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權臣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三章秦家的選擇誠如夏景昀所言,此刻的秦家之中,卻早已炸開了鍋。
白幡已經在府上四處掛起,宣告著死亡的確切,也在警示著府中眾人謹言慎行不要去陪葬。
嫡長子死了,雖然在這個偌大的家族一定有人漠不關心,更有人狂喜不已,但對於此刻在秦家正堂之中的那幾個秦玉文的至親來說,卻都是毫無疑問的深切悲痛。
秦夫人撲在兒子的屍首上哭得幾欲暈厥,秦家家主寒著臉站在一旁,強忍著悲痛安排著府中的事情。
秦璃呆坐在一旁,霧氣彌漫的眸子裡無聲流淌著徹骨的哀傷。
不管秦玉文活著的時候如何如何,但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大兄了。
那個將她視如明珠,從不肯讓她受半點委屈的大兄,從此只剩下回憶,而再無新的故事。
一向心志堅定,處事果決的她,第一次生出了些悔意,不該在之前幾日,讓大兄那般痛苦,便是錯了又如何呢?讓著他一點不好嗎?
老家主臉色鐵青地走了進來,來到秦玉文的屍首前。
秦家家主連忙將夫人扶到一旁,老家主緩緩掀開白布,看著自家乖孫那依舊鮮活,卻再也無法睜眼的俊朗面容,看著他喉嚨上的箭傷,手開始緩緩地顫抖起來。
曾經在繈褓中酣睡的寧靜,曾經在他面前牙牙學語的懵懂,曾經被他架在肩頭的歡笑,曾經被他牽在掌心一起巡視自家產業的稚嫩
過往的一幕幕都在刹那間湧上老人的心頭,然後在此刻被定格的死亡下,戛然而止。
“乖孫,你放心,爺爺一定為你報仇!用凶手的人頭,祭奠你的英靈!”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撐著拐杖緩緩站起,沉聲吩咐道:“備車,老夫要入宮,讓陛下將那夏姓小兒的頭顱拿來給文兒陪葬!”
他起身朝外走去,還看了秦璃一眼。
秦璃死死攥著衣角,遲疑再三,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勸阻道:“爺爺,此事當中或有蹊蹺,我們不妨.”
啪!
一記耳光毫不猶豫地甩在了秦璃的臉上,指印登時清晰地浮現,“你給我閉嘴!”
老家主怒目而視,“若非你私連外人,讓你大兄蒙羞,又怎會有這般事端!”
“若非你鑽進了錢眼裡,不思相助你大兄,他又怎會命喪長街!”
“若非你不知廉恥進退,登門討饒,讓那黃口小兒小覷我秦家,以至心生歹念,他又怎敢出手暗害你大兄!”
“此時此刻,你大兄陳屍堂中,你竟還敢為凶手抗辯,你枉費你大兄自小愛護,你枉費秦家多年恩養,你枉做一個秦家人!”
“我本以為你能良心發現,迷途知返,誰知你竟依舊執迷不悟,秦家怎生有你這等孽種!”
秦璃被扇得跌坐在地,捂著臉,看著她一向覺得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爺爺,神色哀傷而淒婉。
她終於明白,她不過是被愛屋及烏的人罷了。
如今屋子倒了,哪兒還有屬於自己的疼愛。
這時候,秦家家主也看不下去了,開口道:“父親,你這話說得過了,阿璃這些決定都與我說了,這也符合秦家一貫的行事方略,我是同意了的,不至於被這般”
啪!
老家主反手就又是一巴掌,“那你也該打!”
“身為家主,卻連這點事情都拎不清,
對子女亦缺管教,以至於出現這等事情,還敢在這兒跟老夫多嘴!” “父親!”秦家家主四十多歲的人了,被這麽一巴掌也打得急了,“就算是要找凶手,這兒有條明顯的線索你放著不查嗎?文兒在府上待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出去,是誰把他引出去的,這麽明顯的線索,你都不看,就憑那一句話,就將凶手認定成了夏景昀嗎?”
老家主一愣,伸出手來,“信呢?”
“燒了。”
老家主再度揚起巴掌。
但就在這時,門房猶豫著走過來,“老爺,秦相公子求見。”
“不見!不知道今夜府中不見客嗎?”
“他說,事關公子之死。”
堂中眾人齊齊側目。
片刻之後,一身白衣的秦相公子秦思朝走了進來,朝著屋中眾人逐一行禮之後,溫聲開口道:“秦兄非是福薄之人,離此紛擾塵世,想來是已歸仙界,得享極樂,諸位節哀順變。冒昧相擾,實是有一事不吐露,徹夜難安,亦擔心錯過了緝凶之機,抱憾終身,故而前來,請諸位勿怪。”
老家主冷冷道:“何事?”
秦思朝歉然道:“昨日秦兄出府,乃是晚輩寫信相邀的。”
!!!
秦府眾人立刻凝視著他,神色登時變得不善起來。
秦思朝歎了口氣,“在下並非有意要誘秦兄出府,確實是有要事,卻沒想到竟在途中為歹人所害.”
老家主壓著怒氣道:“小輩,收起你的廢話,你若是不能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覆,今日你怕是不能好好走出秦府!”
秦思朝左右看了看,“此間說話,可還方便?”
“無話不可說!”
秦思朝輕聲道:“是有下人稟報,在秦家東城的一處莊子上,藏著已經被處死的前禮部尚書石定忠的夫人。”
老家主面色猛地一變,秦家家主和夫人也是齊齊肅然。
秦思朝抿著嘴,神色充滿了歉疚,“在下連忙將其穩住,便欲將秦兄請來詢問真相,以便有所幫助,但當在下久等秦兄不至,卻沒想到,在這途中秦兄便遭遇了不測。”
秦思朝歎了口氣,“而待我回府,向我報信那個下人,也已經自盡了。”
秦家眾人齊齊變色,一陣寒氣登時從腳底彌漫全身。
秦思朝又道:“在下雖自認坦蕩,但此事既因我而起,我亦難辭其咎,待與諸位稟明情況之後,在下亦當去黑冰台和刑部報備,如有一切問訊需要,自當傾力配合。”
見老家主不吭聲,秦家家主隻好自己開口,“秦公子,此事我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確實與你無關,我們秦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但是,如果這當中真的另有隱情,秦家自然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身份而讓我兒枉死!”
秦思朝拱手一禮,看著躺在地上的秦玉文,“秦兄與我相交莫逆,他的死,我亦深感悲切。”
他的目光在秦家家主和老家主臉上掃過,緩緩道:“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既是同宗,但凡能緝拿真凶,以慰秦兄在天之靈,如若秦家力有未逮,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下及相府自當義不容辭。”
老家主緩緩道:“既是同宗同族,若有需要,老夫亦不會客氣。”
秦玉文深深一禮,轉身離去。
待其走遠,秦家家主連忙道:“父親,你不是說不能跟相府攀親嗎?以前秦相提過幾次,你都沒接茬,怎麽現在就同意了呢!”
老家主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要想為文兒報仇,單靠我們恐怕力有未逮。”
他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仿佛在悄然之間又老了幾歲。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當年種下的惡因,會跨越幾十年的時間,害了自己親孫子的性命。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管不住自己,如果當初自己講點良心將她們母女接回秦家,如果自己沒有到老了又良心發現將她救出來,如果那一天自己沒有讓乖孫知道
可惜沒有如果。
命運的無常和痛苦,悄然壓垮了他本就不再挺直的脊梁。
秦家家主一向在父親的威壓下成長,聞言也沒多說什麽,開口道:“父親,如此看來,此事恐怕另有.”
“能對石家之事如此上心留意的,還能有誰?”
老家主悄然從無用的後悔中掙脫出來,聞言冷哼一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方才我對夏景昀還只是有一些懷疑,但如今,已有六七分把握!定是他知曉了此事,制定了周密的計劃,要置文兒於死地!先前他遇刺之事,黑冰台的老鼠無孔不入,卻怎麽都查不到凶手?說不定就是他自導自演!”
秦家家主聽得一陣頭大,連忙道:“父親,能在京中有這等勢力,恐怕並非一個剛入京不到兩個月的人能行的。而且他與我秦家就這麽一點小仇怨,如此處心積慮,怎麽也說不過去啊!我倒覺得,有一個人我們一直漏掉了,東”
“住口!”
老家主冷冷喝止,拄著拐杖,仰著頭,頹然地閉著眼睛,“你去把門關上。”
秦家家主遲疑著去關上了門。
老家主看著兒子,聲音一低,“你知道真相和結果的區別嗎?”
秦家家主悚然一驚。
老家主緩緩道:“秦家要報仇,也一定要報仇成功。明白嗎?至於別的,從長計議吧!否則,你以為為何為父要答應秦相公子的話?”
他看著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的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為父沒有老糊塗,為父清醒著呢!誰讓當時的場上,就是出現了那麽一句話呢!”
他佝僂著背,自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沉聲喊道:“備車!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