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權臣正文卷第二百零一章石夫人的隱秘禮部衙門。
看著蜂擁而上,帶著各種情緒朝自己恭賀的王若水懵了。
他不敢想象,一個月前還覺得侍郎之位遙不可及的自己,如今搖身一變,成了禮部代理尚書,事實上的禮部第一人了。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個念頭:我莫非也是有點大氣運在身上的?
不過禮部素重品行操守,若是得意忘形,必為天下笑柄,他也生生憋住了心頭的狂喜,盡量從容地應對著。
一番鬧騰之後,他好不容易挨到了放衙時間,興衝衝地便衝向了江安侯府。
瞧見公孫敬,他立刻激動道:“公孫先生,我現在是禮部代理尚書了!”
公孫敬笑著點頭,“恭喜清遠兄,短短不過一月,連跨兩級,走過多少人一輩子都走不過的路。”
王若水也頗為自得,“運氣運氣,肅之兄客氣了。”
公孫敬卻微微皺了皺眉,旋即道:“清遠兄得此喜訊,不速速回家與家人慶賀,來侯府是有什麽說法嗎?”
“倒也沒有,就是來報個喜。我豈是那等沉不住氣之人。”
王若水擺了擺手,忽然手肘撐著椅子扶手,側著身子笑著道:“說起來,我若是能將這尚書之位坐實了,是不是已經超越了李大人,是娘娘麾下僅此於衛大人的大員了?”
他一臉調笑,公孫敬卻驀地收斂神色,“清遠兄,有些話我本來是不好說,也沒資格說的,但你我相識良久,我還是想與你說道說道,如有冒犯,還望勿怪。”
王若水聽著這個陣仗,自己的笑容也收起了,正襟危坐,“肅之兄請講。”
“清遠兄還記得公子剛來中京的時候,你是何模樣嗎?”
王若水神色一滯,公孫敬開口道:“那時的伱,被石尚書隨手一計,就差點家破人亡,惶然上門,若非公子援手,你怕是性命難保。”
“而後,你在禮部位置尷尬,沒有靠山,還被上司針對,還遭同僚擠壓,是誰為你設計,讓你出乎意料地登上了侍郎之位?”
王若水被說得無言,訕訕道:“我自知是公子幫扶,我亦從未忘記娘娘和公子之恩義,這不是今日天降喜訊,想著過來報個喜嘛。”
“天降喜訊?”公孫敬冷笑一聲,“這喜訊怎麽不降到別人頭上?你都要做尚書的人了,真的會認為有什麽天降喜訊?你是氣運所鍾?”
王若水猛地瞪眼,一臉驚訝,“你是說?”
“實話與你說吧,當初公子就與蘇先生和我商量過,你能不能勝任禮部尚書之位,在我的力薦之下,公子也同意了,這才有了你這半個月來如夢似幻的飛黃騰達,這背後,全是公子的謀劃!”
公孫敬絕口不提自己當初也半點不相信的事情,小聲道:“你是自己人,我可以告訴你真相,石定忠的倒台,全是公子在背後的謀劃!”
王若水嚇得從椅子上直接站了起來,“當真?”
公孫敬看著這副表情,緩緩道:“你方才來,若是說來向公子致謝,讓我向娘娘轉達問候,那還好些,但你卻只是過來顯擺,還說出那等排序的話,清遠兄,你的心亂了。”
王若水緩緩坐下,認真思考著公孫敬的話。
“清遠兄,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我就再說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公子能這麽悄無聲息地乾掉一個尚書,那自然就可以有第二個,
第三個。一個禮部尚書,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看著勃然變色的王若水,笑著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所幸我們是他的自己人,不用承受與他為敵的痛苦,卻能夠跟著他享受好處。你說是不是?”
王若水吞了吞口水,“公子可在府中,我想去當面致謝。”
“那自然是可以的。”
很快,王若水便跟著公孫敬在書房中見到了正在溫書的夏景昀。
聽明來意,看著畢恭畢敬向自己道謝的王若水,夏景昀沒有托大,而是很顧及一個新晉尚書的面子,立刻起身將他托起,笑著恭喜。
“咱們都是自己人,說話就隨意一些。比起此刻來找我道謝,我還是更希望閣下今日選擇留守禮部,盡快熟悉部務,抓緊權力,做好春闈之事,然後將這個代理二字去掉。”
王若水如夢方醒,連忙道:“公子一言驚醒夢中人,在下這就回去!若無公子,差點誤了大事!公子,告辭!”
“別急,我送送你!”
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兩個人,夏景昀輕松地笑了笑,坐回椅子,重新看起了書。
——
京城城郊,那副寬大的天下形勢圖前,男人負手而立,仰頭凝望著四處插著的小旗,看著旗面上的小字,複盤著自己對於天下大勢的記憶和衡量。
一個漢子快步走來,輕輕敲門,聽得一聲答應之後,才走入房中。
“主公,石定忠被罷官入獄,三司會審,石家被抄家,石家之事塵埃落定。此處是有關此次事件之全部經過。”
說著他捧上一個小托盤,上面按照順序擺開了一張張的信紙。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也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他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拿起情報看了起來。
他刻意先前都沒有看這些內容,就是想在塵埃落定之後通盤觀測一下夏景昀的布局和行事手段。
一張一張默默讀完,他不時沉思,不時又將之前看過的重新拿起來看。
在以有心推算無心的情況下,他怕是整個中京城,除了江安侯府幾位心腹之外,對夏景昀這次行動最了解的人了。
但即使這樣,好些舉措他也需要結合事後的結論才能推斷出當時的用意為何,伏筆何在。
看完之後,他沉默了半晌。
縝密的布局,輕描淡寫的落子,於無聲處起驚雷的本事,再加上,他覺得完全想不通的,忽然變得強大的情報信息。
他沉聲道:“記住提醒我,此番若是不能借刀殺之,我親自下場,也必殺此人。”
漢子輕聲道:“主公,現在他亦不知主公曾經針對過他,為何不嘗試化敵為友?”
男人果斷搖頭,“他與我,皆非是甘居人下,為人驅使之人,不可能的。”
——
石家的驚變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中京城的街頭巷尾,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無數個版本都被杜撰了出來,在滿天飛舞的謠言中,西城一處極其寬大豪奢的府邸中,走出了一個老人。
老人坐上轎子,在護衛們的護送下,朝著宮門的方向搖搖晃晃而去。
到了宮門處,值守的禁軍都有些驚訝,這位老人有多少日子未曾入宮了。
當求見的消息通過高益傳到了崇寧帝的耳朵裡,正看著黑冰台送上來的石家家產,怒不可遏又喜不自勝的崇寧帝同樣很是詫異,但也毫無懸念地讓這位老人進了宮來。
“來人,給鳳陽公賜座。”
他眼前的老人,正是秦家老家主,也就是如今名滿中京的錢公子秦玉文的親爺爺。
已經有些年邁的秦家老家主開口道:“老臣入宮,是有一事相求。”
說完便有些艱難地跪下,崇寧帝連忙起身,將他扶著,“鳳陽公這是作何,秦家數代後族,朕的皇祖母,亦是秦家嫡女,說起來朕還當叫你一聲舅爺,有事直說便是,何須行此大禮。”
秦家老家主坐下,歎了口氣,“老臣腆著這張老臉過來,是想求陛下,放一個人。”
崇寧帝笑容不變,“鳳陽公直說便是。”
“老臣請求陛下,放過石定忠的夫人。”
崇寧帝這倒是頗有幾分疑惑,“石定忠的夫人?”
“哎,這是一樁陳年舊事了。”秦家老家主歎了口氣,“以前老臣年少之時,行事頗多荒誕,她乃老臣在廣陵州的私生女。本欲將其母女二人接入家中,但當時正值家姊入宮封後的關鍵時間,此事便擱置了下來,其母性子剛烈,以為我始亂終棄,便避而不見。後來她嫁給了石定忠,見她有了歸宿,老臣便也沒再勉強。”
他重新站起,朝著崇寧帝跪下,“如今石家犯下大罪,老臣自不敢求陛下寬宥石家罪行,但請陛下允準老臣將她悄悄接出來,老臣絕不讓她顯露人前,命其從此以後, 青燈古佛,以贖罪孽。”
“陛下,秦家世代後族,如若其被充入教坊司,亦是有損皇室顏面啊!求陛下開恩!”
崇寧帝默默聽著,緩緩道:“準。高益,稍後帶鳳陽公去尋刑部尚書,讓他們自行商量吧。朕就一個要求,不許走漏風聲,她亦不得重現世人眼前。”
“臣叩謝陛下聖恩。”
秦家老家主恭敬叩首,然後道:“陛下英明神武,建萬寶樓以彰文治武功,秦家頗有家資,願獻銀十萬兩,為陛下賀。”
崇寧帝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謝鳳陽公了。”
午夜,一個罩著黑色鬥篷的女人被送出了刑部大牢,送上了早早停在後門的一輛馬車上,馬車無聲碾過街巷,來到了東城的一處小院中。
馬車直接駛入了後院,當女人下車,被領到一處屋中,便瞧見了一個被一位年輕男子扶著的老人。
昏暗的燈光下,她有些認不清老人,但她認得出那個年輕人,秦家嫡孫,名滿中京的錢公子,那老人的身份也就很清楚了。
老人看著因為牢獄之災而變得憔悴的女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喊了一聲,“秀娘。”
石夫人看著眼前的老人,想起自己那位鬱鬱而終的娘親,想起自己曾經殷殷期盼,想起一次次的失望,又想起對方一次次的暗中相助,怨憤、感激、渴望、失落、慶幸,種種心緒交織在心頭。
她沉默了良久,最終雙膝一跪,伏在地上,“請父親為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