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權臣正文卷第二百零五章薑家軍神薑家內部,風格也與外面一致。
簡潔明朗的青磚黛瓦,線條剛硬凌厲,突出的就是個【房子能住就行】的氣質。
眾人走到一處院子中各自坐下,薑家的下人幫忙倒上茶水。
薑玉虎看著白雲邊,“到了中京城,你那腦子好點了嗎?”
白雲邊直接不搭理他,嘴皮子翻動著小聲嘀咕。
薑玉虎扭頭看著夏景昀,“他在念什麽咒人經嗎?”
夏景昀側耳聽了聽,依稀聽見幾個【必先苦其心志.行拂亂其所為】的字眼,嘴角抽了抽,轉過話題,“我等來之前,還真沒想到竹林竟有這麽多訪客。”
薑玉虎搖了搖頭,“就是年節和爺爺生辰的時候多點,平日也沒啥人。”
蘇元尚微笑道:“對中京城稍稍有些個字號的人而言,一年到頭不來竹林走一趟,多少還是有些不夠尊敬了。”
薑玉虎倒也沒謙虛,“你們還算運氣好,居然排上號了,若是沒排上的,保不齊就得空跑一趟,或者高價從牙子手中買號了。”
夏景昀略帶疑惑道:“為何將軍不去製止呢?”
“本公子為何要製止?”
薑玉虎淡淡道:“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之公平。每日五十個號牌,拿出十個號牌,留一個口子,給那些錢多燒得慌的逞能耐,或者有急事願意花高價的人買個方便,豈非更合理?”
他笑了笑,“我讓府上管家跟那些牙子說了,掙的錢自己留一半,另一半捐給城中慈幼局。兩全其美,冤大頭結帳,多好?”
夏景昀:.
“咳咳,將軍,我等就是買了個號進來的。”
薑玉虎看著他,“我就說了讓你不要跟廢物多待,伱看看你自己都快變廢物了。”
白雲邊一拍桌子,“姓薑的!”
薑玉虎笑容微冷地扭頭,白雲邊氣勢登時一泄,“你魚躍龍門你看過嗎?”
夏景昀和蘇元尚低頭憋笑,薑玉虎白了他一眼。
眾人又坐了一會兒,薑玉虎讓其余兩人先喝會兒茶,單獨將夏景昀叫了出來,“走吧,跟我去個地方。”
夏景昀老實跟著。
“你不問問去哪兒?”
“在下相信將軍定不會害我。”
薑玉虎微微頷首,“去見我爺爺。”
夏景昀腳步一頓,面上露出真誠的驚喜,“這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薑玉虎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對外人來說,他是高不可攀的軍神大人,但對我而言,他就是我親近的爺爺。他有些年沒見過什麽不錯的晚輩了,你不算廢物,可以見見。”
夏景昀連忙致謝,跟著薑玉虎朝前走著。
走在路上,薑玉虎依舊一臉高冷,但似有一度曾欲言又止。
夏景昀稍一思索,福至心靈,開口道:“將軍,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是否合適?”
“說。”
“晚輩一向仰慕軍神大人風采,曾在一本古籍之上,瞧見了一首長短句頗為不錯,想贈予老軍神,以表拳拳之心,不知是否合適?”
薑玉虎乾咳兩聲,“難為你有心了,我想,爺爺應該不會介意。”
說完,他很是滿意地邁步,領著夏景昀來到了竹林深處。
走在茂密的竹林中,夏景昀隻覺得有幾分濕冷,正暗想著這種地方怎麽適合老人養老,
眼前便豁然開朗。 只見一個青石平台出現在竹林背後,平台上,屋舍儼然。
竹林在兩側如張開的雙翼一般,陽光毫無阻礙地從正面照了過來,冬日朝前,夏日往後,既兼冬暖,又得夏涼。
當夏景昀在正中最大的那處院子中瞧見老軍神時,他有著刹那的恍然。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須發皆白,滿臉皺紋,眼神渾濁,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打著薄毯,透出一陣虛弱。
更關鍵的是,曾經魁梧挺拔的身子,也在一身沙場征戰的病痛和年邁的無奈下,有些縮水,看上去就像個尋常人家的老人一般,誰也想不到這是曾經單槍匹馬壓得天下豪傑噤聲的一代軍神。
一種英雄遲暮的蒼涼瞬間擊中了夏景昀的心,他有些哽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晚輩泗水州夏景昀,字高陽,拜見軍神大人!願軍神大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永鎮山河!”
幫忙推著輪椅的薑玉虎聽出夏景昀忽然濃重的鼻音,心頭微微一暖。
薑老軍神微微一笑,“最近這幾個月,我從虎兒的口中,聽見過三次你的名字,至少在他看來,中京城年輕一輩之中,你當是第一人。”
夏景昀連忙道:“薑將軍如何看待在下,在下都認,唯有盡力不辜負將軍期望而已。但在晚輩眼中,薑將軍神威天縱,文武蓋世,必能繼承軍神大人衣缽,再做我大夏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薑老軍神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你這張嘴,倒是讓人想不喜歡都難啊!”
夏景昀認真道:“晚輩所言皆是真心,過往數月若非薑將軍幾番搭救,晚輩早已死於刀兵之下,魂歸天地矣,對薑將軍自然滿是敬畏和感激。”
“而如軍神大人,揮鞭橫掃八方,鎮壓亂世,所活之人,又何止億萬,便如晚輩這等,若非軍神大人,又何來如今安穩科考之機,世人之尊崇、愛戴,皆是發自肺腑,而理所應當也!”
他振袖一拜,“在下曾於一古籍之上,見過一首長短句,欲借花獻佛,贈予軍神大人,聊表晚輩之仰慕,亦欲借此謝軍神大人開一朝太平之壯舉大恩。”
薑老軍神呵呵一笑,“你寫給虎兒的詩著實不錯,這倒讓老夫有些期待了。”
夏景昀並未覺得有啥,但熟悉爺爺的薑玉虎卻聽得出來,爺爺似乎對夏景昀並不是那麽認可,想想也是,軍中漢子,對這種張嘴就是好話的人,天然都會有些排斥。
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有些人的好話只是好話,連耳朵都進不去,但有些人,比如眼前這個,那聽著是真舒坦啊!戳心窩子啊!
心腹下人拿來紙筆,夏景昀提起筆,閉目凝神,整個人身上的氣勢悄然一變。
薑老軍神微微挑眉,眼神之中多了些好奇。
夏景昀筆走龍蛇,一個個墨字在紙上成型,片刻之後,他稍稍猶豫了一番,停下了筆,朝著薑老軍神拱了拱手,“獻醜了。”
薑玉虎貼心地為坐在輪椅上的薑老軍神念誦起來。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薑老軍神原本淡然的面色悄然露出一絲回憶的悵惘。
“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薑老軍神悄然閉眼,數十年征戰飛揚的塵土和漫天的廝殺聲,撲面而來。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雖然其中典故不解,但那恢弘蒼茫的沙場氣息,卻清晰地傳到了這個當世最頂尖的軍神身上。
當年提刀縱馬,張弓搭箭,縱橫沙場的日子,仿佛被擦去了時光的灰塵,重新在記憶中熠熠生光。
薑玉虎忽地呼吸一頓,讓正等著聽下一句的老軍神睜開了眼睛。
正待催促,就聽見薑玉虎緩緩道: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薑老軍神渾濁的眼中,驀地凝起一陣精光,一股睥睨八方的氣勢升騰而起。
站在他對面的夏景昀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橫刀立馬,壓得八荒六合不敢吱聲,無數豪傑盡皆俯首的大夏軍神。
夏景昀接著給兩人簡單講了詩中的典故,自然是托詞某本古書上的故事,聽得老軍神也微微頷首,很坦然直接地道:“多謝小友贈詩,老夫十分喜歡。”
“不敢當,借花獻佛罷了。但晚輩對軍神大人的仰慕卻是發自真心。”
薑老軍神自當他是謙虛,笑著道:“今後有空,多來竹林走動走動。”
見識過今日外面陣仗的夏景昀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分量,連聲道謝,同時也知趣地告辭離開。
等走出了院子,走在竹林路上,薑玉虎開口道:“你剛那首長短句似還有一句未寫?”
夏景昀點了點頭,抿了抿嘴,“我覺得詞意已到,無需再寫了。”
薑玉虎搖了搖頭,“說吧。”
夏景昀深吸一口氣,老軍神那蒼老的樣子在腦海中浮現,他輕聲念道:“可憐白發生。”
薑玉虎渾身一震。
“爺爺。”
薑老軍神坐在椅子上,眼皮微垂,“最後他沒寫出來的那一句是什麽?”
薑玉虎也如夏景昀先前那般猶豫和惆悵。
薑老軍神癟了癟嘴,“沙場男兒,何故如此扭扭捏捏?”
薑玉虎輕聲道:“可憐白發生。”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哈哈哈哈哈!”
薑老軍神驀地一陣大笑,“好一個可憐白發生!”
他掀開膝頭的薄毯,走到案幾之前,拿起筆,自己接著寫下了這五個字!
一筆一劃,金戈鐵馬。
但八十多歲被征戰榨乾的身子卻撐不起骨架,透出幾分虛浮。
可又正是這幾分虛浮卻意外地完美契合了這五個字的字意。
薑玉虎心頭有種預感,一篇足以傳世的墨寶,此刻就安靜地誕生了。
“虎兒,讓人拿去裱起來,掛在我的書房裡。我算是知道你怎麽這麽喜歡這夏小子了,果然有點門道!”
老軍神坐回椅子,笑意盈盈。
這首詞原意不是這個哈,但是詩詞的理解本身就是結合詩人的心境遭遇來解釋的,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主角這個理解是說得通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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