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蘇定。
就連沉毅,也明顯感覺到,今天這些齊人,有些不太對勁。
不止是個人武力比上一次弱了很多,而且執行力,以及軍事素質各個方面,似乎都比上一次差上了許多。
一個瞬間,沉毅腦子裡閃過了許多念頭,許多猜測。
他在想,眼前這些齊人,是不是敵人派來迷惑他的“幌子”,是不是齊人的炮灰軍隊,真正的齊人軍隊,是不是在更東邊的薛威那裡?
他甚至在想,薛威那裡打的怎麽樣了,有沒有失守?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什麽用處,一切,都要把高莊這裡的仗打好,才能去想其他的事情。
想到這裡,沉毅看了一眼蘇定,沉聲道:“比起前兩天的那些齊人,是要弱了不少。”
“不過人數要比上一次多得多了。”
上一次的齊人,至多只有兩千人出頭,而這一次來攻高莊的,估摸著有四五千人左右。
蘇定看了一眼戰場,微笑道:“沉公,他們人是多了,但是不成章法,到現在還沒有能登陸上岸列陣,按照這個打法,最多打到中午,這些人也就撐不住了。”
他很篤定的說道:“他們撐不了太長時間。”
前天晚上,沉毅見到的齊軍,個個凶悍異常,在局勢極度不利,甚至四面受伏的情況下,硬生生讓都司將士陣亡了三四百人!
那種戰鬥力,如果是雙方條件均等,在野外碰到的話,沿海都司基本上一點機會都沒有,就會被齊軍衝爛。
正因為這種戰力懸殊,沉毅才會有些頹喪,心裡甚至有一些絕望。
但是今天齊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撐死了也就跟都司的將士不相上下,比起前天晚上那些齊軍,差距甚多。
這種差距,除了表現在戰鬥力上之外,更多的是表現在作戰意志上。
只要前線吃虧,死了太多人,他們很快就會軍心大亂,出現潰逃的情況。
相比較來說,沉毅一手打造的沿海都司,比起這些齊人,戰鬥力可能沒有強到哪裡去,但是戰鬥意志,一定是比他們要強的。
聽了蘇定的分析之後,沉毅又看了一眼戰場,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皺眉道:“我現在在想,今天高莊的這些齊人,肯定已經不是前天晚上那些齊人了,那麽前天晚上那些齊人,到底去了哪裡?”
沉毅看向東邊,目光有些擔憂。
“如果是在薛威那裡…”
蘇定連忙低頭道:“沉公,敵人雖然人多,但是咱們佔據地利,屬下有十成把握可以守住高莊!”
“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帶人去薛將軍那裡看一看。”
沉毅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守住是守住,但是要愛惜兵力,你給我一個數目。”
蘇定回頭看了一眼戰場,然後咬牙道:“沉公,敵人人數實在是太多,如果他們不主動後撤,而是跟咱們拚到底的話,屬下不能給您任何數目……”
他沉聲道:“但是屬下保證,一定守住高莊!”
他的意思是,如果敵人不要命的衝上來,全然不考慮後退的話,那麽高莊剩下的這兩千多都司將士,是很有可能被拚光的。
說到這裡,蘇定頓了頓,低頭道:“但是屬下估計,齊人不會這麽硬來。”
沉毅眉頭皺的更深,他看了一眼高莊的戰場,咬牙道。
“那好,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去東邊看看。”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沉聲道:“如果薛威那邊已經失守,我會以最快的速度給你們傳信,到時候,你們立刻後撤,咱們退守淮安!”
蘇定恭敬低頭應是。
沉毅叫來了高莊的三個千戶,吩咐他們聽蘇定臨陣指揮之後,騎著馬離開了高莊,直奔東邊的戰場去了。
……………………
與此同時,沿淮北岸的征南軍大營裡,一個一身鐵甲的彪形大漢,正坐在帥帳的主位上,帥帳裡,少將軍周元護和千戶佟勝,深深低著頭,一言不發。
一個報信兵匆匆跑了過來,直接跪在地上,低頭道:“大將軍!”
“南岸高莊一帶,傳來戰報!”
“南人抵抗的非常堅決,他們還有大量的火炮,弓弩!”
“我軍正在登陸,但是傷亡慘重。”
被稱為“大將軍”的大漢,姓周名世忠,乃是昔日北齊大將軍周晉安的兒子,也是目前北齊征南軍的統帥。
此人自小習武,從小在軍中長大,有生擒虎豹之能,在燕都匪號“三郎”。
周晉安死了之後,北齊朝廷很看重將門周家,就依舊把征南軍,交給了他的兒子周世忠打理。
此時,這位周大將軍,聽到了下屬的奏報之後,並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周元護,以及佟勝兩個人,然後對傳令兵揮了揮手,澹澹的說道:“我知道了,傳令,讓前線指揮臨機指揮,自行決斷。”
說讓前線指揮官自行決斷,其實基本上就是同等於,讓這支軍隊後撤了。
只不過,是後撤的責任,需要前線的指揮自己承擔就是。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高莊攻不進去,東西兩線不能停,盡快攻破沿淮防線!”
傳令兵很快點頭,轉身退了下去。
傳令兵推下去之後,周世忠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說話!”
周元護被嚇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爹!”
“這裡沒有你爹!”
周大將軍怒聲道:“稱大將軍!”
周元護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低頭道:“大將軍,我們羊攻高莊兩翼,按照兵法,南人必然去救,誰知道…”
“高莊的兵馬,竟然一動不動!”
周元護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咬牙道:“那個淮安的南朝文官,分明是個全然不懂兵法的蠢物!”
“末將一時疏忽,沒有察覺出來…”
“請大將軍責罰!”
“蠢物?”
周世忠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兒子面前,惡狠狠的瞪了後者一眼,悶聲道:“征南軍最精銳的幾個千戶營,我分給了你兩個,讓你去打前鋒, 撿功勞!”
說到這裡,周世忠又抬頭看了看佟勝,佟勝嚇得連忙低頭,一言不發。
“可結果呢?”
周大將軍有些憤怒的說道:“整整兩千精銳,你不僅沒有突破高莊,還折了一半在那裡!”
“你那兩個千戶營,永平二十八年的時候,曾經圍殺了南朝三千余禁軍,自身隻折損了三百人不到!”
北朝的永平二十八年,也就是南朝的洪德七年。
今年是北朝的永平三十二年,北朝的皇帝,已經在位三十多年了。
“在你手上,隻一晚上時間,竟折損過半!”
被老爹罵的狗血噴頭,但是周元護並不是很服氣,他低著頭說道:“大將軍,那也是因為情報不準,您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說高莊那裡防禦薄弱!”
“結果呢?”
周元護氣道:“結果屬下們還沒有上岸,南朝的數千人就已經等在岸邊了!”
“他們總共才多少人?”
周元護開口道:“您不是說,南朝的那個文官,手底下總共就兩萬個人麽?這兩萬個人,最起碼有四成,被他安排他了高莊!”
周元護張了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麽,周大將軍悶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好了,不要再說了。”
“該滾哪裡滾哪裡去。”
周元護這才一瘸一拐的,帶著佟勝一起,離開了征南軍的帥帳。
兩個人走出帥帳之後,周大將軍從自己的桌子上取下來一封書信,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南方。
“這個南朝的文官沉毅…”
周世忠眉頭緊皺。
“還真有些門道……”