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情緒一激動就說出了可以以死明志,獨孤皇后當即順水推舟命人將刀拿了上來。
宮女端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盤子,上面放著一柄精美的匕首,寶石鑲嵌著刀柄,那近乎半圓形的刀刃弧度顯然不是中原匕首的製式,而是來自西域,皇宮中用的東西就是講究,連讓人自裁的匕首都格外的精美。
瞧見匕首上來,南溪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匕首就這樣被端到了她的面前。
獨孤皇后說:“既然你願意以死明志,我可以成全你,等你死後也會為你昭告天下,你是一個清白之人,絕非浪蕩娼妓,命晉王為你厚葬。”
南溪看著眼前的匕首,手緩緩的舉起,她的腦子很亂,想了很多的事情,手不自覺的放到了匕首的刀柄上。
輕輕握著匕首,將之拿了起來,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皇后下令伱死,你要是不死,那就是抗旨。
看著眼前精美的匕首,南溪不禁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她生在青樓中,母親伯蘭嬤嬤年少時便流落青樓,她從未聽過母親提起自己是為什麽流落青樓,也不知道家中是否還有親屬,如無根的浮萍一般。
她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從不和她說這件事情,猜想許是哪個不小心的恩客吧。
在青樓中長大,從小就在門縫後面看著這個繁華的青樓,和她差不多境遇的女孩子不少,這年代沒有小杜,總防不住。
若是生了男孩子大部分是會被人帶走的,至於女孩子們就在青樓的後廚長大。
很小的時候,她偷偷的看著前面的繁華,看著母親遊走於男人們之間,便覺得新奇。
青樓的嬤嬤會在她們七八歲的時候挑選她們中資質最好的那部分進行培養,琴棋書畫都得學著,只有這樣的女孩子將來才能幫她賺大錢。
伯蘭嬤嬤發了瘋一樣不肯讓南溪學這些東西,她跪在青樓老嬤嬤的面前求她,但是南溪自己似乎意識不到青樓女子和普通女子的差別,她覺得身邊不都是青樓女子,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麽樣了,反而自己要求學習。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並且琴棋書畫都有天賦,她的樣貌生的極好,隨著年歲漸長,僅僅在是青樓中彈琴就已經讓公子們神魂顛倒了。
伯蘭嬤嬤知道那一天肯定會來,憑借著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伯蘭嬤嬤拉著一批人自己開了雲崖閣,免得南溪被人強迫。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南溪的身份,她的貌美,讓她終於還是無法隱藏在母親身後,迫於無奈伯蘭嬤嬤幫南溪想了辦法,迷暈恩客們,她知道這樣一旦事發自己可能都萬劫不複,但是這是她的女兒呀,她那麽寶貴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似乎並不覺得在青樓丟人,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正常的世界是怎麽樣的。
她不知道那些高門貴女,被父母疼愛長大的女孩子是怎麽樣的,她不知道身份在未來的道路上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直到她見了晉王,一切都變了。
女孩子總有瞧見喜歡的人之時,只是南溪單純便比旁人晚上一些,伯蘭嬤嬤一眼就看出來,也是那一天開始南溪對於自身的身份開始厭惡。
她的身份怎麽配得上那位殿下呢。
楊廣跳河救她,但是保持著分寸和距離感,這反而讓她更加無法自拔。
此時的她拿著匕首,這彎彎的形狀鋒利的刀刃,
一刀子下去自己定然一命嗚呼藥石無醫,但是她自覺是可以為了楊廣而死的,這樣她的晉王殿下應該會牢記著自己吧,年輕的女孩子總是容易被衝昏了頭腦。 將匕首高高的舉起,一用力就向著自己的肚子刺了下去。
一隻手突然出現在她的手腕上,攔住了她的自裁,是李嬤嬤。
獨孤皇后的聲音傳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衝動,三言兩語不合就要自裁以證清白,沒想到青樓娼妓竟然也如此烈性。”
劫後余生的南溪松開匕首便已經是淚流滿面了,跪著不斷的磕頭:“多謝皇后娘娘饒命,多謝皇后娘娘饒命。”
“瞧你那嚇的樣子,你要真血濺了后宮,我這宮內還得洗上三四遍,就算真要殺本宮也不會蠢到讓你在此自裁。”
“李嬤嬤讓人去倒杯安神茶給她。”
剛如劫後余生一般的南溪又愣住了,莫名其妙的賜茶,難道是毒茶?
李嬤嬤下去準備茶,獨孤皇后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雲家姐妹的身上。
“你們二人,之前本宮讓人將你們丟出宮去的時候說過的吧,不準再接近晉王,倒是有膽量,不將本宮的話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恕罪,我們姐妹二人只為了學習樂器琴藝,絕無任何其他目的,還請皇后娘娘明鑒。”
“學習樂器琴藝哪裡不能學?非得上晉王府才行嗎?”
雲琦不顧姐姐的阻攔說:“長姐和父親倒是說過讓我們兩姐妹上東宮學習,但是……但是,我們覺得晉王殿下為人正直,在晉王府上做樂師才是更好的。”
“皇后娘娘,小妹口無遮攔,還望您不要見怪。”
“東宮……”
獨孤皇后冷冷的看著兩人,心中在想著她方才的話,顯然還是意有所指,轉而雙目冰寒。
“口不擇言,妄議東宮,來人,掌嘴三十。”
“皇后娘娘,我們知錯了,知錯了。”
兩人求饒,但是宮內的老嬤嬤們可不留情,押住兩人就甩起了巴掌。
南溪看著兩人不斷的被打巴掌,打的滿嘴是血,心中恐懼也不敢說話,雲芮雲琦後悔沒聽晉王的話說了東宮的事情。
三十個巴掌打完兩人的嘴中滿是血水,整個世界都是暈眩的,倒在地上無力的吐血。
如此慘狀看著南溪心生害怕。
“跪起來。”
伴隨著獨孤皇后的聲音,兩人隻得強撐著跪了起來。
獨孤皇后嚴厲的問:“再問你們一遍,為什麽要去晉王府。”
“民女……只是想要在晉王府學習琴藝,學習……琴藝。”
“你們兩人可有勾引晉王,行不軌之事。”
兩人用著力氣磕頭:“民女兩人不敢,不敢。”
此時太監小跑了進來:“皇后娘娘,晉王殿下求見。”
獨孤皇后疑惑的皺眉,有些不滿:“今日怎麽這般沉不住氣?”
“讓他在門外候著。”
獨孤皇后接著審問雲家姐妹:“你們雲家的女兒怎麽總是生的一手好事端,說是不是雲定興指使你們前往晉王府的。”
“不是的,皇后娘娘,我們姐妹二人已經離了家門,與父親長姐再無瓜葛。”
“哦?你們兩個女子還能有這等本事?”
“皇后娘娘,我們姐妹二人不求榮華富貴,隻想安安靜靜的當個樂師撫琴吹簫,絕無他想。”
此時李嬤嬤已經回來了,手上端著一杯茶,來到了南溪的身邊。
“李嬤嬤,安神茶裡面加了東西了嗎?”
獨孤皇后問這話的時候並未避諱南溪,而是問的非常的直白。
李嬤嬤點點頭。
獨孤皇后輕輕的摩挲著自己的玉鐲子,輕緩的說:“晉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這杯安神茶,你喝了就可以出去見他了。”
南溪看著面前這杯安神茶,裡面的茶水是褐色的,說著叫茶,但是更像是湯藥,而她完全不知道獨孤皇后在裡面下了什麽東西。
南溪猶豫了一會,端起了茶杯,也沒管其他的,一飲而下,現在她只知道現在楊廣在外面等著她,她害怕此處,想要趕緊跑。
瞧著她這反應,獨孤皇后微微一笑,一擺手:“出去吧。”
如臨大赦的南溪行禮後跟著宮女一起走了出去。
門口楊廣站著,她想要快步走過去,但是又壓下了心思,用尋常步態走到楊廣的面前:“民女南溪參見晉王殿下。”
楊廣上下打量了一圈,南溪身上沒什麽傷,瞧著雖然是哭過,但是沒受什麽刑罰。
李嬤嬤說:“殿下,您不該來的,皇后娘娘審查,您來了皇后娘娘該怎麽做才好。”
楊廣自然知道自己不該來,但是最終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等到李嬤嬤退回了房內,楊廣低聲問南溪:“母后沒用刑嗎?”
“命人掌嘴了雲家兩位姑娘。”南溪一說這話馬上就接上:“雲家姑娘妄言了太子殿下之事。 ”
楊廣無奈歎氣,都千叮嚀萬囑咐了,還是往著上面說。
過了會雲家兩位姑娘也出來了,楊廣看著被打的不輕的兩人,只能是無奈。
獨孤皇后也走了出來。
“本宮已經好好的審過這些女子,也命人查看過了,三個女子與晉王之事都是虛妄之言,若朝堂上再有人妄議晉王,陛下自會降下旨意責罰。”
“多謝母后,兒臣先行告退了。”
楊廣不多說不多問,帶著人就走了,獨孤皇后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微微的眯起。
“娘娘,晉王殿下真是一位正直之人,三位女子都是清白之身,若非老奴自己查驗,旁人說了我可不信。”
“清白?哪來的清白的。”
獨孤皇后的目光深邃卻帶著笑意。
“娘娘,那可是老身自己查驗的,絕對不會出錯。”
獨孤皇后哀歎一聲,轉過身往屋內走去:“方才那南溪看著阿摩的時候,在她眼中偌大的皇城恍如無物,為了阿摩自裁也敢,喝不明不白的茶水也敢,就單是她看阿摩的眼神便已不清白了,可惜咯,是個青樓女子,上不了台面。”
“娘娘,是晉王殿下太優秀了。”
“本宮的兒子,優秀些也是情理之中。”
“對了,去東宮傳我的口諭,準高良娣回家探親一段時間。”
“這個雲家人,事情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