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權臣正文卷第二百一十九章庶民的力量老軍神猜得不錯,夏景昀的確有自汙的意思。
自打入京以來,他做了一大堆的事情,全都成了,但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崇寧帝的猜疑。
禮部尚書的事情,雖然被阿姊以急智巧妙地搪塞了過去,但昨日的十七萬兩銀子是實打實的,這般本事,帝心如淵,他已經見識過崇寧帝的多疑,如何能夠不當回事。
臣子有才並不可怕,但若是臣子既有雄才,還無破綻,仿若完人,這樣的人,有幾個皇帝敢用?
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思路,在歷史故事裡他已經看得夠多的了。
在石定忠當初第一次平安渡劫之後,他就已經明白,那位陛下要的,不是什麽道德君子,更不是什麽完美臣子,他要的,是對他忠心,能為他辦好事情的臣子,而這樣的臣子,最好就要有把柄和弱點,能為他所製衡。
與其讓他去慢慢發現,真的找準了自己的死穴,倒不如自己主動選一個送上去。
至於凝冰的事情,他也的確有些遺憾,因自己而死,也想著去送這個苦命女子一程,於是兩相合計,便有了這個想法。
但最後的結果,他卻把不準,他只能相信崇寧帝這樣的權術頂峰的大師,一定可以接收到自己這個淺薄的信號。
當他帶著思緒回到侯府,才剛坐下不久,就瞧見了被公孫敬匆匆領著進門的一個宮中內侍。
“靳公公!久違了!”
在夏景昀面前,靳忠全然沒有什麽架子,笑容可掬地回了一禮,然後挺胸抬頭,清了清嗓子,“陛下口諭!”
夏景昀連忙行禮。
“胡作非為!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靳忠念完,連忙道:“夏公子,說完了。”
夏景昀以手擦額,裝作滿頭大汗的樣子,忐忑道:“靳公公,陛下可還有言語?”
靳忠若有深意地笑著道:“陛下召了德妃娘娘用晚膳呢!”
夏景昀如釋重負,親自把著靳忠的手,將他送出了門。
看著夏景昀如此不似作偽的親昵,一向被視作殘缺之人,難得士大夫認同的靳忠忽然覺得有些感動。
今日之事傳入宮中之時,他們這些內侍看待此事的態度,卻和外界齊聲指責的反應截然不同,對夏公子那都是忍不住生出幾分認同,齊齊感慨著,重情重義,不嫌人的出身,夏公子的確是好人啊!
送上一點銀兩,將靳忠送走,夏景昀走回府中,看著憂心忡忡的公孫敬等人,咧嘴一笑,“平安度過,一切盡在掌握!沒事了!”
白雲邊癟了癟嘴,一臉不信地傲嬌離開。
接下來的半日,夏景昀又應付了衛遠志、王若水等人,然後,卻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登門。
如今的京兆府都尉邢師古第一次主動登上了江安侯府的大門,對夏景昀今日的行徑表示了極大的讚賞。
按照他的話來說,不能低頭看眾生的人,走得越高,對這個帝國和朝堂便越是災難,看了夏景昀今日的表現,讓他對夏景昀曾經說過的話,更信了幾分。
這番主動表態,自然是讓夏景昀很是開心,一番客套,同時,也讓蘇元尚若有所思。
書房之中,蘇元尚看著夏景昀,“你是不是先前便存有此意?竟連我一時之間也未發覺。”
他所說的,便是夏景昀立起了一個對平民、對下人的友好形象,
讓平民百姓,或者如宮中內侍之類雖權重但又低賤之人,對夏景昀多幾分好感。 夏景昀哭笑不得地擺了擺手,“別覺得我跟妖怪一樣什麽都能算計到,只是確實有些聊勝於無的考量罷了,只是沒想到反響意外有些不錯。”
他笑著道:“世家腐朽貪婪,已為國朝蛀蟲。但朝堂上又不能沒有世家,也總會形成新的世家,那當如何?自然是換一批世家,所以當下這些所謂的權貴怎麽看我,我根本不在意,只要陛下那關過了,只要老百姓那頭看重我,我的立身之本,便誰也無法撼動。我的所有計較都在這兩頭。”
蘇元尚眉頭微皺,“平民百姓,羸弱無力,能與世家相抗?”
“兵員不都是從百姓之中而來嗎?豈能說他們羸弱無力呢!”
夏景昀笑容極具深意,“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足以淹沒一切。”
——
事情的發展正如夏景昀所料,並沒有侯府眾人勸誡之時說的那麽洶湧,中京城每天要發生無數的事,這段談資也很快被別的事情取代,只是在一些好事者口中聊起。
而且夏景昀更是雞賊,在回去之後,就暗中讓公孫敬和呂一各自通過自己的渠道幫忙宣揚。
主要明確兩個要點:第一是凝冰不是妓女,而是已經贖身然後枉死的民女,最大限度消弭其中隱患,免得今後遭人春秋筆法;
其次則是領頭吹噓夏公子是唯一一個把我們平民百姓當人看的權貴,主打一個人設鮮明!
於是此事的余波漸漸消去,夏景昀和德妃不僅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損失,反倒隱隱得了些好處。
要說此事最大的後果,居然是讓中京城的青樓業遭受了重創。
好些個姑娘當日便提出贖身,而當晚青樓之中,服務熱情大大下降,服務質量嚴重下滑,讓許多尋歡作樂的客人頗為不滿。
而自然的,東家不會縱容,於是又有許多女子挨了罵,挨了打,性子烈的甚至被取了性命,拋屍亂葬崗。
黑夜之下,潛藏著無數的罪惡,無人可以完全製止。
當又一個清晨的到來,天地光明重現,仿佛黑暗中的一切都消失不見,盛世繁華,國泰民安,整個中京城都張燈結彩,洋溢在上元節喜氣洋洋的氛圍中。
這是年節最後的狂歡,也是大多數人會給自己的一個心理暗示:今日且玩樂,明日始認真!
中京城上元節燈會,也是大夏聲名在外的盛會,有無數人都願意不計險遠趕來中京城,隻為一睹盛景。
朝廷也很貼心地開了宵禁,今夜中京城徹夜狂歡,只是就苦了巡防營和京兆府的人,幾乎是人人通宵待命。
昨日邢師古來拜訪,後來也不免聊起此事,面色中似有憂慮,夏景昀還曾給了他一些建議,讓邢師古如獲至寶,開心而去。
這樣的時候,夏景昀也沒想著要裝清高,獨自在家學習,去博一個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名聲,提前就讓公孫敬幫忙安排了一番,到了時間,便帶著馮秀雲一道出了門,但好死不死白雲邊沒點眼力見,硬要跟著一道。
看在他昨日幫自己仗義直言的份兒上,夏景昀也懶得計較了,帶著這個燈泡,一行人一起上了街。
從自家街巷走出,便瞧見路口點有松柴作為路燈,一旁還站著披甲的巡防營士卒,以此震懾宵小。
而在南城和東城,有些人多的路口,還會有一些罪犯被捆縛在路燈之下,身旁立著牌子,上面寫著諸如:盜竊、搶劫、猥褻等犯罪之由。
這些人,都不是抓到的實時犯人,大多都是從京兆府牢中提前弄出來的輕罪罪犯,放到這兒震懾宵小來的。
這自然就是夏景昀的主意。
當眾人一陣前行,走到禦街之上,瞧見眼前的景象,就連夏景昀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驚豔。
寬闊的禦街已經被人群填滿,人聲鼎沸,歡笑、叫喊、嘶吼、歡呼,湊成巨大的喧囂。
路的兩側,擺著一個個的攤位,上面都掛著紅色的燈籠,願望過去就如兩條紅色的絲帶,一路蔓延到宮城之下。
在他們的頭頂,則是一個個造型各異的巨大花燈。
大的甚至能達到數丈,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流光溢彩,滿目琳琅。
而在靠近宮城的地方,更有一座十五六丈丈的巨大花燈,上面還點綴著許多小的花燈,看上去如仙境一般。
在這之外,還有一輛輛京城各家知名鋪子讚助的花車,用巨大的輪子拉動,上面是一個平台,擺放著自家造型精美的花燈,打起自己鋪子的招牌,一幫人在平台之上載歌載舞。
甚至有些還是胡商,就有那漂亮的胡女在行進的花車上,跳起了胡旋舞。
那紛飛的衣裙,那袒露的小腹,那性感的肚臍,那輕紗蒙面的魅惑,看得女人們立刻伸手去捂身旁男人的眼睛。
夏景昀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名聞天下的上元燈會,實在是讓人有些歎為觀止!”
馮秀雲笑了笑,“以前上元燈會連開十日,那才叫真熱鬧,直到最後一天,號稱是執絲竹者萬八千人,聲聞數十裡,自昏至旦,燈火光燭天地,終月而罷。可惜後來出了個亂子,朝廷就改成只在上元節當日,聲勢稍弱了。”
白雲邊則騷包地搖著扇子,張口吟誦,“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輦隘通衢。古人之言誠不我欺!”
夏景昀微微頷首,“走吧,咱們也去玩玩。”
陳富貴和白家護衛一左一右,護衛著這一行三人,在燈會上慢慢逛著。
夏景昀和白雲邊、馮秀雲一起饒有興致地猜著燈謎,忽然瞧見了一個謎面。
【怎生得黑,打一成語】
白雲邊想了一陣,答不上來,夏景昀微微凝神,正待回答,一旁響起一個婉轉如黃鸝又清脆如山泉的聲音,“謎底可是不明不白?”
夏景昀下意識扭頭看去,正好對方也側目看來,四目相對,對方嫣然一笑,“夏公子,搶了你的題,不會見怪吧?”
夏景昀笑著搖了搖頭,“秦姑娘聰慧過人,在下甘拜下風。”
“小女子的一點微末本事,哪兒敢在解元公面前妄自尊大。”
秦璃笑著道:“相請不如偶遇,一直與夏公子緣慳一面,今日偶遇,不如同行幾步,說上幾句?”
聯想到秦璃的身份,眾人立刻明白她是要代表秦家與夏景昀說些大事,便識趣地稍稍退開一點。
白雲邊還想湊上去在美人面前自我介紹炫耀一番,連打油詩都想好了,結果被陳富貴直接拎著衣服扯開了。
夏景昀朝秦璃笑著道:“還未感謝秦姑娘相贈玉牌之情。”
秦璃溫柔地搖了搖頭,“不必謝,只希望夏公子改日到鳴玉樓留下一篇墨寶足矣。若是能有如明月幾時有那般的篇章,便算是小女子欠夏公子的了。”
夏景昀微笑擺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事誰也說不準。”
秦璃眼前一亮,“方才這句,不就是嘛!夏公子之詩才,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夏景昀笑了笑,“秦姑娘怎麽會一個人和婢女出來?”
秦璃聽懂了夏景昀言語中的意思,不由微紅著臉,好在燈光映照之下也看不出來,“當日大兄之事,的確是他不對,秦家願意出一筆錢,捐贈給慈幼局,幫助他們收容更多的童男童女,讓淪落的小姑娘少一些,以謝罪孽。”
她看著夏景昀,“秦家並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 與公子為敵。”
夏景昀輕聲道:“以秦家之實力,並非是因為秦家怕了我,而是一貫的家訓和家風,講究一個和氣生財,不願樹敵,對吧?”
見夏景昀主動為她言說,秦璃點了點頭,“我回去之後,會盡量勸誡大兄,讓他不要再生事,日後或有化乾戈為玉帛的一日。”
夏景昀看著她,卻並沒有給出任何的承諾,只是開口道:“我也不希望跟秦家起無謂的衝突。”
秦璃扭頭看了一眼一身長裙,冷豔又不失高貴的馮秀雲,然後朝夏景昀笑著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擾夏公子攜美同遊了,告辭。”
等秦璃離開,攤主連忙遞上一個禮物,說是答對了燈謎的獎勵。
這是秦璃答中的,自然該是秦璃的。
夏景昀連忙四下張望,可此間人山人海,哪裡還有那對主仆的身影。
他無奈一笑,正想要明日遣人送去,忽然聽見身後依稀響起一聲呼喚,循聲扭頭,秦璃站在小攤後面的街簷下,笑著道:“送你了,回頭還我一首詩!”
夏景昀笑著點頭,揮了揮手。
一夜狂歡,崇寧二十四年的正月十五正式向世人告別,當正月十六來臨,中京城的許多權貴和幾乎所有的讀書人,都被另一件大事所吸引。
那場塗山三傑收徒的國子監迎春宴,就要到了。
二合一,昨天寫猛了,今天還有沒有看情況,爭取能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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