒多說,但在后宮之中歷練出來的馮秀雲立刻就明白,老太爺或者蘇大儒看上夏景昀了,想借著文會的機會考察一下。
或許這個夏景昀就能成為她這一次的關鍵勝負手!
於是,接到吩咐的她立刻就去了南田巷,誰知道夏景昀竟不在家,說是出來逛街來了。
你兜裡就幾個錢,還出來逛街!
馮秀雲一邊嘀咕著,一邊匆匆帶著護衛到處找。
不過隨著德妃到來的日子臨近,這江安城愈發繁華起來,頗有幾分摩肩接踵的感覺,讓她費了不少的力氣也沒找到。
正張望間,一個身影忽地出現在她面前,“馮大人。”
馮秀雲嚇了一跳,定眼一看,居然正是她苦苦找尋的夏景昀,“啊!你在這兒啊!”
夏景昀沒注意到馮秀雲微微有些奇怪的言語,拱手作揖,恭敬道:“馮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
馮秀雲腦子裡琢磨著要怎麽不動聲色地且不露痕跡地講出自己讓他參加文會的目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你說。”
“草民想去參加文會,但草民並非州學學子,須有官員作保。不知大人可否援手?”
馮秀雲:???
她一時有些發愣,原來你這麽善解人意的嗎?
想瞌睡了就來送枕頭?
看著馮秀雲微微有些驚訝的樣子,
夏景昀稍有些忐忑,他之所以找到馮秀雲,是因為比起其余兩位大人,馮秀雲跟他之間還多了一層關系,終歸是要更親近些。 而且同性互相排斥,異性相互勾引,同樣條件下,異性通常會比同性更好說話一些。
他趕緊補了一句,“無需額外做什麽,就只是幫忙做個保而已,草民定不讓大人失望。”
馮秀雲從短暫的失神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張俊臉真是越看越歡喜,壓著心頭任務完成的喜悅,繃著小臉,“帶路。”
夏景昀神色一喜,“大人這邊請。”
很快,夏景昀又出現在涼棚中。
文士從光影變幻中察覺到換了人了,依舊頭也不抬,“姓名。”
“夏景昀。”
“我不是說了嘛,伱沒......”
文士不耐煩地開口,然後抬起頭,神色猛地一變,起身恭敬道:“馮尚宮。”
馮秀雲風輕雲淡,斂袖輕語,“我給他作保。”
文士連忙點頭,飛快地寫下了憑證,遞給了夏景昀。
走出涼棚,夏景昀連忙道謝,一旁的夏雲飛和夏寧真也跟著拜了拜。
瞧見他這麽客氣,馮秀雲頗有點不好意思,那副字幫了她大忙,這會兒又幫她完成了老太爺交辦的任務,結果還朝自己這麽道謝。
自己又不是那種不要臉的人,還是要好給人家一點回饋的。
於是她微微笑了笑,“你既有此等上進之心,我也很是欣慰,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可以再幫你一次。”
夏景昀連忙道:“勞動大人作保,已是感激不盡,不敢再有奢望。”
“無妨。”馮秀雲笑了笑,“你前日那副字我很喜歡,就當是給你的賞賜。”
夏景昀當年也是工地小霸王,順杆子爬這種事情自然不陌生,人與人關系的親近就是靠這一來二去之間變得熟稔順滑的,所以眼珠子一轉,“既然如此,就容草民鬥膽,請大人再幫我一個忙。”
馮秀雲微笑點頭,“好。”
......
江安縣最大的賭坊叫明玉賭坊。
它能成最大的主要原因是它是許縣丞的小舅子開的。
也因此,它也成了本次文會獨家下注代理商。
為了這場文會,它還專門會場對面貼心地租了個小門臉,用來當投注點。
不得不說,賭坊在客戶服務這方面絕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到位,尤其是在你身上的錢還沒轉移到他的腰包,你的笑容還沒轉移到他的臉上之前。
小門臉裡,有兩個帳房正在忙碌著,接受著賭客們的押注,並且交予憑證。
門外一個面色冷峻的錦衣男子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緩緩走來。
在門口值守的壯漢瞧見了二人,連忙小步快跑迎上來,“東家,少東家。”
錦衣男子淡淡道:“忙你們的,我就四處看看。”
護衛退下,錦衣男子和小男孩站在一旁,看著賭客們下注。
一個賭客上來,將五貫錢放下,“鄭天煜,押五貫錢!”
小男孩仰頭望著門臉前掛著的一個大牌子,在上面找到鄭天煜的名字,“爹爹, 鄭天煜一賠一成是什麽意思?”
錦衣男子朝兒子溫和一笑,“就是說,你押這個鄭天煜一兩銀子,他要是拿下文魁,你總共就可以拿回一兩一錢銀子。”
小男孩點了點頭,緩緩消化著父親的話。
“隻賠這麽一點,這個鄭天煜很厲害嗎?”
“那是當然,這屆文魁十有八九是他了。”
接著又有一個賭客上前,“曾濟民,押二兩。”
小男孩,“這個曾濟民一賠二,是不是我押一兩,要是贏了就可以拿回三兩?”
錦衣男子欣慰地笑了笑,“對嘍!我兒可真聰明。”
說話間,又有一個身材修長但瘦削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他先在牌子前駐足看了一陣,走過去,卻沒有直接押注,而是開口問道:“這個其他是指只要是除了這上面的人得了文魁,都可以算贏?”
在得到賭坊的人確認之後,那人掏出十兩銀子,“我就押這個其他!”
小男孩目光看著最末一行,高興道:“我知道了,他押這個叫其他的人十兩,如果贏了,我就可以拿回一千零十兩銀子!”
“你錯了。”錦衣男子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微笑道:“這意味著他這十兩銀子沒了。”
說完,他看了一眼夏景昀的背影,輕笑一聲,這等人他見得多了,只看著能贏的錢,卻不想能不能贏,到頭來只能將底褲都輸了。
真開心啊,就這麽一眨眼,又掙了十兩銀子,“俊兒,你不是想吃萃華樓的烤雞嗎,走,爹爹帶你去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