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祠堂的門被人拉開,一道長長的陰影蓋在白雲邊的身上。
白長史沉著臉,看著依舊跪坐著的兒子,冷冷開口。
“起來吧。”
白雲邊頭也不回,沉默片刻,站起身來。
但跪得太久膝蓋已經失去了知覺,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一個踉蹌再度跌倒在蒲團上。
看著兒子的慘狀,白長史的眼神中終究閃過一絲不忍,面色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沒事吧?”
白雲邊再度撐著站起,搖搖晃晃地穩住身形,目光灼灼地看著父親,“那些打不死我的,都將使我更強大!”
白長史臉一黑,“繼續跪著!”
砰!
房門直接關上,門外傳來白長史冰冷的聲音,“誰也不許放他走!也不許給他帶吃的!”
白長史最終還是沒有忍得下心主動絕後,在罰跪了白雲邊一整夜之後,還是讓他出來了。
並且,最後還是同意了白雲邊和夏景昀一起出發入京的事情。
兩日之後,白長史的府門外,兩輛馬車,整裝待發。
十個勁裝騎士,手握韁繩,沉默肅立。
夏景昀和蘇元尚先後跟白長史道別,坐上了車。
白雲邊的母親還在那兒拉著他哭哭啼啼,絮絮叨叨。
白公子頓覺大失顏面,繃著身子,不安地微扭著屁股,不時回頭張望一下。
過了好一陣,白雲邊才鑽進了馬車。
“誒誒誒,你的車子在前面。”
“咱們一塊說說話,不然一個人多孤單。”
車子緩緩前行,夏景昀笑著道:“白公子,你的侍女呢?”
白雲邊癟了癟嘴,“進京趕考,誰帶侍女啊,頂多帶個書童。”
大人物就是不一樣,水陸兩棲啊!
蘇元尚笑著道:“那你的書童也沒見著啊?”
白雲邊看了一眼夏景昀,“他不也沒有書童嘛!”
夏景昀笑著道:“我沒有書童,但我也沒有伱這麽多護衛護送前行啊!不愧是長史公子,在下佩服!”
若是以前,白雲邊自然會自鳴得意,淡淡擺手,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但現在,在知曉了夏景昀的身份之後,這麽一聽,自然覺得有了幾分嘲諷意味,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想啊!”
夏景昀卻忽然收起戲謔的神色,輕聲道:“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白公子雖然是為了科舉,但還是應該體諒一下父母的關心,不要覺得是累贅。”
白雲邊聞言一怔,站起身子,掀開馬車側簾,伸出一個腦袋。
只見長街盡頭,那個一向對他不苟言笑甚至頗為嫌棄的父親,依舊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朝著馬車看來。
在瞧見兒子的目光之後,默默板起臉,扭過頭去,只剩下他的母親激動又哀傷地朝他揮舞著手中的手帕。
白雲邊鼻頭一酸,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朝著父母揮一揮,但馬車恰好在此刻轉向。
視線的盡頭,再無父母的身影。
就如同人生路上,那些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意外。
白雲邊縮回身子,有些傷感地坐著。
不過對於沒心沒肺的他而言,這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眉飛色舞地看著蘇元尚,“蘇世叔,這沿途有什麽好玩的?我們都走走看看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怎了,少了你那精益求精的侍女,願意下床了?”
白雲邊瞬間臉一紅,大窘又憤怒地瞪了夏景昀一眼。
“沿途自然都有風景。但是,此行或許不是那麽太平,咱們還是先以安全入京為要吧。”
蘇元尚看著兩人玩鬧,微笑著開口道。
夏景昀也點了點頭,朝著外面努了努嘴,“這十個護衛,白長史下了血本了吧?方才陳大哥說了,個個都是身手不俗的好漢。”
白雲邊嗯了一聲,“父親倒也確實說了,此番與你進京,很可能半路就遇上風波,有些人壓陣,至少安全無虞。”
蘇元尚啞然失笑,你要是平日裡叫父叫得這般乾脆順溜,也不至於被關進祠堂裡罰跪這麽久了。
夏景昀看著白雲邊,若有所思。
白雲邊被他看得發毛,雙臂抱胸,“你又在打什麽見不得人的主意?”
夏景昀忽然一笑,“白公子,你對進京之後的日子有何計劃?”
白雲邊眉頭一皺,“無非尋名師,訪好友,而後溫書苦學,以待春闈,還能有什麽計劃?”
“不管是尋名師也好,訪好友也罷,須知一個合格的優秀讀書人,自當文武雙全”
“你又在想什麽么蛾子?”
跟著夏景昀相處大半月,白雲邊也摸清楚了這個貨的性格,知道肯定有什麽東西藏著掖著等著自己。
夏景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所謂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體魄康健亦是我等應有之事。白公子,不如你我來掰掰手腕?”
白雲邊眯起眼,看著夏景昀:“你是想與我春闈比高低?”
“啊?”夏景昀懵了。
白雲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然你我還有什麽可以掰手腕的?”
“咳咳!”夏景昀看著他,“我們就不能真的只是掰手腕嗎?”
“真的掰手腕?”白雲邊瞪大了眼睛,癟了癟嘴,“無聊。”
片刻之後。
“呃啊.”
“嘿哈.”
蘇元尚的膝頭蓋著一張木板,夏景昀和白雲邊兩人手肘架在木板上,正面紅耳赤地掰著手腕。
夏景昀雖然完全比不了夏雲飛那般天生神力,但是在勞工營操練許久,近期也事事親力親為,哪兒是白雲邊這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族公子哥可以比擬的。
但偏偏這貨裝作一副難解難分的樣子,“吃力”地與白雲邊僵持著,就像是一個吊著舔狗的渣女,時而親近地靠攏,時而又毫無理由地疏遠。
白雲邊就如同那癡情的舔狗,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將事情推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和結果。
“嘿哈.啊!”
白雲邊猛地一發力,夏景昀的手腕在經歷了幾番垂死掙扎之後,猛地被按在木板上。
“哈哈哈哈哈!我贏了!”
白雲邊正要抽出手來歡慶,夏景昀卻依舊牢牢地抓著他的手掌,一臉不甘,“再來!”
又是一番僵持,白雲邊敗給了夏景昀。
“再來!”這一次是白雲邊主動沒松開手,“三局兩勝!”
夏景昀默默等著,直到眼前一花,一副畫面閃過。
他默默看完,松了口氣,瞬間發力,將白雲邊按倒,微笑道:“白公子,承讓!”
白雲邊呆呆地看著自己被按在木板上的手,怎麽可能!我第一局贏了的啊!
“夏高陽!再來!”
“不來了,白公子,我輩讀書人不要太過執著於這種蠻力。”
白雲邊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說的君子六藝、體魄康健嗎?”
夏景昀一臉理所當然,“你看我說的君子六藝裡面,哪個有掰手腕?”
“庫庫庫”
蘇元尚雖然不知道夏景昀折騰這一番是為什麽,但實在是憋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
白雲邊已經無語地回了自己的馬車。
夏景昀臉上掛著笑容,心頭卻默默開始了認真的盤算。
接下來的五日,一路向北的他們,在夏景昀時不時的肚子疼、打瞌睡、心情不好要休息之下,磨磨蹭蹭地朝前走著。
“公子,前面的紅楓谷,就是咱們雲夢州和四象州的邊界了,穿過這個山谷,咱們就可以進入四象州雲蒼郡境內了。”
白雲邊的護衛盡職盡責地向白雲邊介紹著旅途的情況。
白雲邊微微頷首,並未多言,一行人朝前走去,走進了前方的山谷。
夏景昀掀開馬車車簾,抬頭望著這個峽谷,眯起了雙眼。
高高的山巒在兩側,如同威嚴的守衛,一行人穿行其中,仿佛卑微的螻蟻。
風從山谷一頭吹來,讓山谷中愈發顯得冷冽。
陳富貴將放在腰後的刀默默握在了手心;
白雲邊的護衛將自己刀柄上的布條默默纏上了手掌;
白長史派來的護衛頭子神色凝重,“提速,快步通過此地!”
砰!
幾根巨木從山坡上滾下,七零八落地砸在眾人方才經過的峽谷入口處。
入口?
眾人霍然扭頭,驚愕又帶著幾分不解。
這是為何?
前方的路上, 數十位蒙面的漢子,手持利刃,出現在他們的前方。
後路已斷,前路有敵,這支隊伍,果然遭遇了一場精心準備的伏殺!
“迎敵!”
護衛頭子大喊一聲,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準確地扎向護衛頭子的腦門!
對方竟然還有藏在暗處的弓手!
在護衛頭子猝不及防的驚駭眼神中,一個刀鞘橫飛過來,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精準地磕在了飛箭的箭杆之上,將其磕飛。
護衛頭子看向陳富貴,還沒來得及道謝,前方的數十名漢子已經無聲地衝了過來!
昨天被別的事情耽擱了,第二章稍晚一點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