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蘇家二爺站在老四的屍首前,眼中滿是震驚。
而當他的目光稍稍右移,瞧見老三的屍首就在幾步之外,骨子裡的血脈親情終於擦亮了一直被權力蒙蔽的心神。
大哥病,老三死,老四亡,相親相愛的四兄弟,忽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一種莫大的悲涼瞬間將他籠罩,過往種種,每一聲歡笑,每一次歡聚,都將他的心往暗不見底的深淵拖上一寸。
他的腦海裡,再沒有半分爭權奪利的念想,有的只是無盡的後悔和自嘲。
他仿如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散盡了畢生意氣,頹然跌坐在地。
蘇炎炎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感同身受的悲哀,輕聲道:“荀叔叔,將二叔請下去吧。”
不管此刻他再是懺悔,再是悲哀,終究殘害親兄弟的罪名是在眾人眼前成立的,若是成王敗寇倒也罷了,此時此刻,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麽算了的。
而在老三、老四接連身死,老二失去絕大多數支持的情況下,蘇炎炎這位本該是順理成章的家主繼承人,自然也不會再有人有資格跳出來說三道四。
她的命令很快被執行,而隨著蘇家二爺被帶走,荀先生趁機立刻帶人去掃尾,嶽陽樓上重歸了安靜。
只有空氣中似有似無的血腥味,和場中那顯而易見的壓抑和小心,還殘留著方才紛爭的余韻。
“今日讓諸位貴客見笑了,請入座。”
蘇炎炎終究顯示了過人的素養,立刻調整了心緒,撐起了場面。
隨著一杯酒下肚,眾人的心也跟著落回了肚子裡,而藏在心底的好奇也在酒液中浮起,再難藏住。
“大小姐,我等見這位公子器宇軒昂,雄姿英發,頗為心折,可否為老朽及諸位介紹一番啊?”
果然,眾人開始好奇起夏景昀的身份來了。
如果這時候,夏景昀亮明身份,定然能夠引得眾人遐思,也在某種意義上,完成德妃一系與蘇家的初步綁定。
但是,夏景昀到底是心軟了,又或許是一個出於高段位渣男的本能,他沒有選擇在這時候急吼吼地表明身份。
他主動笑著拱手,“在下只是一位仰慕大小姐風采的無名小卒.”
但沒曾想,蘇炎炎卻直接打斷了他,開口道:“他叫夏景昀,是德妃娘娘義弟,是崇寧二十三年泗水州鄉試解元。”
頂樓這潭微瀾的水瞬間沸騰了。
議論聲瞬間大作。
能坐在此間的,那都是不是什麽泛泛之輩,別的不說,這消息都是靈通的。
如今朝中,二妃爭寵,爭的是後位,更是日後的大寶。
原本處在絕對下風的德妃娘娘,借著泗水州的亂局,回去省親,辦好了差事,還鎮壓了叛亂,一番舉止贏得朝野讚譽,回京之後,進位超品皇貴妃,在後位空懸的情況下,獨領后宮,聲勢大振。
同時,淑妃幽囚,呂家重創。
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在忽然之間就迎來了陡然的轉變。
這當中,有一個不可忽視的身影。
那就是德妃娘娘在泗水州新認下的那個義弟:夏景昀。
尤其是在他出乎所有人意料,拿下了泗水州解元,初步拿到了官場正式入場券之後,這個人,已經被許多關注朝局之人視作一顆必將冉冉升起的新星。
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出現在了蘇家的冬至宴上。
而且,與蘇家大小姐走得如此之近。
這莫不是意味著,蘇家和德妃之間
無盡遐想在眾人的腦海中翻騰。
但有一個人例外。
白雲邊扭過頭,看著坐在他身後的夏景昀,面上怒容明顯,“好一個泗水州解元,好一個德妃義弟,是本公子瞎了眼!”
夏景昀連忙道:“白公子,你聽我解釋啊!”
白雲邊冷哼一聲,分明是【你最好快點解釋】的動作,卻偏偏擺出一張【我不聽,我不聽】的表情。
“白公子,若是我一個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但是你看看,有誰會把我當單獨一個人嗎?都覺得我是帶著我阿姊的意志來的,會多思慮一番。我若是一上來就亮明身份,恐怕白公子伱也會對我敬而遠之吧?我們還怎麽能有這麽多動人的故事,這段珍貴情誼又從何而來呢!”
白雲邊神色微滯,癟嘴道:“裝飾得再好的欺騙,也終究是欺騙。”
“白公子,你需體諒我的苦衷啊!我們還說好了要一起去救蘇大人呢!”
白雲邊一愣,“什麽時候說好的?”
“啊?”夏景昀也一愣,“我還以為白公子與我一樣,都會感念蘇大人的指點之情,會為他奔走,想法脫困呢,莫非是我自作多情了?”
白雲邊嘴角抽了抽,“本公子的意思就是,這等事情自是心意相通即可,何須言語惺惺作態。”
“白公子高義!”夏景昀笑著道:“那這點小事,想來偉量大器的白公子更不會介意吧?”
“哼!”對大器這個讚譽很是滿意的白雲邊傲嬌一哼,不再多說。
另一邊,蘇炎炎讓眾人稍稍議論了幾句,接著開口道:“夏公子適逢其會,又智計過人,為我蘇家化解危難,如此情誼,我蘇家自會記得,我日後也定有厚報奉上。”
以蘇炎炎的才智,自然不可能想不到夏景昀背後所牽扯的東西。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說了,旗幟鮮明地表態了,沒有忌諱,沒有委婉,有的只是清晰的知恩圖報和坦蕩的真心實意。
這番舉動,這番言辭,自然也讓夏景昀心頭一暖。
而旋即,蘇炎炎自然地轉開話題,“今日之事,我蘇家自會查明緣由,蘇家上下也定將重歸寧靜,各位與蘇家之交流、合作等,也自將穩固而長遠。”
她端起酒杯,“諸位,共飲此杯,讓我們共祝屬於在座每一位的美好明天。”
眾人轟然答應,紛紛舉杯。
而後便是進入了冬至宴的正常節奏,雖然蘇炎炎沒有主持冬至宴的經驗,但是也跟著父親參加過,知曉其中流程,將一切安頓得有條不紊。
而隨著一杯杯酒水下肚,眾人也衝散了先前那些動亂的陰霾,開始進入了一場酒宴交流正常的節奏。
許多人都起身敬酒,整個場中,除開蘇炎炎以外,最受追捧的人自然就是夏景昀了。
不管要不要押注,但喝上一杯,結個善緣,留個口子,也是很多人願意做的事。
夏景昀很上道,在別人來敬酒的時候,都會主動介紹一下白公子。
對方基本都會很誇張地表示,“哎呀!白公子,久仰大名啊!”
白雲邊傲嬌地點了點頭,等了片刻,沒見對方有動作,一扭頭,人家已經跟夏景昀碰起了杯。
(* ̄︿ ̄)
一場冬至宴,就這樣,以憂慮開始,以動蕩發展,最後以歡樂結束。
在局勢抵定的情況下,蘇家上下似乎也有了主心骨,眾人按照成熟的接客,咳咳,待客流程,將一眾賓客都妥善安置好了。
蘇炎炎親自陪著夏景昀回了他們在蘇家暫住的小院。
“夏公子,不妨多盤桓兩日,待我將諸事稍作安排,再設私宴,以謝公子。”
夏景昀點了點頭,沒有扭捏,“好。聽聞蘇家藏書頗豐,不知可否入內一觀?”
蘇炎炎自然沒拒絕,吩咐侍女去找人安排。
正說著,一個大房管事匆匆跑來,“大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何事?”
“家主.家主他.醒了!”
“真的?”蘇炎炎面色一變,臉上是滿滿的驚喜。
而原本輕松悠閑的夏景昀,卻勃然變色,後背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閃過一陣冰涼刺骨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